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斩断牵挂
离天亮最近的时辰,这个时辰里的人往往最容易犯困。 夕月靠在床头,花中泪也靠在床头,他们都闭着眼睛微笑着,想必那一定个美梦,但梦里发生着些什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雪下了一整夜,雪后往往都是大晴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照在花中泪和夕月的脸上。 花中泪眼角抽动着似乎不太愿意醒来,但终究他还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迎着暖阳微笑着睁开双眼。 “好美的光,若人生总能够觅见这清晨第一缕暖阳,那应该才是最好的归宿。”花中泪喃喃自语道。 虽然花中泪很小声,但终究还是惊扰了一旁的夕月。 “你也想要归宿了?”夕月应该只听到了最后这两个字,所以她很不解的问道。 “没有,没有,暂时还不需要。”花中泪低着头倔强的说道。 没有人不想有个归宿,无关于年龄,无关于信仰,无关经历的多少,只要是人便想有个安稳的归宿,说暂时不想要归宿的人只是暂时还放不下某些执念罢了。 望着低头言语的花中泪,夕月应该能够读懂这倔强背后的期许,但她并没有送上安慰,毕竟有些安慰是需要付出的并不是三言两语,她既然给不了就最好是不要打扰。 “我要走了。”夕月起身下床说道。 “您还要回去那个地方?”花中泪望着夕月的背影问道。 “不管怎样我都是唐妆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还是应该回去等他给我一些交代,虽然无关痛痒,但于我而言必须面对。”夕月一边说道,一边向着屋外走去。 “也好!自己保重。”花中泪依然蹲坐在那里默默的说道。 夕月点了点头,然后大步离开。 世人对自然的突如其来总是充满无限的欣喜,今日虽有些暖阳,但洛阳古街依旧透着丝丝寒气,不过今日这里的人都起得很早。 老人在一旁盯着玩雪的孩童,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生意,两旁小铺的商贩大声叫卖着早茶和饭点。 而当夕月踏出客栈大门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在洛阳城里不认识当今皇上的人一定很多,但要不认识夕月的人应该少之又少。 “这不是唐三公子的夫人吗?”有人开始议论道。 “她怎么出入在这家小客栈?”议论的人越来越多。 “女人呀!就是水性杨花,指不定是在这里偷汉子呢!”议论的言辞越来越低俗、越来越伤人。 夕月继续安静的走在大街上,她无法阻止别人信口雌黄的嘴,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这些闲言碎语传入耳朵。 花中泪艰难的站起身来,腰间的伤口虽然已经凝固,但剧痛却从未消退分毫,摇摇晃晃的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夕月的背影。 望着那个方向望了很久很久,直到模糊的身影渐渐沦为幻觉,脑海之中勾勒出一个令他不安的身影,花中泪皱紧眉头。 “流燕。”突然,花中泪大喊道。 而此时夕月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那个方向只剩下等待被融化的积雪。 “不,不,不是她。”花中泪敲了敲有些昏沉的脑袋。 “如果不出所料,流燕已经在无意集安定下来,身旁已经跟着几个大胖小子了。如果可以重来,我倒宁愿......”花中泪望着暖阳直射的方向说道,说着说着就笑了,这几日他似乎经常发出一些欲言又止的遗憾。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客官,你的房间到期了,请问你是要离开还是继续住下去?”店小二推开门说道。 “我想继续住下去但是我没钱,这样你们同意吗?”花中泪笑了笑问道。 “客官真不好意思,我们店也是小本经营概不赊账,还请客官海涵。”店小二言语之中虽带着歉意,但歉意之中难免带着强硬的撵人之意。 “赊账,我也换不上,算了我还是走吧。”花中泪望着店小二说道。 说罢,店小二也就退下了,花中泪也来到床边收拾着包袱。 突然床边一个红色的锦囊吸引了花中泪的目光,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锦囊而已,但花中泪却始终觉得无比熟悉。 “这个锦囊好像在哪见过?”花中泪喃喃自语道。 花中泪伸手拿起锦囊摊在手中,锦囊中央黄色的位置有些粗燥的线头,这个位置同样是用来绣字的,这里应该曾经也有个字,想来是时间太久被磨灭了。 “这应该是夕月落下的。”花中泪喃喃自语道。 这张床除了他就只有夕月睡过,既然不是他的便一定是夕月的。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这或许都是我应该从你身上得到的。”花中泪将锦囊揣入怀中,继续收拾着本就不多的行礼。 踏入客栈再想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但他应该去向哪里?继续往前还是往后? 这一刻花中泪也没有了方向,因为他没有目标也没有想过要回家,所以其实他的每一步都应该是犹豫不决的,无根无欲的人虽然潇洒却摆脱不了孤寂的纠缠。 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环顾四处清冷的瓦舍阁楼,碰触着来往擦肩的路人,最终花中泪还是笑了笑。 “活着的意义在哪?”花中泪摇了摇头却依然微笑着。 望着夕月离开的方向,花中泪一步步向着西城楼大门处退去,退去的步伐很慢很慢,年少的目光之中有无奈也有挣扎,但他既然选择退去,既使再慢也会消失。 一夜冬雪,一身衣;一块林荫,一片装。 经过昨夜缠缠绵绵的大雪已然在阳光中渐渐淡去,美丽总是患得患失,但密林似乎想要将它留下,厚厚的积雪压弯了这些青葱柏树的腰肢,即便是痛苦它们应该也很享受、享受着这份重压。 陆离蹲坐在那棵最大的柏树下,紧皱着眉头,身体也在颤抖。 突然无故的大风平地而起,树枝摇晃着,积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也洒落在陆离身上。 打了寒颤,陆离终于从那凄寒的睡梦中醒来,用冻僵了的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这时,他才发现身前站着一个人、一个黑夜人,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这个黑衣人站在那里显得是那么眨眼。 “又是你!”陆离紧张的说道。
面对危险,剑客的第一反应是拔剑,陆离应该很想拔剑,但剑却不在他手中,他在积雪覆盖里疯狂的翻找着。 “看来你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剑客。”黑衣人转过身来望着陆离说道。 没错!他正是那晚冒充花中泪之人,陆离并没有认错。 “但你不应该给我这么多时间。”陆离已经在积雪中找到烈焰剑,用剑指着黑衣人说道。 “看来你记性也不太好,难道你不知道你不是我对手吗?”黑衣人笑了笑说道。 “不过我还想试试。”陆离自信的说道。 “看来你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这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黑衣人若无其事的说道。 “嗖”的一声,剑气的嘶鸣搅动着积雪再次纷飞。 青锋带着剑气、杀气和寒气,挣扎着刺向黑衣人。 这一剑并不算惊艳,也不算很快,但陆离应该已经用尽了全力,高手和高手的对决往往不会拖太久,剑客与剑客之间的对决永远只有一击。 “砰”的一声巨响,响彻山谷,震动山林。 柏树林颤抖着,积雪被抖落,这里再次迎来了一场雪花纷扬。 黑衣人还站在原地,陆离却后退数步方才站稳,胜负已经非常明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陆离低着问道。 “我绝不杀求死之人。”黑衣人笑了笑说道。 “就当是做好事不行吗?”陆离低声问道。 “如果你真想死有很多种死法,包括可以自己结束自己,既然你还没有死便证明你还不想死,或者说你还有些牵挂和遗憾。”黑衣人说道。 “我的牵挂也就是我的遗憾。”陆离伤感的说道。 看来他依然沉浸在情伤里,爱的越深伤的越深,情有时是暖人的,也有些时候伤人的,尤其是在牵挂成为遗憾时最难自拔。 “你的感受我不能理解,因为我从未经历过,或许我已经经历过了。”黑衣人笑了笑说道。 “你是如何度过的?”陆离好奇的问道。 “用我的剑,用对手的血,斩断牵挂消弭遗憾。”黑夜人冷冷的说道。 “但是我做不到。”陆离摇了摇头痛苦的说道。 “只要你不死就一定会去想办法的,但我劝你最好快些也可以少受些痛苦。”黑衣人低声说道。 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当陆离再次抬起头时,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再难见那道诡异的黑影。 此时此刻的陆离已经无暇去过问对方究竟是谁?对方几番出现有何用意?他只想知道如何斩断牵挂消弭遗憾? 深陷情海的剑客,若是欣喜还好,若是痛苦于人于己都是痛苦的事。 陆离望了望手中的剑,烈焰剑在雪花纷飞之中挣扎冒出丝丝红色的光晕,它像是在告诉主人一些什么? “或许我是应该要做了什么了。”陆离喃喃自语道。 说罢,收拾好心情,向着洛阳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