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拳宗神威
花中泪在等,他在等死。 女阎罗在等,她在等出手。 陆离和在场的江湖众人也在等,他们在等花中泪死、等女阎罗出手,或许这里面还有那么些人心怀仁慈,但这份仁慈终究敌不过女阎罗的可怕,仁慈在关系到自身安危时也不过粪土一堆。 这就是人世,这就是江湖,江湖的节奏总是忽快忽慢,前一刻还生死一线,这一刻又慢下来,或许下一刻又会快起来,这些都是必然的。 “你为何还不出手?”花中泪微笑着问道。 “我始终不确定我到底能不能杀了你?”女阎罗疑惑的说道。 “这不太像你,杞人忧天并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花中泪回应道。 “催心掌夺魂嗜命,你却能死里逃生;万花坟阵,亘古无解却被你破解的支离破碎。所以即便你已经耗费了五成功力,我依然还在犹豫,你知道孤独的女人永远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女阎罗喃喃低语道。 “你犯了一个错误。”花中泪说道。 “什么错误。”女阎罗赶紧问道。 “你太高估你所创造的东西,反而低估了自身的实力,即便我完好无损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犹犹豫豫?”花中泪解释道。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你为何要道出实情?你不知道一旦我不犹豫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吗?”女阎罗疑惑的问道。 “我还是那句话,我来到这里就没有想过要活着。”花中泪冷冷的说道。 死亡再一次从他平静的吐纳之中呼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把目光移向夕月。此刻夕月也正望着他,二人眼光交汇的那一刹那,夕月赶紧转过身去,她的目光在躲闪、内心也在纠结。 “说实话我有不杀你的理由,但既然你想死、我也非杀你不可,那么就在今日我便成全了你。”女阎罗冷冷的说道。 女阎罗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女阎罗既然这样说便已经没有了回还的余地,因为高手不会说大话也就没有必要说谎话。 大堂空寂,肃杀之意骤起,有杀气的地方不会冷,因为已经冷到极致。 花中泪的左手,女阎罗的双掌,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这两样事物上。 大战前,总是异常安静,安静到几乎连旁人呼吸吐纳都清清楚楚。 天狼剑身,幽光时作,忽明忽暗,在最亮的时候暗了下去,又在最暗的时候亮了起来,是花中泪在运力,虽然明知必死无疑,但他手中的剑绝对不允许他如此憋屈的死去。 除非花中泪放下剑,而他放下剑的唯一理由就是他死了。 黑纱狂舞,影象幻生,时骤时疏的空气汇成气流紧紧的包裹着女阎罗,气流慢慢的汇成一股被女阎罗托在双掌之间。 突然,大风骤起,在场众人依靠把着身旁的木椅和柱头勉强站稳。 此时女阎罗双掌之中的气流已幻化为毒掌,挣脱着出手冲向花中泪。 而此时天狼剑身上的幽光已化作剑气,破空嘶鸣迎接迎面袭来掌风怒涛。 这一剑是否能够挡住这一掌?花中泪也没有把握,他唯一能做就是该做的做到极致,至于生死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砰”的一声巨响,震天动地,余音寥寥不绝,就连大堂之中沉寂已久的灰尘也被扬起,迷乱着所有人的眼球。 待到风平浪静时,一切都没有出乎人们的意料。 女阎罗静静的站在原地,气定神闲毫无异样。 而花中泪却处于半跪状态,左手紧握着天狼,天狼深深的插入地上的石砖里,地上出现点点血迹是花中泪的血。 花中泪已经站不起来,但凡能够站起来他一定会站起来。 “的确是我高估你了。”女阎罗笑了笑说道。 胜利之后的人往往会变得有些骄狂,又尤其是那些在胜利之前犹豫不决的人,这样的人极难在胜利之后获得平静。 “哈哈,生若彷徨,死必痛快,恩怨归土夫何求?”花中泪微笑着低下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地上。 “阿弥陀佛,红也见了,该死的人也活不久了,女施主何不高抬贵手放过这少年,给他一些时间了却生前憾事。”少林大师轻声呢喃道。 “剑是好剑,剑法也是好剑法,但拥有此等剑法的男人都该死,我曾经就犯了仁慈的错误,而今我绝不会让错误重演。”女阎罗无情的说道。 “阿弥陀佛。”少林大师轻声呢喃道。 佛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少林大师是这里唯一一个站出来为花中泪说话的人,他的义务已经尽完了,他虽算不上正义但至少可以心安。 这一刻,花中泪脑海之中出现很多画面,随着意识越来越薄弱,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晰,他笑了、笑的纯真。 人越是临近死,离还童也就越来越近,回忆总是会带着人回到原点。 “去死吧!”女阎罗无情的说道。 当能主宰别人生死的人说出了死的时候,她便不会再收手了。 这一刻夕月的眼泪也随之落地,她还是没有回头,她依然很不情愿,但这是她从始至终的决定,正如她的爱一般执拗。 劲风袭来,气流化掌。 这一掌向着花中泪脑门飞速袭来,这也是能够要命的一掌。 陆离闭上了眼,少林大师闭上了眼,夕月也闭上了眼以此压来抑肆无忌惮的眼泪,这些闭眼的人都是不希望这一幕发生的人,所以他们才选择闭眼视而不见。 “砰”的一声巨响,整座阁楼都在颤抖。 一道光快若流星、急如惊鸿,从大堂外飞来幻化为一只握拳的手臂,牢牢的将女阎罗那疾风骤雨的一掌钉在地上。 拳风如石,进地三尺,余威动荡开来,众人退避三舍。 就连女阎罗也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击退,后退数步之后方才勉强站稳。 过了很久,众人也才从方才那电光石火之中缓过来。 地上深深的拳印,不得不让在场之人瞠目结舌,就连女阎罗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个江湖能令女阎罗惊恐的实属罕见。 “他是谁?”有人议论道。 “他好像更厉害一些!”又有人议论道。 “如此拳法刚劲,隔空千里一拳方能化阎罗神掌为乌有,内息之强、拳术之精、轻功之艳,世所罕有啊!”少林大师轻声呢喃道。 他是谁?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为何要救花中泪? 他的披风很白,白的像雪,像极了昆仑远山的雪。 他的头发和眉毛都很黑,黑的像墨,像极了宣纸上刚研的墨。 他紧握的拳头仿佛很硬,硬如磐石,像极了千年不变的积岩。
他站在花中泪和女阎罗之间一动不动,目视着前方、眼神空灵,但里面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不算年轻也不算老迈,不算俊朗也不算丑陋,脸上没有笑却透着温暖。 他似乎无法被这世间存在的词汇所形容,用神誉他并不为过,但他毕竟还是个人,只是有几分神的仙踪。 花中泪还未完全昏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他微笑着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始终未能说出口。 “有人托我救你,所以你一定要活着。”白衣男子转过身望着花中泪微笑着说道。 他的笑,像是这鬼天气里的一丝暖阳,像是这杀机四伏里的一道出口,像是生无可恋时的燃灯。 这样的笑一定会感化花中泪垂暮的心,很显然已经做到了,花中泪微笑着像身旁倒去,这一刻他很安详,他笑里也有了生的希望。 “你是谁?”女阎罗上前问道。 白衣男子并不理睬,缓缓向着花中泪走去,弯腰抱起花中泪向着大堂外走去。 “我们该离开这个地方了。”白衣男子一边走一边呢喃道。 “等等,留下名号。”女阎罗试图前去阻拦白衣男子。 “嗖”的一声,白衣男子连同花中泪向着远处的苍穹掠去,慢慢变远、渐渐消失。 因为太快,所以来不及留下背影,在场之人议论纷纷但始终没有结果。 花中泪走了,那么女阎罗也该离开了,大家可能都快忘了这是一场婚礼。 这个时候,追影无风又站了出来,他用他圆滑的语言将一切拉回正轨。 河面不惊,微风不急。 面朝流水,白衣男子和花中泪站起岸边。 花中泪还活着,既然白衣男人说过要救他,那么他一定就死不了。 “那个女人似乎并不想你死。”白衣男子说道。 “为什么?”花中泪问道。 白衣男子笑了,他却笑的很无奈,他会无奈便证明他的的确确还是个人,他似乎不太想回答花中泪这个问题,但他一定会回答,否则他应该离开。 “一个人若是真想另一个人死,那么她一定会亲眼看着你死,可那个女人一直没有回头。”白衣男子轻声说道。 听完,花中泪若有所思的沉默着,这个道理并不复杂,他应该很容易明白,或许他在深思身旁这个人。 “对不起!”沉默了很久,花中泪终于开口说道。 “真情流露时,往往太过暴露自己,看来我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该说这么多话,我想我应该尽早离开。”白衣男子望着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说罢,余音还在,人已远去。 花中泪似乎想说一些感激的话,但是他永远不会有机会。 远处没有路的路,尽头处白衣男子形单形只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样的人、这样的影子、这样的绝世功夫,或许注定不会第二次出现在世上。 花中泪目视远方,回想着在唐来楼所经历的一切,他笑了。 望着西边的落日,花中泪又收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