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剑挑梅花
凡人之事不出门,英雄之事传千里。 这在江湖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聚众之事永远不算好事,不管出发的初衷多么高尚,喧哗永远都是错误的导火线。 陆离和夕月成婚之事,在整个洛阳城传的沸沸扬扬,短短一两天便轰动了整个江湖。 大喜之日就定于三日后,五湖四海的江湖豪客纷纷涉足洛阳城。 这场喜事是追影无风一手为陆离cao办的,像陆离这样的人应该不太懂这些繁琐的礼节,那么这个时候追影无风出现了。 唐来楼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这里高堂满座、人声鼎沸,他们来到这里也不过为了讨上一杯喜酒,见识见识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剑客。 阁楼上,陆离沉默伫立,他默视着街道上纵横穿梭的车水马龙,脸上洋溢着微笑,这份微笑在朝阳的初辉里又显得格外灿烂。 陆离站在高处,那么想要看他的人就必须抬起头仰望,没有被仰望过的人不知道被仰望的快乐,被仰望已久的人也体会不到这份快乐,或许只有像陆离这样刚刚被仰望的人才会乐在其中。 过路行人望着唐来楼上这个英俊少年都倍感陌生,他们只知道这个少年将要迎娶唐妆的夫人,尽管如此光明正大,也难免沦为世人口中的笑柄,过路行人也难免嘀咕议论。 这几天,陆离一直站在这里接受世人的祝福和唾骂,从一开始不太敢站上来到如今站着就不想下去。 虚荣和轻取,无疑是令人脱胎换骨最好的武器。 陆离一直在微笑,很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啪、啪、啪,一连串的掌声响起,追影无风缓缓走来。 “看来你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一切。”追影无风笑了笑说道。 “人生总是需要去习惯,江湖就在那里,千百年来从无更改,既然改变不了它,我又为何不随它意?”陆离淡然一笑道。 “很好,陆公子能有此番顿悟,也令在下万分佩服。”追影无风奉承道。 “这段时间也多亏了你了,帮着我里里外外的张罗着,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二人居然有一天会成为朋友。”陆离微笑着说道。 “这样说来,陆公子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追影无风欣喜的说道。 “能让我笑的人,除了夕月就只有你了,我真不知道还能给你一个什么身份?或许这应该就是朋友吧。”陆离笑了笑说道。 “能有陆公子如此年轻豪情的朋友,也是追影无风此生所幸!”追影无风继续奉承道。 人在沾沾自喜的时候,总是喜欢将显而易见的奉承当做掏心掏肺的衷言,当陆离愿意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他便已经步入了另一种人生,他的剑还是剑,而他已经算不上一名客。 “来了多少人?”陆离问道。 “比想象中多了很多,据说六大门派的人也正赶来。”追影无风说道。 “很好,这一次我一定会昭告天下夕月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女人,而我陆离也会从此名动江湖,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浪荡剑客,我是有家有室的英雄。”陆离欢欣鼓舞的说道。 面朝初辉,阳光正好,冬日几许,难得至极。 可如今陆离脸上已经再难觅见当初那份青涩、多愁、孤僻以及冷峻,改变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改变之后再还原。 “对了,是否通知花中泪?”陆离突然问道。 “通知过了,但是他撕碎了请柬,似乎并不准备来。”追影无风喃喃说道,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撒谎。 “他一定是要来,否则这场喜事将毫无意义。”陆离说道。 “那我再派人前去请他前来。”追影无风赶紧说道。 “不用了,这次我亲自去。”陆离微笑着说道。 当一个人被虚荣冲昏了头之后,那么接下来就需要更多的虚荣来满足他的野心,花中泪来与不来似乎并太不影响,却关联着陆离狭隘心胸里无限膨胀的虚荣。 人少的地方,冷风便更加肆无忌惮。 洛阳以西,这里鲜有人来,所以这里有完好的乡野、有清澈的湖泊、有绿柳莺啼,自然这个地方就应该有活的像闲云野鹤的人。 有人游戏江湖,有人闯荡江湖,有人颠覆它也有人想着顺从,而花中泪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另类,因为他活的就像是一个江湖。 花中泪的江湖里不乏大起大落,但一成不变的依稀是这份孤寂和淡然。 风吹,茅屋梭,柳动,行人愁。 小茅屋不大,但绝对不失精致,简陋却不凄寒。 阵阵炊烟才晨风中抖动,粗菜淡饭只要用心去做,皆可成为佳肴。 白巾还是脱下了她高贵的白色,换上了一身不太容易脏的粗布棉衣,虽然褪去了她从前的那几分仙气,但那娇好的面容依然是国色天香。 白巾忙忙碌碌的筹备早饭,即便是简简单单的早饭她也做得很用心,因为她做这件事情是快乐的。 花中泪在干什么? 门前有棵梅树,又正逢冬日绽放之际,它盛开正艳,他正坐在梅树下赏艳。 看了很久,阳光正好,梅花娇艳,但花中泪始终都没有笑。 当一个人不笑的人笑了,他一定是走出了困境然后顿悟人生;当一个人从不笑到笑、再到不笑,他一定是遇到更大的困境。花中泪正经历着这一切,他似乎并准备再笑了,但是他还活着、手中还有剑。 落红恋冷风,初阳复夕阳; 前程归往事,人来来去去; 江湖人,江湖事,刀和剑; 爱人伤,离人泪,柳变絮。 花中泪轻轻吟诵着,他不是诗人,他没有学过作诗,那么此时此刻每一字每一句应该都是内心的声音。 江湖中,孤独是一件害人害己的事,然而花中泪却将孤独演绎的平易近人,即便有伤害也只中伤自己。 大风起,吹起梅树上那些不太坚韧的花瓣。 纷纷扬扬,洒落地上、石阶上还有花中泪的肩头。 “嗖”的一声,他手中的天狼出鞘,接住了那最后一朵将要坠落的花瓣,他终于绽放出了像是久违已久的笑容。 又是一阵大风起,剑还未归鞘,可剑上梅花已经坠地。 他本可以再次接住,他的剑也完全可以做到,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你终于还是笑了。”白巾的声音响起。 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里?或许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亦或许是刚刚来,但好在她觅见了花中泪那丝稍纵即逝的微笑。 天狼归鞘,无声无息,剑要快很难,但想要慢下来更是难上加难,可花中泪就是做到了,他的改变是成长,一个合格剑客的成长。 “我为什么不能笑?”花中泪望着白巾说道。 “你不是不能笑,只是很久没有笑了。”白巾低声说道。 “很久不笑不代表我不会笑,该笑的时候我自然会笑,我没必要故意压抑情绪,也没必要太过张扬情绪。”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他又笑了,正如他刚才所言,此刻的情绪应是想笑无疑。 “你的笑让人觉得很别扭。”白巾笑了笑说道。 “你能说一个让我不笑的理由吗?”花中泪问道。 “有,但我不太想说。”白巾傻笑着说道。 但她既然这样说,那么就一定会说出来。 “你可以试试,毕竟你已经说了一半了。”花中泪微笑着说道。 “三日后,唐来楼,夕月和陆离大婚,这个消息是否可以让你不笑?”白巾问道。 “哈哈哈,就是这个理由?”花中泪反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理由。”白巾肯定的回答道。 “看来你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花中泪笑得更加大声。 说罢,朝着茅屋里走去。 当转过脸时,他依旧笑的很大声,可他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他只是想笑给白巾听而已。 桌上摆满了饭菜,素菜居多、荤菜也有,相对于早饭而言已经足够丰盛。望着桌上这顿饭菜,花中泪笑得很满足,看来此刻他应是饿了。 吃了一口,花中泪立刻停了下来。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白巾赶紧问道。 “味道不对!像是剩菜!”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你终于尝出来了,每次等你吃饭都要等很久,冬日了菜凉的很快,这顿饭菜我已经热了三次了。”白巾傻笑着说道。 不管是从前的魅舞还是从前的白巾,只有这一刻她才算找到了人生的终点,因为她的傻笑里面全是温暖,没有丝毫的争执,找不到一丝的欲和求,或许这个终点并不是归宿,但至少这里让她慢了下来。 “三次?”花中泪问道。 “不错,三次,这已经算少的了。”白巾笑了笑回答道。 花中泪傻傻的望着白巾,停顿了片刻。 “三次、三次、三次......”花中泪低头望着饭菜反复的念叨着。 “你不喜欢,我可以再做一桌。”白巾诚恳的说道。 “不用,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有味道的饭菜。”花中泪说道。 说罢,他便不再言语,低着头大口吃着饭菜。 他吃的很专心,或许他的确是饿了,亦或许是这饭菜里的味道。 但不管为了什么?他在吃,白巾就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