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军人之义
在许多军队里都默许私下斗殴的存在，只要你不拿武器，不把人打残了，都不会被严厉追究。现代军队如此，古代军队更甚。李严的部队虽然听话，但大家一群年轻男人，火气大到没地方发泄，一天也免不了有几次，如果是普通的两人掐架，无所谓。即便是多人群殴，也最多关禁闭，但这回不一样。这回是一个新兵打翻一群老兵的恶劣事件，起因还不是因为老兵欺负人，作为等级森严的组织，这是所有军队里都不允许出现的情况，偏偏让李严给碰上了。 李严赶到的时候，被王贤击倒在地的老兵已经有十八人之多，而后者正气宇轩昂地与先李严一步赶过来阎烽对峙。若不是阎烽咳嗽不已，估计现在已经是拳脚相加了。 “王贤！”李严简直是怒不可遏，历史名人就能他娘的耍横了？早知道这样还不让这混蛋去受李克用折腾，那里高手如云，典型的吃憋吃死才回头！ 王贤见李严赶来，总算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架式，说道：“军使，你这军中也太怪了……” 终于咳嗽完毕的阎烽喘着粗气斥道：“混帐！目无官长！” 王贤嘴一撇：“痨病鬼，你当自己是人物了吗？” 看阎烽被气得发抖，李严终于忍耐不住，管你历史名人打架高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要扇王贤。 李严快，有人更快。没等李严动手，“啪啪”两声脆响，只一瞬间，众人还没看清楚，毫无准备的王贤已经吃了两记耳光，脸颊高高肿起，整个人呆立当场。 出手的正是辛峻，他冷冷地盯着王贤说道：“王家子弟现在都是这般粗野吗？”他这口气，完全是长辈教训晚辈专用的，说得极其自然。 王贤脸色灰白，自知自己完全不是眼前这个公子哥模样家伙的对手。他年少轻狂，也曾空手横扫陈州好手，却不想今日竟被如此折辱，顿时颓丧起来。死盯着对方看了半天，终于记起了什么，涩声问道：“你是江陵辛子烈？” 辛峻此时全无平常疏懒神色，冷然点头。 王贤完全崩溃，想不到打架中等的李严居然认识辛峻，辛峻是谁？天下青俊无出其右的天才，江湖中新一代的顶尖高手。王贤虽然自诩陈州第一，行事任性使气，但也还没丧失基本的自知之明。无论平常如何腹诽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游侠，再怎么说没有准备，但人家只一出手，自己便吃了大亏却是事实，可见差距之大。 灰心归灰心，但王贤毕竟是傲气惯了的，摸了摸脸，昂首说道：“你想怎么办就动手，王贤绝不皱眉！” 辛峻冷笑，这样的年轻人他见多了，现在看似硬气，其实却已经气馁了，只是为了面子死撑而已。他把目光转向李严说道：“请别将定夺。” 李严何尝没看出王贤的现在的状态，他自己也是从傲气的新兵转为老兵的，深知这时应当怎么做。他看了一眼窘迫的王贤，却最终将目光扫向那些退在一旁的围观新兵，大声喝问：“你们的长官允许你们停止训练了吗？！” 新兵们闻言一悚，连忙列队，他们训练时间本来不过数天，现在忙乱起来，更加不知道东南西北，乱作一团。 李严却没发怒，静静地等新兵将队伍列好，方才淡然下令：“围校场跑五圈！” 新兵们一呆，李严虚抽一鞭，这才一个个跑动起来。心中纷纷咒骂，只不过不是咒骂李严，而是那个惹祸精王贤。 包括辛峻在内的军官们知道李严要立威，也和配合地站在李严身后，新兵们跑开以后，只剩下王贤一人孤单地站在那里，显得分外突兀。王贤的心中恨怒交加，脸上青白交替。 整个新兵跑圈的过程中，李严都没理王贤。等到新兵们乱七八糟地列完队，李严这才开口：“齐声背诵军规第一条！” 新兵们气都没喘匀，一开始自然是软弱无力，李严脸色一变，忽然怒吼般地背诵起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在李严中气十足的怒吼带动下，在场军官，老兵们一齐吼起来，新兵们不知不觉也跟着嘶吼，声彻云霄。就连军人世家出身的辛峻也微微色变，心中暗叹李严的手段。而那个高景行原本只是草泽人才，更不曾见过这般场景，有些气血沸腾，嘴中喃喃，重复的竟也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全场只有一个陷入了痛苦之中，这便是王贤。他原本以为李严会重责自己几十军棍，驱逐出军，这样大家正好关系撇清。谁料想人家却是理也不理他，只是将他晾在一旁。弄得他进退不得，顿时头脑空白。耳边只剩下那一阵阵整齐和吼叫：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连续吼了几十声，李严这才停下来。看着眼前这些随着吼叫激动得脸色涨红的士兵，大声道：“你们，加入我军多半是求条活路！但这世道，活路都得靠自己杀出来！你们以后会上战场，很多人会阵亡，但如果是不服军令，就会害死许多战友，最终害死自己！你们是新兵，我只想告诉你们一条，战场是胜利者的，打仗越逃死得越快，狭路相逢，只有奉军令，团结骁勇的士兵才会最后活下来建设家园！我辈军人，牢记此义！” 新兵们都很震撼，但却不理解军令和逃命的关系，只不过一个“活”字却当真是他们甚或这世道百姓的毕生追求，深深抓住了他们的心。 王贤没来由得一阵惭愧，他是当过兵的，在黄巢的军队里亲眼看到唐军因为少数人的混乱最终死伤狼籍，很多人溃逃时死在自己人脚下。当时的王贤还甚为鄙视，多有嘲讽，现在看来……可难道傻站半天就能让士兵服从军令？可笑！士兵不怕死全靠勇悍将官带！王贤那年轻人的固执终于还是太过强悍，迅速遮蔽了短暂的惭愧，但这一晾下来却也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了。 这边李严继续下令：“全军继续执行训练！时间加倍！有扰乱训练者，军法从事！”说完，终于转向王贤。 “你知道错了吗？！”李严的声音重重在王贤耳边响起。 王贤哂然，没有说话，但不服之情昭然可见。 “辛峻，你若一人深入敌军千人阵，能杀多少人？”李严问道。 辛峻知道是演双簧，当下答道：“最多不过二十人。”这却是真话。 王贤眼光一动，似乎是嘲笑辛峻演技拙劣，天下第一游侠杀人二十？笑话！ “算来听听。”李严继续问道。 辛峻好整以暇，说道：“突阵者，当先遭遇箭石攒射，峻轻身工夫虽卓绝于世，但马匹必不能保。若至阵，则盾后长枪林立，峻内劲仅足扫荡十人，敌若阵势不乱，盾枪四面而来，刀斧抛掷，则峻之余力仅可再杀十人，即成rou泥。” 王贤神色大变，他知道，所谓内劲荡敌需要多么强悍的力道才可实现，若要自己来做，即便做到，身上也少不了多少几个窟窿，更不要说在对方结阵压迫而来的时候还要再毙敌十人了。但他还是不服，冷然道：“那也当教士兵进取杀人之法，空站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