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寒哥儿
一曲歌舞完毕，宴会大厅内的气氛浓烈起来，事不关己，除了少数几人，众人完全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宫楚天笑容满面，接受来宾的敬酒。这是此世宴会的规矩，一般歌舞之后，就是自由敬酒的时间。 宫楚云拉着玄藏，向西首第一席的许大宗师而去，两人各敬了许大宗师一杯。 接下来的时间，宫楚天、宫楚云轮番介绍宾客给玄藏，都是天慧郡内的头面人物。玄藏精神强健，过目不忘，交谈数句，共饮一樽，便将每个人都牢牢记在心里。 一轮敬酒下来，数个时辰，不计其数樽酒下肚，虽然酒水中酒精度略等于无，没有喝醉，但玄藏却也感觉到肚子胀得有些难受。 他正想休息一番，心中却灵兆一动，想起派出去的亡灵雷元、猴四。两天没有听他们汇报了，正好趁此时刻，召他们回来询问一番。 玄藏便向宫楚天、宫楚云打了个招呼，尿遁出来。 放松之后，启动般若心鉴搜寻，发现猴四正在星将府中，所处位置，正在辛岛上，距离自己也不甚远，玄藏便漫步而去。 转过一片花圃，临水有一座精致的小亭。 亭外，玄藏见到了等候在此的猴四。 猴四上前，一开口就是哭诉：“法师，这星将府和城守府，真是可怕！许多地方煞气重重，咱们亡灵根本无法接近。小的和雷元不小心，都被煞气所伤，还请法师垂怜！” 玄藏心中一惊，心念传音道：“伤得可重？” 猴四道：“也不甚重，只是瘦了些许！” 玄藏舒了一口气，心知这必是雷元交待猴四所言，为的是表功，想来这雷元鬼精鬼精地，怎么会硬往煞气会聚之地硬闯？ “你们可探到有用消息？”玄藏问道。 “那周小瑜，这两日甚是忙碌，所为之事，颇为烦杂，但皆是小事，与法师想知的消息无关。相关的，就一件，他召见了城守府税司的税监、城管的都监，吩咐他们寻隙为难法师。另有一件，虽与法师无关，但雷元吩咐小的一并禀报法师。” 玄藏点点头，心中暗想：想要扳倒一个人，短时之间，未必能寻到他的致命把柄。如今自己成为了星将府的四公子，明天消息传出，谅他也不敢再来为难自己。此事倒也不急在一时了，但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对这周小瑜，还是不能放松。 玄藏道：“雷元要你禀报何事？” “这周小瑜性好渔色，但夫人善妒，一直不敢光明正大的纳妾，只敢偷偷摸摸在外猎艳。税司的税监今天扣回一个白族民女，姓班，甚美，安置在城南一所房子中，欲意进贡于他。 他白日不敢去见这姓班的女人，趁周太守今夜赴宴，他侍候太守入了星将府，然后便往城南去了，现在雷元正跟着他。”猴四禀报道。 “好，你们干得好！不急，你们慢慢打探。好好干，只要有了有用消息，我就准你们回到佛珠中，休息一年。去吧！”玄藏道。 “是！”猴四轻飘飘一礼，转身离去。 按规矩，这种大宴，将会通宵达旦，玄藏打发走猴四，一时不想回宴会大厅，看到小亭位置甚佳，便踱步上去，观赏夜景。 今天是阴历二十七，此刻夜也深，东方天际现出一弯浅浅的残月，形似一个蛾眉状月芽。 玄藏在深沉的夜幕中，似乎看到了师父慈祥地笑脸，在天上凝视着自己。 玄藏一时心中感伤，一首小词浮上心头，不由低声吟诵道： “星斗稀，钟鼓歇，堤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 “江亭上，倚栏望，还似去年惆怅。夏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好词，好词！小四，没想你还会填词啊？”突然，他身后传来一道空灵动听的声音。 玄藏身体微微一震，转过身来，只见三小姐孤身一人，正踏露而来。 “原来是三姐，吓我一跳！”玄藏清秀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也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 “小四，听你词中之意，似是思人，不知相思哪家姑娘啊？”三小姐似笑非笑地说道，踏上小亭，走到玄藏面前，亭亭玉立。 “三姐说笑了，小弟能思念哪家姑娘？不过是热闹之后，蓦然回首，心有所感，想起了寂寥一生的师父。”玄藏眼神寂寞黯然，凝视着眼前的如花娇颜，轻轻分说道。 宫楚璇看到他寂寞黯然的眼神，心中最隐秘的一根弦，仿佛被重重地拨动了一下，怦然心动，瞬间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就在这一刻，她有了用自己的温柔融化他的冲动。 “原来如此，小四不必悲伤，以后姐就是你的亲人了，你不会再孤单。”宫楚璇急忙安慰道。 “多谢三姐，三姐有心了！”玄藏心中逐渐温暖，微微一笑，开口道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小姐绝美的脸上，也飞起了一片红霞。 他自是不知，一晚上，宫楚璇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他身上，似乎一看着他，心中便会涌出一股淡淡的喜悦。 当他走出宴会大厅，宫楚璇便等着他回去。左等不见，右等不见，宫楚璇心中微急，便寻了个借口，走了出来。 “小四，你从小就在寺里长大吗？”宫楚璇问道。 “嗯！三姐，跟你商量个事，行吗？”玄藏道。 “什么事啊？”宫楚璇心中一跳，问道。 “三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四？这称呼，忒不顺耳！” 玄藏苦笑道，一听到宫楚璇叫小四，他总是想起前世一个著名的矮子小四，而他，恰恰不喜欢这个小四。 宫楚璇长出一口气，旋即又有一丝莫名失望，道：“那不叫你小四，叫什么？” 玄藏嘴角一弯，浅笑道：“叫其他的，天寒、玄藏，小弟什么都可以，随你。” “哦——，叫你小弟，有二哥一个人就好了；天寒呢，同辈亲近之人，都会这样叫你吧？至少大哥一定会这样叫你！玄藏也不好，太疏远了。要不，叫小华？小寒？不好，不好！太灭你的威风了……那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寒弟，好不好？” 宫楚璇扳起指头，绞尽脑汁，想找一个独特的称呼出来，既要亲近，又不能与别人混同，排来排去，弄了个“寒弟”出来。 玄藏一愕，道：“三姐，这个称呼怎么怪怪的？我觉得不大对劲！” 宫楚璇笑容满面，试着叫：“寒弟，寒弟，咯咯——” 玄藏听了两声，算是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寒弟”一词，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谦辞称谓，意指“自己的弟弟”。 “三姐，不成，不成，换一个！”玄藏叫道。 宫楚璇笑了两声，伸手捂嘴，眉眼中都是笑意，过了一会，她才道：“你就是姐的弟弟啊，叫寒弟很应景啊！” “不好，如果你和别人说话，一说寒弟怎样怎样，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啊？”玄藏搞怪的摆出“囧”字脸说道。 “咯咯——”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宫楚璇又乐了，特别是配上玄藏现在搞怪的这副苦瓜脸，太有趣了！ “好吧，好吧，姐再想一个！”宫楚璇花枝乱颤的了笑了一通，最后才开口道。 宫楚璇沉吟片刻，道：“要不，就叫寒哥儿吧？” 玄藏一惊，心中暗道：“这太亲热了吧？” 尚未说话，宫楚璇一拍双手，喜道：“叫弟不好，就叫哥儿好了！我听轻烟说，普通人家，男孩子都叫哥儿，府里大哥要保持威仪，二哥自小爱称爷称少，没一个正常的！今个儿好了，你来了，就叫寒哥儿吧！” 玄藏一听，觉得也不错，如果世人普通人家能这样叫，那宫楚璇这样叫就没问题。 “好吧，姐，如果你能将儿字去掉，我更高兴！”玄藏看到她笑靥如花，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宫楚璇瞬时红晕满面，伸手轻捶他，啐道：“哼，甭想了！你天生就比姐小四个时辰，这是命，没得选！” 玄藏看她没有真恼，心中一松，捉住她的玉手道：“姐，我听说，女人总希望年轻，怎么你倒反过来啦？” “因为姐现在就年轻，用不着自己骗自己！” 宫楚璇被玄藏仿佛不经意间握住玉手，心尖一颤，一阵无法遏制的喜悦莫名升起，思维仿佛比平时快了无数倍，说出的话，也是前所未有的灵动。 “好吧，必须承认，咱姐就是古往今来的第一美女，再过一百年，也比别人青春靓丽！”玄藏眸中现出温柔的眼神，咏叹一般赞道。 “油嘴滑舌！”宫楚璇听到玄藏赞美，心怦怦乱跳，喜悦充斥胸臆，第一次为自己的美丽感到骄傲，但是口中，却下意识地嗔了一句。 玄藏不动声色的放开宫楚璇滑嫩的玉手，自己摸摸嘴唇，叹道：“不好了，下山才一年，这嘴就偷着胖，如今得都胖出油了，以后可怎么办？咱的忧伤，真要逆流成河了！” 宫楚璇手上一松，心头有些失落，但一听玄藏的话，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嗔道：“谁叫你今晚吃那么多？” 玄藏摇头道：“江湖险恶，不行就撤！看来咱跑出来不吃了，真是英明的决策！” “咯咯咯——”小亭上传出一阵接一阵的笑声，在这深沉的夜里，缓缓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