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篇（十）

    他在雨里，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即使这么黑的夜色，我依旧分的清楚。有些高挑的身形，还有儒雅中带着那股坚韧劲儿的姿势，一手背后，一手握着缰绳，在马背上，不语。

    我怔怔的定住了步子，不知该怎样开口，是悲是喜？我无从而知，只觉得发自心底的咆哮持续着，叫嚣着，疯狂的要把我淹没。

    许是很久，许是片刻。他骑着马缓缓走来，哒——哒——哒！清楚的马蹄声，像是在我的心头响起一般，漾起，莫大的哀愁。我不敢问一声，你还好么？或者道一句，你不要管我了，回去吧！

    他再离我几步的时候猛地扬起马鞭，冲着我冲了过来，无论他是要干什么，我都不愿思考，若是能泡在雨里腐烂也是好的。

    他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将我从地上的积水中拽上马。其实我会骑马，说来也不应该怕的，可是仅仅那一瞬，我的心提起来似的，害怕，恐惧，崩溃。那么惊险的动作，我想只要稍有闪失，那么他，或者我们都会因为马的受惊而被摔在地上，然后被马蹄踩上几下，那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送命自是不用说的。

    他依旧一语不发，只是拿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腰上，握紧。速度不觉加快，雨点打在我的脸上，跟冰碴子一样。我想他在前面，该是会更冷的吧！我抱紧了他。

    走了多久，我不知道，多远？我也不知道。只是手脚都麻木了，他终于停了下来。深邃的目光似乎能把我吸进去一样，我不敢看。

    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噩梦，邱律！

    他似乎是憔悴了很多，因为秦国的白起怎么能放过他呢？我知道他这时一定是穷途末路，而公子丹就是现在最肥的一块rou，他则是虎视眈眈的一匹饿狼。

    赵丹察觉了我的异样，他也看到了邱律，只是他虽然不认得，但一定察觉了这微妙的气氛，杀气腾腾。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的目的，但是你绝不会是个正人君子”赵丹知道这里周围埋伏了不少人，若只是他一人便就罢了，可是许莹，她，怎么办？

    “激将法吗？很不凑巧，你说对了，我本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邱律压着嗓子道，听着有些诡异。

    “哦，既然你承认了，那我没有什么了”赵丹有些忧虑，这个人这么说便是要赶尽杀绝了“即使如此，那你说说你的目的。你是郑夫人派来的？城阳君派来的？还是秦国派来的？”

    我暗自吃了一惊，原来后宫，朝廷，外国，都有他的对手，那他为什么还敢只身一人来找我，在他心里我如此重要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想起孙婆婆的话“只求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可是于人，我有愧于赵丹，赵缃，母亲，甚至姥姥；于心我有愧于本心。

    “哈！原来堂堂赵国太子爷也有猜错的时候，只可惜我把你摸得透透的”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就像我说的，我不过是一个小人，但是我这会不为了任何，只为了你身边的人，所以我决定要做一回正人君子”

    “她！”赵丹一愣，这倒是没有想到的，原来不是朝廷内外，单单为了许莹，那么他便是，“你是许国的人！”

    “是，那又如何？你们这些自诩正人，可是屠杀我国人，亲人时候，那里有一丝一毫的君子做派，满口的仁义道德，可是做出的尽是这些背信弃义的事”邱律愤愤道“国仇，总有一天我会报了，但是不是今天，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你们，出尔反尔”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带走她为何，总是那都是做梦，没有能能从我手里抢走本就是我的东西”他更是一字一顿的道。

    那一次，他胜了，彻彻底底的胜了邱律。

    后来，他跟我说，他那夜正好腾出时间来找我，却从孙婆婆口中得知了我已离去的消息，他不顾已经疲累了一天的身子，去寻我，半路又下了雨，终于还是看见了我。

    我不知道邱律最后那一声笑是什么意思，他说，“许莹啊！你再也不知道了，不知道了”

    “邱律，你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告诉我，你说啊！”我很清楚的知道邱律一定是隐瞒了什么的，声嘶力竭的喊道，只听到他一声声的大笑，回荡。

    我的头，很痛，似乎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一样，我捂着头，却是毫无用处。

    “你，怎样了？”他对我开口道。

    “头痛，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了”我很悲伤，莫名的悲伤，不知是为了什么，是遗忘，还是记忆中那些悲伤的事情。

    似乎是很多年以后，我终于记起来了，然后他陪着我去了孙婆婆的墓前磕了头。那还是一个金秋，我摘了桂花放在墓前，“娘亲，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从回忆中走出，竟不觉过去了那么多年。

    “在想什么？”

    “大王来了，怎么不叫人通禀一声？”

    “怎么，到了你这儿还需通禀吗？”他一愣似乎什么时候他也曾这样随意过，小妹啊，你还好么？

    “大王怎么心绪不定？”

    “又起战事，和秦国”

    “怎么，那...”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的。

    又起战事了，秋风萧瑟，一叶枯草，怎么这么冷？

    《番外.金桂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