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尘埃落定（下）
渭水上游，水坝旁的一顶帐篷中，看到光屏里那近千回鹘骑兵被大水冲走九成，剩下的近百名骑兵也狼狈逃走之后，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不由微微一松。 “今日我族击败北岸的回鹘十二部，从此彻底在渭水平原站稳了脚跟，小民肖乙为我华夏族贺！” 肖乙连同辰甲、辰己同时向方翎道贺，方翎笑眯眯地回礼之后，三人见他与公输瑜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也很识趣地告辞离开了帐篷。 在三人离去之后，方翎盯着公输瑜的面容看了好一会，方才凑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心情不大好？” “有一点吧，虽然我们胜利了，但终究还是损失了一百多位士卒。” 方翎闻言脸颊也不由微微一抽，如今扶风城算上那两百民兵也不过也只有五百多位士卒，这次一下子就损失了三成兵力，可谓元气大伤了。 “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这话听起来虽然很无耻，但确实是事实。”用手指卷起公输瑜的一缕长发，方翎低声道：“百姓不闻金鼓，黎民不见烽烟；不求天下无敌，但愿高枕无忧。这是我对华夏族将来的期望，但想在关外这种虎狼之地过上这样的生活，不去拼命战斗，没有人愿意牺牲又怎么可能呢？” “不闻金鼓，不见烽烟……这样的梦想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见公输瑜茫然又带着些许期盼的目光，方翎笑道：“当然是可能的。我们现在就是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今天我们消灭了回鹘十二部的主力，至少已经算是在渭水流域扎下了根基，而为了取得这个阶段性的胜利，一百多位士卒为之牺牲，而明天为了实现别的目标，牺牲者或许就会变成我和你，大家的区别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你总是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公输瑜有些不满地轻轻拧了方翎一把，不过随即便展颜一笑道：“不过听了之后心里确实好受了很多，还有，你之前找我借食品点数是为了犒劳军队抚恤军属？” 见方翎点头，公输瑜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还了，算是我为他们做了点事情吧。” “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介不介意为他们再多做些事？” “什么啊？” “扶风城营地后面的山林里，那些罪民家族的妇人正在用树木制作木筏，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倒是可以去帮帮她们的忙。” 看了方翎一眼，公输瑜警惕地说道：“你把我支使走是想做什么？” 这丫头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好骗了啊。 方翎无奈道：“有些东西不适合女孩子观看，乖，听话，快去后山帮忙。” 深深看了方翎一眼，公输瑜叹了口气转身就走，而等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方翎才缓缓打开了城池图册中的监控光屏。 算算时间，张凉他们这支承担着斩草除根任务的部队也已经快要赶到距离渭水最近的一个部落了。 以张凉为主、纳兰信为辅，统领一百罪民青壮，从扶风城附近泅渡渭水，消灭位置较为偏远的三个回鹘部落，而剩下的九个部落则由张冷领衔的玄甲军精骑和由程竹领衔的定西军精骑从沙石口渡河后分别拔除。 张冷程竹他们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但收拾那些族中青壮死绝的回鹘部落还问题不大，但张凉纳兰信那一队，终究是人数太少，方翎不亲自盯着实在是不大放心，而那样的情景无疑是不适合公输瑜在场观看的。 …… 一张木弓，一把钢刀，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装备，张凉纳兰信两人连同一百罪民青壮轻装简从，游过渭水后闪电般向地图上最近的一个部落奔袭而去。 包括年纪最小的纳兰信在内，这支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拥有超凡六品以上的实力，一行人短时间内奔跑的速度甚至不逊奔马，虽然难以持久，但所幸他们的目标距离渭水也并不是很远。 牧人逐水草而居，而距离渭水越近的草场自然也越发的丰美，眼前的这个部落能在离渭水不过七八里的地方扎营，显然在北岸的十二个部落中实力也是首屈一指。 匍匐在距离那营地不远处的草地上，张凉看着不远处的数百顶帐篷低声道：“这是……兀野部，地图上说这兀野部拥有子民数百，牛羊上千，说起来这实力倒是的确不弱。” 此刻正趴在一旁的纳兰信闻言不由低声说道：“实力虽然不弱，但现在他们的主力应该都在进攻沙石口，如今这兀野部营地中算上老幼，恐怕也只能凑出来两百多个男人，我们一次冲锋就足以把他们斩尽杀绝。” 同纳兰笙一样，雁门群山中的每一个罪民都对回鹘人没有一星半点的好感。 正说着，远处响起了三声百灵鸟婉转的啼叫，纳兰信眼睛猛地一亮，低声道：“张凉大哥，附近放牧的牧民已经被叔伯们解决，现在他们已经从其他三个方向包围了这兀野部落！” 看了一眼纳兰信冷光流溢的眸子，张凉暗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总之诸位务必谨慎小心。” 一旁的数十位罪民青壮同时应诺，一行人连同另外三个方向的罪民同时出动，如同四把尖刀一般猛地刺向了兀野部的营地。 由于此时族中青壮已经出发去了沙石口，兀野部营地中留守的族人也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惕，在那些罪民青壮刚刚起身向营地袭来之时就已经被他们发现，随着一阵凄厉的牛角号声，二十多个留守营地的青壮连同上百个尚能拿起弯刀的回鹘老幼大声喝骂着冲了出来。 以回鹘人强健的体魄，寻常数十名赤云士卒都未必是这些老幼的对手，但如今他们面对的是在关外最严酷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罪民，尤其在拥有了精良的武器之后，这些罪民青壮的战斗力已经直追那些出身玄甲军的百战悍卒。 眼看年纪最小的纳兰信挡下一位兀野部大汉的弯刀后顺势一记窝心脚踹在他的胸口，接着没等他喷出那口已经到了喉咙的鲜血便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脑袋，张凉就知道这一战绝不会产生任何悬念。 而在轻易扑灭了兀野部族人的反抗后，一众罪民青壮也忠实地执行着方翎对这些回鹘人的处置决定。 每一个高过车轮的回鹘男人都被抓了出来就地斩杀，而那些回鹘妇人则惊恐地尖叫着想要保护住自己的儿子，只是她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彪悍的罪民青壮轻易将那些少年从她们的怀里揪了出来，接着在她们面前随手杀死了他们。 哭喊声，惨叫声响彻天际，在分出了十多个青壮带走了兀野部的所有牛羊和财货之后，剩下的数十名罪民青壮带着浑身杀气，循着地图冲向了下一座回鹘部落。 渭水边的那座帐篷里，方翎叹了口气缓缓阖上了手中的城池图册，尽管这是自己下达的命令，但这种种族灭绝的场面看一次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