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沉香谢在线阅读 - 第二十章 执子之手

第二十章 执子之手

    穆挽跟着众人跪下,她越过重重人影,才看见一个龙袍加身英气俊朗的人,太后也不过四十余岁,君上自然也不会是老态龙钟之辈。不论如何,一睹圣颜的穆挽还是有些激动和忐忑的。穆挽的目光随着君上的身影移动,她才发现澹台颉月没有和众人一样跪地,只是站在那里略微俯身行礼。

    君上边走边说,“免礼。”

    “谢君上!”

    陆生全看着澹台颉月,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莫凛候,你可要求什么恩典?”君上走到陆生全身边问到。

    陆生全向君上再拜,“小侯确有一个恩典要求。”陆生全说,“小侯想向君上求一桩亲缘!”

    台下百官哄然而笑,就连穆挽身边的鹅黄女子也是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好机会上见到一个向君上求亲缘的。”鹅黄女子说。

    穆挽却笑不出来,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君上笑着问到,“你要求何家亲缘?”

    陆生全说,“小侯久居扶风,慕艳白鹤侯慕容氏嫡女慕容挽芙已久,还请君上成这一桩亲事,为我二人赐婚。”

    穆挽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扶风城是有女子据婚的传统不错,但若是君上赐婚,那便不得不从,再古老的传统都无用,若是抗旨,便是要株连亲族的重罪。

    白鹤侯地位特殊,莫凛候若是想与白鹤侯府联姻,是不是也要问问白鹤侯的意思?君上正犹豫间,澹台颉月淡淡开口,“恐怕莫凛候要另求一个恩典了。”他不紧不慢从袖中拿出一份帛书,呈给君上,“我与慕容氏嫡女今晨已得太后懿旨,择日成婚。”

    这句话就是是一块巨石扔进本就不平静的大海,顿时引起轩然大波,飞龙台下之人议论纷纷。陆生全更是愣在原地,阿芙和北宁王定亲了?!怎么可以,阿芙是他一个人的,怎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向来洁身自好不喜女色近身的北宁王突然和慕容氏嫡女定下亲事,这已经是一件可以让燕京城之人讨论三天三夜不休的事情。再加上这个女子和新莫凛候喜欢的是同一个女子,敏锐的人们立刻从中捕捉到了八卦和内幕的味道。

    鹅黄女子深吸一口气,啧啧叹到,“不寻常,这桩亲事绝对不寻常!”她问穆挽,“你认识那个慕容氏嫡女吗?能和北宁王定下亲,得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啊!我得回去查查,顺便膜拜膜拜。”

    穆挽嘴角抽了抽,她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君上看过太后懿旨,上面盖的确是凤印无疑。虽然他为莫凛候可惜,但是这个从儿时便陪伴他左右的好兄弟终于有个看得上的姑娘,他还是深感欣慰的。

    “莫凛候,这凡事讲求缘分,既然母后已经为慕容氏嫡女赐过婚,朕总不能违逆母后的意思,看来你与慕容氏无缘,不如另择良娣吧。只要是郎有情妾有意,朕一定为你们赐婚!”

    君上又抬手叫来一位黄人,“传朕口谕,赐莫凛候,良田百亩,黄金三千两,白银二十万,另附布帛五百匹,珍珠一百串与前莫凛夫人。”

    短短几句话,君上便回绝了陆生全。打一个巴掌给几个糖,丝毫不给陆生全半点反驳的余地。陆生全脸色铁青,看向澹台颉月的目光都暗藏着恨意。他拱手施礼,“臣,领旨谢恩。”

    穆挽才惊觉,未雨绸缪,说的竟是这件事情。

    一场受任大典出了这么一个插曲,实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陆生全谢恩后,君上便允许众人散去。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君上才问到,“你终于找到个中意之人了,母后一定开心的不得了,哪日带慕容氏一同进宫让朕见一面。”

    澹台颉月说,“今日她便在台下。”

    君上顺着澹台颉月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一身素锦勾花裙的穆挽。君上拍了拍澹台颉月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抬步离开,随侍的黄人立即跟了上去。

    穆挽抬头便对上澹台颉月的目光。

    鹅黄女子激动的不得了,“北宁王刚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吗?”

    “嗯。现在还朝着我们走过来了。”穆挽说。

    鹅黄女子惊讶和激动的同时,澹台颉月已经来到二人面前,鹅黄女子立即向他行礼,“华瑶见过北宁王。”

    “华郡主免礼。”澹台颉月与华瑶保持着一定距离,淡淡说到。

    “北宁王怎么到这里来了。华瑶以为您会直接回府去。”华瑶说到。

    “带挽挽一同回去。”澹台颉月说到,“她第一次进宫,还认不得路。”

    他的语气温和平静,似乎带着三分柔情。在做戏这一点上,穆挽确实是佩服澹台颉月。

    挽挽?慕容挽芙?!华瑶看向站在一边安静的穆挽,倒吸一口凉气。

    澹台颉月对穆挽说道,“站了这么久累了吗?”

    穆挽摇摇头,“不累。”心下却想,这戏演的十分专业。他日若是他做戏子,也绝对是一个佼佼者。

    华瑶看看澹台颉月,又看看穆挽,北宁王也会有关心别人的时候吗?她今天走了什么大运给她见到这件事?

    澹台颉月对穆挽说,“我们回去吧。”

    穆挽点点头,澹台颉月便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穆挽与华瑶点头道别。留下华瑶像木头一样愣在原地。

    她看到未来的北宁王妃了!她心心念念要见一面膜拜的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她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

    直到走到二人来到玄德门,穆挽才对澹台颉月说到,“这里没有什么人。”

    “嗯。”澹台颉月环顾一周说到。

    穆挽抬了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说,“可以放开了。”

    澹台颉月低头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说,“嗯。”

    只是过了片刻,他的手依然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穆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把手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说,“手。”

    “哦。”澹台颉月这才松开。

    庄十三已经驾着黑色马车在那里等候,穆挽爬上马车后正听见别人叫留步,她刚想探头出去看,澹台颉月就将车帘放了下来。然后穆挽听到澹台颉月说,“送她回别苑。”

    穆挽还来不及看看究竟,马车就驶向宫外。刚才的声音,似乎是陆生全。

    回到古椒别苑后穆挽问苏月,“你随澹台颉月的时间久,进宫的次数也多些,你可认识一个叫华瑶的郡主?”

    苏月说,“华瑶郡主是琦屏长公主的女儿,二十年前,琦屏长公主嫁给了淮王,几年后诞下一女,便是华瑶郡主。只是生下华瑶郡主几年后,琦屏长公主便病逝,宣明太后就将华瑶郡主接进宫中抚养了。”

    穆挽心想,难怪华瑶和太后的性情有几分像。被太后抚养长大,耳濡目染,多少也会学几分太后的习性。

    天色将晚,穆挽问到,“少君回府了吗?”

    苏月说,“还不清楚。少君尚未遣人送信来。”

    穆挽娥眉微皱,哦了一声,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苏月说,“穆姑娘若是想知道,让苍狼卫一探便知。”

    穆挽却说,“我才不想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想问清楚罢了。”比如今日他如何能猜到陆生全会求君上赐婚,再比如他为何不让自己听他和陆生全的谈话而是要直接将她送回来。

    穆挽忽然想起那天她在苍狼卫身上看到的挂牌,没有任何独特的标志,只有篆刻的两个干枯的数字。穆挽问到,“对了,苍狼卫身上的数牌是做什么用的?”

    苏月沉默了一会,低头说,“那是他们存在的方式。”

    穆挽皱了皱眉,追问到,“什么意思?”

    “苍狼卫都是战乱或者灾荒时幸存下的孤儿。北宁王府给他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愿意留下来的,受残酷的训练,为护主而生,为护主而死。训练完成后,王府会发给他们一个数牌,没有姓氏,没有名字。却是他们存在的所有意义。”

    “如果他们死了呢?”

    “为他们立一座无字碑,挖一个无头坟。再把数牌交给下一个人,不断有缺漏,就不断有人填补,苍狼卫永远不会消失。”

    苏月说的淡然而无奈,她见过了许多这样的事情,却无力改变。每一个光鲜亮丽之后,都有人在黑暗中牺牲。

    这就是全部?穆挽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苍狼卫,竟然是因为战争和灾荒失去了家园和名字,最后连死去都没有人会记住的存在么?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苍狼卫里的佼佼者,有机会活着的,少君会给他们名字,就像夙夜。其他人也许会死在今天,也许会死在明天,要一个短暂拥有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苏月说。

    穆挽看向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院子里点起了烛火,地面上有疏影轻晃。也许苍狼卫就隐在某一片黑色的阴影之中,在保护她的岗位上尽忠职守,也许就在不远的某一天他们会因为一件事情而死去。

    而她,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