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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大道宗踢馆、九地仙堵门。

    东昆仑去往西昆仑的九名地仙分别是:终南派的青锋,龙虎山的天师张弘景、正一门的掌教李辰熙、南溟派的掌门听海道长、九华山的圆澄大师、青城派的掌门逍遥子、峨眉派的掌门如溪真人、天山派的掌门不丁真人,还有一位散修无根道长。

    青锋真人着终南派的掌门法袍,色呈藏青、蓝光流转,右手持一柄龙须拂尘、左手平端只白玉杯;张弘景着天师道掌教九霄紫电袍,腰缠玉带,双手捧一块明太祖御赐的天子笏;李辰熙道长穿一身青天蓝光袍,四寸雷神剑作簪,右手握两尺黑如意在前,左手拢在袖中负于身后;听海道长披褐色八卦袍,一头黑发并未扎束,而是分开披散两肩,脚踏一枚五尺大小的九色九孔响天螺;圆澄大师凌空盘坐,身披袈裟、双手合十,身下一朵五彩祥云;逍遥子一身素净白衣,仙气萦绕,左手托一盏青铜古灯、右手执一支紫玉般的竹箫;如溪真人是名女修,身着五彩衣裙、头插凤鸣金簪,腰系一条湖蓝丝带,手提鲨鱼皮作鞘的紫青神剑;不丁真人一头短寸,穿一身火红长袍,上绣金灿灿九只金乌,执一根紫电金光流转的沉甸甸扁担;无根道长是清朝八旗之后,着一身明黄道袍,上绣九龙绕身祥云纹,腰缠翡翠镶嵌艳红带,手托一方霞光瑞彩、紫气氤氲的印玺。

    这九人皆是世间地仙、顶尖人物,身着盛装结阵飞天穿结界而入,离身处正在瑶池湖心上空。九名地仙结阵飞天,何等威势?随着瑶池湖心上空一轮圆月般的光门闪烁,九名地仙脚踩祥云、各执神器,笼罩在宝光仙气中,穿光门而入。随着光门凭空消失,昆仑仙境中从湖心往外围凭空刮起一阵微风,风中自含仙家神意,将那段影像印向四面八方。在湖心是微风,到了湖边可就不再那么柔和了,风中隐含责问之意,直达万里之遥……越远越是狂暴,最后竟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席卷四方,修为弱些的修士都难以立足,这就是地仙的威势!结阵之后发出的一道神意,就能有如许威力,争斗起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昆仑仙境的洞天结界又要再破多少洞?

    昆仑仙境与世间不同,其内行走的全是修行人,所以自然没有三大戒的约束,修行人之间一言不合暴起相斗的事情屡见不鲜。故而九位地仙到了昆仑仙境,也不再顾忌太多,直接放开形神、释放威压,并施展大神通,将仙家神意传播出去。

    这道渐远渐强的微风惊动了洞天福地中的绝大多数修士,几乎所有人都接收到了那段影像,顿时大惊!大道宗的高徒、大家交口称赞的李乘风,怎么会是这种人?而且大道宗失踪多年的掌门天残,竟然是谋算丹鼎宗的元凶之一?还死在了护山大阵之中?更有从小在洞天中长大,并不了解世间修行界的修士,逮着相熟的人询问:丹鼎宗是哪个门派?……随着这阵狂风过境,在昆仑仙境修行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狂风刚过,修士们还在闹哄哄的奔走相告、相互询问,洞天中的地仙已经跨越虚空而来,最早来的自然是大道宗现如今的掌门明广真人。明广真人身高甚伟、相貌儒雅,见到诸位远道而来的地仙,先是愣了一愣,而后团团一揖后唱个诺,道:“诸位高朋远道而来,还请到宗内喝杯灵茶,稍作歇息。”话语中并未隐含仙家神意,但姿态已经放得极低。

    首先,明广真人并未指责诸位地仙做得过分了,大家同为地仙,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为什么非得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拉起那么大的架势,弄得人尽皆知?影像中所涉之事,对大道宗的荣誉是有极大损害的,这无异于脆生生扇脸啊!人家被扇了脸,还屁颠屁颠跑来赔笑,这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

    其次,明广真人闭口不提影像中事,隐含了关起门来说话的意思。神念、神识、仙家神意所发出的影像是无法作假的,想伪造都伪造不出来,有了这段影像,那就是铁一般的证据。李乘风所行不端已成事实,而那段影像中两人的对话,更是铁一般的事实,李乘风总不至于污蔑对自己有大恩的师祖、大道宗曾经的掌门吧?明广真人如此放低姿态,请大家到大道宗说话,就是怕除了这段影像,还有其他的证据,届时这脸可就丢大了。

    明广真人这是想遮丑,毕竟一派掌门肩负着宗门传承之责、振兴之望,更兼大道宗是昆仑仙境第一大派,加倍顾及脸面一些。但他想遮丑,有人却不干了,这人也是大道宗的,论起来还是明广真人的太师叔祖,乃是天残的师弟,唤作天缺,比明广真人高出三辈,平时只在大道宗后山隐居潜修,也是地仙修为。

    天缺长老从虚空中一步跨出,冷冷的道:“诸位好大的架势,就算影像中李乘风所说属实,那也是丹鼎宗的家务事,与尔等何干?”

    此行的九位地仙中,大家公推青锋作代表,也就是由他发言、以他为首,青锋本就是个刚直性子,亦针锋相对道:“当年世间因何定下散行三戒?我想其中缘由,天缺前辈比我等更加清楚!于情,丹鼎对世间各派恩惠颇多,且德行深厚,当得起为而不恃四字,为我辈之楷模;于理,先贤开宗立派,为的只是传承二字,天下各派同气连枝,有人欲掘丹鼎之根,我等怎能坐视不理?是故,丹鼎之事便是世间各派之事。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今天是来要人的,李乘风在世间犯下过错,当由世间修行各派处置,天缺前辈莫要节外生枝。我倒想问,大道宗究竟谁说了算?天缺前辈如此横生枝节,莫不是与此事有关,害怕阴谋败露,欲从中作梗?”

    天缺被青锋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退到明广真人身后静立不动。明广真人尴尬一笑道:“姚道友说笑了,太师叔祖也是心系宗门,方才如此说话。诸位请!”说完头前带路,踩着祥云往大道宗道场而去。

    九位地仙这招很绝,先把事实经过借一阵微风,尽最大努力送达昆仑仙境各处,让其中修行人知晓,便是站住了理,得了民心,而后再慢慢和你理论。如此一来,与大道宗素来交好,或是不得不表态声援大道宗的人就该掂量掂量了:首先是你大道宗弟子行事不端,而且还是涉及到谋算世间一派宗门的事,我们想声援也没有理由啊。天缺长老恐怕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急急忙忙赶来,想把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引,甚至有点寻衅滋事的意味。试想若不是九人结阵齐来,恐怕他就会找个借口动手,而后把事情引向另一个方向,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将是一场混战。但如今却不行了,人家九人结阵而来,而且一来就陈述了事实经过,大道宗急切之间也不可能找到那么多帮手啊!就算开打,九名地仙足以夷平大道宗后扬长而去。

    大道宗连掌门在内,共有四名地仙,另外两位并未现身,唯独只有天缺前来,这其中的意味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很可能正如青锋所说,这天缺包藏祸心,要把事态往另一个方向引,难说与谋算丹鼎之事无关。

    诸人正准备随明广真人往大道宗而去,四周又传来阵阵空间波动——又来了四位地仙,皆是昆仑仙境中的各派尊长、知名散修。昆仑仙境广袤无垠,蛮荒之地甚为宽广、凶险,是故洞天中各派均依着瑶池岸边凿建道场,散修也在附近驻足隐修,极少有深入蛮荒的。九位地仙引发一阵隐含神意的仙风,住在岸边的地仙皆踏破虚空而来。

    东西两昆仑地仙拢共加起来,应不超过三十之数,大多数人之间还是相互熟识的,见面之后少不了一番寒暄,幸会久仰之辞不绝于耳。但后面来的这四位地仙,均只与东昆仑九人寒暄,对大道宗两人却是抱拳示意,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这一下就摆明了立场——我们谁也不帮,只是来会同道、看热闹、作见证的。

    寒暄一番之后,明广道长再请诸地仙前往宗门道场歇息,青锋与如溪两人走下云端,而另外七位地仙则端坐云端未动,意为此行代表。明广再三邀请,其余七人皆不为所动,遂不再勉强。

    八名地仙迈步间已跨入虚空,再现出身形已在大道宗湖边码头立足。

    这座道场名叫五庄观,正是当初镇元子所立,凿建在临湖的一座大山山腰,从湖边码头至道场,是一片十里缓坡,有一道笔直白玉台阶,依山势而上。道场在青葱绿树掩映下,露出些许白墙黑瓦、红柱朱梁,不时有成群结队的仙鹤在殿宇间飞进飞出,显得仙气盎然。台阶两侧的十里缓坡,皆是成片的药田,行走在台阶上光闻着这股药香,身体都似乎轻了三分。玄奘西游时,这五庄观连同天地灵根人参果树,曾被镇元子以大神通移至世间万寿山,****后又移了回来,再后来镇元子就携着人参果树复归无边玄妙方广去了,这一去就再未回来。当年有缘法参与****的诸位仙家,或许还有人参果留存,但都在上界,世间已是寻不到了。

    在场诸人几乎都曾来过这里,以往之时,从码头至殿宇的台阶及其两旁,多是珍禽异兽,今日也被清退得干干静静,显然已预先清了场,而大道宗另两名地仙,此刻正立在台阶下等候。

    诸人登岸见过礼,又是一番行礼寒暄,遂迈步走上台阶,一边拾级而上一边闲聊,但都很默契的闭口不提李乘风之事,只是聊一些近况、交流一些玄理,唯有天缺长老一言不发,古井无波走在前面。如此行过一刻钟,方才进了五庄观,穿过第一进屋舍,径直来到第二重大殿中分宾主落座。大殿甚为宽阔,正中壁上挂一幅字,止写“天地”二字,据说是当初镇元子所书,果然有地仙之祖的气魄:除了天地,确实没有哪尊仙佛当得起他的礼敬。

    落座之后,有道童端上灵茶灵果,诸位地仙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茶过三巡,明广真人轻咳一声开口道:“诸位来意我已明了,回山之时已吩咐门下去请李乘风师徒前来,算算时辰应快到了,请诸位稍安勿躁。”

    青锋放下茶盏,道:“不急不急,我们相信堂堂大道宗能给个说法。”

    话音刚落,一名弟子从殿外快步而入,跪在地上行过礼后道:“掌门师尊,弟子奉命去请李乘风师徒,不曾想他俩皆不在洞府之中。现下门中戒律院已出动,前往蛮荒找寻。”

    闻听这名弟子禀报,明广真人脸色骤变:“什么?”

    青锋尚在思索沉吟,如溪掌门则冷冷的道:“明广道友,不会是大道宗偷偷放跑了二人吧?不然为何等到我们登岸后,方才派人去拿这两人?”如溪掌门是此行唯一女子,性子也有些急,说话更是直来直去、不假辞色,此时冷冷发问,自然仗着自己一介女流,这些高人们不至于置气,算是说出了青锋想说的话。

    这一问,殿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是啊,那道仙家神意应是早就收到了啊,为什么你大道宗要在把人迎到山门后,才去拿人呢?纵容、包庇的嫌疑必定是坐实了的。

    众人皆不言语,只瞧着明广真人,看他如何应对。明广真人沉吟半晌,道:“诸位不必动怒,我宗并无推脱搪塞之意,是我等不查,养jian在此多年而不知。宗内出了此等不肖弟子,本宗定给诸位同道一个交代,将二人生擒回来。”

    青锋面无表情开口道:“可有时限?”

    明广真人咬牙道:“昆仑仙境广袤无垠,搜寻起来实在困难……这样吧,半年之内定给各位一个答复。”

    青锋再问:“擒不回来又当如何?”

    明广真人额上青筋凸起,狠狠的道:“若擒不回来,我宗便在昆仑仙境发下江湖令,以重宝悬赏,请洞天中诸同道共擒此二人!”

    青锋闻言起身道:“如此,我等静候贵宗佳音!告辞!”

    说罢,青锋与如溪起身抱拳、拂袖而去,径直破开虚空与另外七人汇合,守住了昆仑仙境出入的唯一门户。明里是守住出口,不让贼人逃脱,暗里则是摆明姿态:交不出人谁也别想出去。其中隐藏的深意,自然是在此守株待兔:若贼人与东昆仑修行人有勾连,必然会通过此处进出。九名地仙灵台稍一推演便知,当他们出发后,这个消息才会在世间修行界传开,就算没逮到李乘风师徒,亦能利用此事做做文章。一可在此守候与此事有勾连之人,二可防着洞天内别有用心的人跑到世间去搅风搅雨,毕竟神洲大地只留了一个地仙坐镇,算是把昆仑仙境的门给堵了!

    ……

    不提九位地仙守住出口,此时在大道宗大殿之中,已经炸开了锅。明广道长对着另四名地仙道:“诸位,出了此等大事,各位以为应当如何?”

    其中一名唤作青叶的地仙抱拳道:“明广掌门也看到了,人家站在理上,我等就算想出力,也没个由头啊……”

    天缺则打断他的话语,在一旁冷笑道:“你们各宗各派,平日里受我大道宗恩惠时,个个争先恐后,此时却偏向外人。洞天中的灵药,属我宗最好,列位有求皆慷慨相赠,此刻却做起了缩头乌龟?就这么任由东昆仑的人气势汹汹的来,恶狠狠的打脸!丢脸的虽然是我大道宗,难道整个西昆仑修行各派会好到哪里去?人家现在把咱们的门都给堵了!出了此等弟子,自有我西昆仑修行各派料理,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九名地仙结阵又如何,集齐洞天内的地仙高手,他们也只能凋翎而归”

    天缺身旁的拙苦真人却道:“天缺师叔,此事需从长计议。千年前丹鼎之事,始终是东昆仑修行各派的一个心结!此时得知是被人谋算,而原因则是因为青崖洞天内有件至宝,情急之下有此举动也情有可缘。试想,当年丹鼎宗何等之鼎盛,尚且因为这件至宝被人谋算,那其他宗门岂不是人人自危?对方想要查出真凶,去除隐患的急切之心,可以理解。虽说做得有些过了,但我与其中几位也还熟识,不如由我去说些软话,请他们先消消火气,再由我们各宗派些弟子把守出口,替下诸位高人。先将剑拔弩张的事态缓和下来,而后再合力找寻李乘风师徒,生擒回来交予他们,平息了此事,也不失高人风范……”

    明广真人沉思道:“若抓不到此二人呢?”

    天缺道:“无论抓得到、抓不到,我就见不惯这帮人趾高气扬的样子!哼!”

    青叶真人道:“天缺道友早已达待诏之境,却压制修为迟迟不肯飞升,不知是造业太多,无信心面对那天刑,还是想待大道宗再出一位地仙后,方才放心身后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