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祸起萧墙(4)
马车一到相国府,秦骁将衣服穿好,撤开帘子,大门之上挂着白布,红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纸糊灯笼。沿街有不少披麻戴孝的,一路绵延,都跪在那儿烧纸钱,秦骁一看,居然是洛阳的百姓,不禁心中感动:“老子忙了一个月,为国为民,真的没有亏本,有这么多的人记得老子的好,就算是真的死了,又有什么遗憾?” 何太后幽幽地道:“秦相国,你骗人的本事确实有一手,居然能令这么多的百姓推心置腹。” “骗人?”秦骁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是以人为本,何愁不得民心?” 何太后若有所思地念了两句“民心”,忽道:“把你送到相国府了,你也该放了我吧?” 秦骁低声道:“先等一等,来都来了,何不进去看看?如果我的家人、手下哪一个受到了半点损伤,也好拉你赔命呀。” 何太后见了他这副神色,一股寒气直冒上来,暗思:“此人亦正亦邪,胆大包天,刚才马车上柔情似水,现在便翻脸不认人了。” 秦骁携着何太后步入府邸,见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大厅之中荀彧、荀攸、郭嘉、钟繇、陈群皆在内,都是神情悲痛,至于赵、典二人则是在前线作战,以大局为重,没能回来参加丧礼。 厅中一口紫檀木棺材,烛火中飘荡,周芸直挺挺地跪在那,人在发愣,哭得双眼红肿,对外人的到来浑然不觉。 秦骁心中一痛:“这傻丫头以为我死了。唉,为了你不当小寡妇,哪敢轻易去死呢。”平日里对她百般穷溺,给她欢笑与温暖,从不会让她哭,这时见她哭成泪人,恨不得将她揽在怀里,大声告诉她自己未死。可是自己还不能这么做,何太后的五十名飞虎骑还在呢,要先将他们一股脑儿地解决了,这才能安心。 何太后驾到,郭嘉、荀彧等人都是打起了精神,尽皆躬礼。 周芸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向何太后道:“太后亲临,贱妾与有荣焉,只可惜先夫弃世,府中一切大小事务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说话之时竟一点胆怯也没有,颇有大家风范,连秦骁都暗自长叹,这个一直躲在自己羽翼庇护之下的女孩,真的在一夜间长大了,心中不禁感到欣慰。 何太后见她姿色动人,不禁暗思:“秦相国金屋藏娇,好一个小美人,哼,这个秦骁——”说着不禁斜了一眼身旁的秦骁,朗声道:“秦夫人不必多礼。秦相国一生为国为民,守土有功,只可惜英雄气短,年不逾三十就星陨而亡,大汉自此失一栋梁耳。” 周芸凄然地点了点头,想起秦骁出门之时,曾谈到大婚,但被自己婉然推迟了,名义上还不是夫妻,“秦夫人”三字更是无从谈起,只是周芸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即便守上一辈子寡,也不愿改嫁他人。 郭嘉忽然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太后娘娘,杀害相国的刺客可擒着了?” 何太后道:“擒是擒住了,但不是生擒,已当场击毙,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足可证明是董贼派来的。” 郭嘉眉头一皱,荀彧接过话茬,说道:“相国遇刺之时的来龙去脉,可否娘娘细详之,而且,相国带了二十名护兵,护兵皆是精兵,以一挡十,尚游刃有余,为何相国遇刺,护兵们却没能回来?莫非刺客下手之时,已顺手杀光了护兵?” 二十名护兵自是被吕布所杀,派大批人马趁机扑杀护兵,这些护兵也掏枪火并,尽数战死,所以没能回府报到。郭嘉、荀彧都深知秦骁机敏,善变而有权谋,不信区区一个刺客便能杀了大人。 何太后暗自心惊,早听说秦骁广发求贤令“唯才是举”,府中人才济济,各负绝世之能,这厅中的几个人没一个是糊涂的,自然欺瞒不过,只得推脱道:“详细的情况,哀家没亲眼所见,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不如待改日由吕奉先捎个信过来。” 荀彧顿时语塞,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郭嘉眼珠子一转,欲使激将法,忽然察觉何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不禁一愣,细看之下这宫女丑得不堪,脸上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又粗手粗脚的,个子高的离谱。 秦骁见郭嘉一头雾水,暗骂自己化妆画离谱了,用唇语说了“我是秦骁”四字,又用手指虚点了一下大厅里的飞虎骑,右手挠肩之时作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郭嘉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机灵得紧,只觉丑宫女的眉宇之间,依稀有一点秦骁的影子,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男扮女装,而且还藏匿在何太后身旁,但他深知不是弄清来龙去脉的时候,微微一点头,人已悄悄溜了出去。 何太后拉着周芸嘘寒问暖,陪着流泪,秦骁故意跟着插话,拖延时间。 “时候不早了,望诸位切已身体为重,节哀顺变,哀家该起驾回宫了。”何太后打了个哈欠,众人自是不好挽留,亲自恭送。 还没走出大厅,砰的一声大门便关上了。何太后的五十名飞虎骑顿时警觉起来,但为时已晚,郭嘉带一队人涌进来,火统炮响,声势骇人,五十名飞虎骑都是精锐的战士,可碰上火铳大队,却连刀还没拔出来,就在炮声中被射成了马蜂窝,一个个浑身是血,倒地而死。 荀彧变色道:“奉孝,你怎么能做此事?” 郭嘉笑呤呤地道:“奉相国之命,奈何太后娘娘尊贵尊崇,可相国的话,郭嘉不能不听。” 秦骁再无顾忌,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宫女服撕下来,露出里面的衣服,用手绢在脸上用力地擦拭几下,粉末簌簌落下,向众人道:“各位,秦骁尚在人世,不必哭泣。” 众人皆惊。这一惊自是惊喜之惊,而不是惊吓的惊。 周芸喜极而泣,扑到他的怀里抽泣,呜咽道:“老公,老公!你真的没死,谢天谢地老天有眼。”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秦骁心下怜惜,抚摸着她的脑袋,说道:“傻丫头,哥哥不是跟你说过‘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吗?哥哥是聪明的麦尔加娜,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大盗杀了?” 郭嘉抚须长笑,说道:“只怕相国口中的麦尔加娜也不及你。如奉孝预料不出差错的话,刺杀相国的就是何太后或者皇帝。相国自然是想办法逃出生天了,可惜出了虎口,出不了皇宫,于是挟持了太后到此,装作凭吊的样子,大人假以眼色使我杀尽飞虎骑,这样一来,不仅人逃出来了,太后也落入股掌之间,多了一张谈判的王牌。” 秦骁心悦诚服:“奉先猜得一点也不错,真乃算无遗策,此事就算是换了你,也能游刃有余。” 郭嘉摆了摆手,笑道:“我怎么能行?相国过奖了,郭嘉用计尚可,说到临机变节,唯恐不及相国。” 众人欢笑一片。 秦骁拍了拍何太后的肩膀,笑道:“劳驾了,现在是娘娘又成了我的俘虏。” 何太后气得浑身发颤,强忍一口怒气:“你出尔反尔,无耻小人。” “岂不闻兵不厌诈?要怪就怪你是个十足的笨,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胸大无脑。”秦骁毫不犹豫地讥刺道:“我手底下的将士出生入死,守土卫国,偏偏你们母子俩净担心王位不保,意图杀我,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试问皇帝怎么能当万民之共主?” “你若当真是一个大忠臣,那为何不交出兵权?”何太后怒道。 秦骁昂然道:“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权力固是人皆逐鹿的顶峰,可眼下内有jian臣,外有称霸,恐怕除了我以外,还没有几个想着去平定四方,大多是占地为王罢了。我若交出兵权,则慕虚名而处实祸,仇家那么多,岂不是自寻死路?” 何太后为之一窘,兀自辩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敢挟持哀家?” 秦骁道:“若不挟持你,我哪有性命可以活着?自古云,唯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当皇帝的成日谋算大臣,内患破金汤,祸乱起于萧墙,天下乱皆出自于你。”
他这话说起来大义凛然,但实则是说给郭嘉、荀彧听的,为的就是要告诉他们,这个汉王朝已经扶不起来了,只能任由残破的大厦在历史的合力作用下倒塌,在重新建立一个远迈于此的王朝。 荀彧道:“相国,现在皇帝既要杀你,倒不如咱们先前往虎牢关与赵云会合,合兵一处,然后再次进京,将皇帝抓于股掌之间,奉天子以令不臣,名正言顺的征讨四方,收服各大军阀割据,则大事可济,外人决难与你抗衡。” 秦骁点了点头,这可是一张大王牌,历史上的曹cao靠着挟天子以令诸候,托汉相之名席卷北方,三分天下有其二,曹cao能做,自己也能做,大不了背负“汉贼”之名吧。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何太后讥笑道:“可惜晚了,我已命人伪造你的命令,去收了赵子龙的兵权。再说了,皇帝身在皇宫内院,有当世虎将吕布的保护,加万余兵马,岂是你能控制便控制的?” 秦骁一拍桌子,大声道:“控制不到这个皇帝,我就再立一个傀儡皇帝!” 何太后愕然不已:“难不成你要立陈留王为皇?哼,那个小贱人的儿子,没有人支持,他怎能服众?” “谁说我要他为皇帝?”秦骁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着她,说道:“昔吕不韦遗霸种于赵姫腹内,生始皇而吞六国。我看不如咱们来一个,让你再生一个小王子出来,就说是灵帝遗腹如何?”说着自己都不禁笑了,郭嘉等人都习惯了秦骁的“秦氏幽默”,只微微抿嘴一笑。 何太后顿时满脸通红,心中寻思:“我与他欢好数次,也不知是否真的怀上了,倘若是真的,那可是贻笑千古了。” 秦骁命两个女仆,将何太后押解到房间里关着,除了一日三餐,决不允许开门。 郭嘉道:“皇宫不见了太后,必然生乱,第一个便是怀疑相国府的我们,我看不如尽早离去,迟恐生变。” 秦骁道:“不错,眼下府中的一切人马,尽数调集起来,能有多少护兵,一并带着,先去虎牢关再说。” 这些小事情,自然是好办。兵贵神速,一切贵重的物品已来不及携带,只带上金银首饰,火铳大队集合起来,这些是平时专门训练了保卫相国府的,总共三百七十二人,编制为神箭军。都是从身经百战的士兵中挑出来的佼佼者,有的更是曾经领导过数百人的队伍。秦骁很想培养一支特种部队,以轻骑兵配上火铳,加上连弩为辅、弓箭为次之,绝对能超越曹cao的虎豹骑、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刘备的白毦兵,但是怎么cao练、由谁统领,尚还在考虑之中。 秦骁将珍贵的物品,金银首饰、传国玉玺、相国官印都放到背包中,身上携了三支火铳,身披软甲,外穿棉衣,腰间佩了一柄长刀。周芸有些不舍,这里毕竟是一个温暖的家,可现在却要离去了,不禁眼眶通红。 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荀攸这时上前道:“相国,今日早晨之时,王允曾来凭吊,携着一个美貌动人的女子,那女子哭得很是凄凉,不如趁尚未离去时,告知一声尚在人世?” “女子?”秦骁先是一愣,随即脑子里浮现出了貂蝉的面容,暗思:“莫非是她?” 眼下正是危亡存急之秋,逃亡一事,自该秘密而行,倘若告诉了她,她跑去泄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说句实在的,秦骁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很怀疑王允这厮,即使貂蝉对我有情,万一王允倒打一耙,那可糟了。 沉思良久,秦骁命佣人取来纸笔,笔上饱饱的蘸了墨,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不留落款,将墨水吹干之后,折叠起来,交给荀攸,说道:“随便打发一个路上的小孩送去,至于能不能送到,她看不看得到,就难说了。公达,办好之后立即回来收拾行程,咱们要上路了。” “是,我去去便回。”荀攸揣上信,大踏步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