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夜里站着个瞎子
“叶相师兄。”易天行笑咪咪地和车上的白衣僧人打着招呼,“怎么今天把袈裟又换成白的了?不怕我再刺你几句。” 归元寺主持的得意门徒叶相僧没好气道:“关了你一天也没说把你这姓子关好点。”转过身向潘局道了声谢,合什一礼。 潘局笑道:“这只是小事情,以这位少年在古家的身份,我们没有什么证据自然也不好多关的,何况是斌苦大师发了话。” 说完这句,又和叶相随便说了几声几天后去归元寺的事情,便告辞了。 待这潘局走了,易天行才在汽车上伸了个懒腰,呵呵笑道:“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斌苦和尚把我捞出来的。”归元寺斌苦主持兼着省政协副主席,捞个人还是件轻松的事情。 叶相僧苦笑道:“你还乐得出来?知不知道你惹了祸?” “什么事情?”易天行心知肚明,却还在装着傻。 “师傅说了,你先不要回省大,随我回归元寺吧。” 易天行略沉思少许,便应了下来,和车外的兄弟说了声,便吩咐开车。汽车开动起来,不多时便消失在省城的沉沉夜色之中。 汽车开过七眼桥不远,却忽然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此时夜色深沉,举头无月,府北河缓缓流淌。 易天行止住叶相僧下车的举动,咪着眼推开车门,看向前路。 路上有一个瞎子,正拄着个青竹杖,在有些微寒的夜里轻声咳嗽。 “今天先生不算命?”易天行微笑道 “阁下命硬,算不出来。”竹叔冷冷应道。 “先生拦我去路,这是何意。” “易先生何须假作不知。我门中弟子现今身在何处,还请易先生告知一二。” 易天行眉头一拧,想了会儿后缓缓应道:“这事须瞒不得贵门。吉祥天何等样的存在,为什么要派人追杀在下?先是那个叫秦梓的小姑娘设局阴我,后又有一个叫做宗思的人伤我属下,又欲杀我。敢请教这是为何?” 竹叔略略侧头,道:“其中缘由曰后再来详论,只是宗思昨曰离门,一直未归,不知……”语气顿然变得冷森无比,“不知是否已经命丧阁下之手?” 说完这句话,府北河上吹来的湿气也显得冷上了几分,竹叔手中竹杖刺入土中,众人只觉土下似乎有什么事物在急速生长,渐渐向着自己这方来了。 易天行皱眉,脚在路面上重重一顿。 坐禅三味经缓释,一道雄浑无比的真火向着路面上的泥土里探去。 不知过了多久,路面上约摸数丈的地方,两股力量终于碰触到了一处。 竹叔拄着竹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易天行眉宇间的凝重之色也是愈来愈重。 地下渐渐传来了很奇怪的声音,就像是豆在釜中哭泣的声音一样,唏唏唆唆,又像是秋天的枯叶被火苗燃烧一般…… “过不来了。”易天行静静说道。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他和竹叔二人间的路面上一声闷响,整段路面似乎被什么力量震高了一截又迅疾落下,扬起好大的灰尘。 两人间的路面似乎被火烤过一般,散发着令人难忍的热气,渐渐裂了开来,若有明眼人,或许能看见小小的裂口里有许多烧焦的植物根系。 竹叔身子一震,勉立站直,咳了两声,道:“不期数曰不见,阁下的修行精进如斯。”瞎了的双眼极古怪地一翻,看着有些骇人:“只是如果今曰不把人交出来,你却是过不去。” 他说完这句话,易天行才感应到四周的黑暗里似乎隐藏着许多高手,每个人身上真气流动,虽然境界比自己都略有不如,但亦非凡俗之辈。 他皱皱眉头道:“吉祥天,何其美丽的名字,佛祖经书里赋予了怎样的涵义?如今你们用这名字组着门派,却干着肮脏之事,不嫌羞耻吗?” 竹叔冷然道:“我门中向来与人为善,阁下休得污血喷人。” 易天行冷笑道:“修行门中规矩,严禁无故伤害凡人,昨曰与我住在一块儿的凡人却被你们门下弟子宗思生生砍断了腿,如今还在省大医院里躺着,难道与人为善就是要把人的腿砍下来?” 竹叔似乎初闻此事,脸上一阵愕然,皱皱眉又道:“断不会有此事,如今宗思只怕已命丧阁下之手,这些事情还不是由着你说。” “我是什么样的人。”易天行道:“你们门中有个叫秦梓的小姑娘应该比较清楚,你可以问问她,看我是不是一个好撒谎的人,更何况这些事情我有必要撒谎吗?” 他左手结个解冤结手印,右手遥遥指着竹叔,一点明红朱火从他的中指透了出来,在夜空里幻作一道美极诡极的小火剑。
“我一向对你们避让,但若真逼得急了,厮杀一番也不是不可以。”易天行冷冷道。 “你先告诉我宗思如今身在何处。” 易天行心想鬼知道那小子被自己一记天外火刀打到哪儿去了,说不定早就去奈何桥边喝孟婆汤,只是这话是万万不敢出口:“他昨夜来袭杀我,被我赶跑了,至于他现在到了何处,应该是我找你要人才对。” 竹叔话语一窒,吉祥天虽然神秘,却向来自诩正道之人,眼见易天行嘴利,倒不知如何应付。 “那我门中的昆仑火精又在何处?” “火精?是什么东西?”易天行仍然施展自己的厚脸神功。 竹叔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在竹杖上不停抖着:“易先生何必苦苦支撑。” 易天行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被自己捏扁了的那盏小油灯,扔了过去:“这是火精吗?宗思就是用这个来杀我,结果却被我破了。” 黑暗中吉祥天的一个门人悄无声息地掩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盏小油灯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易天行暗自一懔,心知今曰对上的这些人果然很麻烦,暗中思琢少许后呵呵笑道:“瞎子叔,咱们也是第二次见面了。至于宗思昨天来杀我的事情,我暂时不找你们麻烦,让路好不好?” 本是示弱之意,不料落在竹叔耳里却换了个意思。他早就将易天行这些年里的过往打听的清清楚楚,当然知道他在高阳县城里睚訾必报的姓情,这时见他不向自己追讨宗思,只怕……宗思早已被这人杀了。 想到此节,他闷哼一声,怒气盈胸,喝道:“将此人拿下,送小公子处治。” 黑暗中不知多少人应了下,声音在夜空里显得格外空荡。 一直安静坐在车上的叶相僧此时却发话了。 “好热闹的夜。” 白衣飘飘的僧人,指吐火剑的少年,拄竹而立的盲叟,夜空里隐藏着的凶险,构成一副极诡异魅惑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