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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王莽了结身后事;宫阙杀机暗处藏

    话说,义军在未央、长乐二宫放火,但见火势缓缓延伸。

    「贼人,妄作胡为。」王莽闻报,遂火冒三丈,所谓之义军皆是不择手段宵小之辈,却打着拯救苍生的大旗。

    「无论世人何以论莽,亦无所谓,世人百代皆为人奴,莽却做得一回人主,此生足矣;无论义军何以言大义,我观之,皆是无道之辈,千百年来真拯救苍生者有几人?如今天下“诸雄”,唯独与赤眉未曾谋面,闻之乃真仁义,仅是耳闻,故不敢妄言论之。」王莽忽而狂笑不已,忽而痛哭不止。

    「陛下节哀。」王邑不知何以处之。

    「贤侄怨恨叔父否?」王莽问突然问道,并伸手招之。

    王邑遂上前留步,王莽再挥手招之,王邑前行至阶下止步。

    王莽再招之,王邑五体伏地,宁可违旨亦不敢上前。

    王莽缓缓离座,步履蹒跚,手扶护栏,一阶一停。

    王邑觉有人在扶自己,抬头观之,竟是天子王莽。

    “老态龙钟”,王邑观王莽而冒出如此念头,待回过神,急忙道:「陛下,降阶之礼惟有他国君主方可领受,臣乃新朝之臣,岂敢受此礼!」

    「叔父老迈矣,扶你不动,贤侄自行起身。」莽轻拍王邑肩膀。

    王邑迷惑不解,为何王莽前后判若两人,言行、神态、身躯,时而慈祥老人,时而狠心帝王。

    世人皆言王莽矫饰、伪善、权诈,长久随驾,方知不尽然。

    「侄儿快快起身。」宛若长辈心疼晚辈,称呼亦是亲切。

    王邑不敢再礼让,急忙爬起,双手搀扶王莽。

    亦君亦臣、亦叔亦侄,亦恩亦怨。

    好一阵功夫,方上得阶上,王莽遂坐于龙座靠左一边。

    「坐!」王莽拍着龙座左边。

    王邑跪地而拜,天子之外,谁人敢坐龙座。

    「坐!」王莽再次言道。

    王邑一个哆嗦,回想起昆阳兵败归来时,王莽亦是如此恩情,先二让宵夜,后满门断头。

    王邑虽如此想,却亦不敢失礼,岂能让天子三让座,遂慢慢起身,心惊rou跳转身向后,战战兢兢坐于龙座,如坐针毡一般。

    “先二让龙座,后当何为?”王邑冒出如此念头,一个激灵,魂魄几欲飞出。

    「侄儿怨恨叔父否?」王莽声微气虚。

    「陛下在上,臣不敢。」王邑离座欲拜。

    「不必如此。」王莽示意其坐下说话。

    「漫漫长夜将结束,黎明前的黑暗刚过,叔父见不到今晨日出了,该来的终归会来。」王莽语气缓和。

    「夜长梦多。」王邑长叹。

    「明光宫、北宫是否安排妥当?」王莽问道。

    「若是汉中王所部进入二宫,潜伏禁卫皆归降之,否则封门焚宫。」王邑禀报道。

    「但愿我未看错汉中王,更未看错其身后之真人。」王莽话锋一转:「二人倘若皆未看错,则所扶之君断然不会有差。」

    「陛下。」王邑不知何以言语。

    见王莽挥手,王邑不再言语,遂退出。

    「若世有轮回,勿予莽来生,休教莽出世!」王莽仰天长叹。

    但见一黄门令、伴驾多载的心腹出现,手举金镶玉火把。

    王莽安坐龙座,闭目养神。

    但见龙座、龙案皆流出松油状之物,奇异香味似有似无。

    「陛下万年!」心腹之人将金镶玉火把插在龙案下,遂拔刀自刎。

    但见龙案油状之物缓缓流过,慢慢滴落在地上,案下火把将难逃厄运。

    却说,成重率长水校进入北宫,忽觉周围皆有人影,却又模糊不清。

    遂下令:「弓弩手准备。」

    「成将军不可。」贾览制止。

    成重火急火燎:「敌我难辨,不论是虎或鼠,倘若不出洞,我便乱箭齐发将其变成刺团。」

    「倘若伤及太子该如何是好?我等此行乃是为寻殿下而来。」贾览语气缓和,却又不容商量。

    「竟又忘记!」成重笑道,笑里多出三分豪气,少了三分粗莽。

    贾览观之暗思,此人虽难称豪杰,却可当得好汉二字。

    但见成重笑罢,遂令弓弩手撤下,并以盾牌兵列阵军前继续前进。

    且说长安皇宫之巨大,宛若天宫一般。或者说数座宫阙几近组成一座长安城,亦或者说整座长安城几乎由宫殿群组成。

    「贾将军。」

    「谁?」

    疾如雷电,闪出一个人影,借着火把观之,却是方望。

    成重提起狼牙棒欲槌之,但见贾览伸手挡之。

    「方将军,三载未见,别来无恙。」贾复上前两三步并笑道:「亲兵翼伸手果真不凡。」

    「亲兵翼?」成重一头雾水,不解其意,不过众人皆未察觉到其何时至身边,足见此人武艺非同一般,而贾览与此人交结看似非同一般,琢磨不透到底何人。

    “乱世果真是奇人辈出!”成重暗暗长叹。

    且说妘洛传“龙纹锦帛”,令汉中王刘嘉统一指挥此次长安行动,一并节制槃凰宫诸将士。

    故而贾览、方望二人皆知此任务,北宫相逢亦在意料之中,非常之时,便未曾多言,按既定谋划行事便是。

    且说,苗欣率兵入明光宫前,留得一千五百虎贲在宫垣外。

    其中一千潜伏,另五百控制并巡防宫门内外,苗欣亲率虎贲校进入明光宫,鄧奉随军同行。

    刘嘉率槃凰翼五百随之入内,并留得三百隐匿于宫门外。

    入宫后,仅小队兵卒点燃火把,并与后队拉开五十步在前探路。

    汉中王与虎贲校尉二人皆留了退路,行进途中,二人亦是分别遣出数十名斥候,并分成三拨,查探四周,三百步一返,三拨循环往复。

    进得宫阙之内,只见四周似有人影飘忽。

    「情形似有不对。」苗欣止住所部,盾牌兵在外围,长戟藏于后,弓弩手箭在弦。

    刘嘉闭目定心聆听,并以心感之:整座宫阙充满杀气。

    鄧奉暗暗忖量,苗欣此人心在田园,志在庭院,却绝非庸碌之辈,亦或许是看透了世事而已。

    愚者与贤者本无定论。

    安享林下之愚者,常有四世同堂,乐终故土;纷争世上之贤者,常有家破人亡,骨留荒野。

    安于现状之愚者,多有家徒四壁,妻离子散;建立功业之贤者,多有光耀门庭,荫蔽子孙。

    「报将军,数名虎贲斥候在所定时刻内未归。」槃凰翼斥候返回禀道。

    「明光宫将军非等闲,其藏于暗处,以熟悉地形之利,欲将我等分而歼之。」刘嘉余光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