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恨离别
回疆的大漠之中，天上一弯新月，冷冷的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上，一个人影踏沙而行，走到一座湖边，这人正是徐政，湖边已有一人伏在地上，半睡半醒。 徐政走上前去推那人，叫道：“陈公子，醒一醒。”陈家洛抬头，愣愣看了他一眼，问道：“喀丝丽哪里去了？喀丝丽，喀丝丽！”突然放声而哭，扑倒在地。 徐政等他恸哭一阵，轻轻道：“陈公子，我让你再见喀丝丽一眼如何？”陈家洛一怔，随即抓住他手臂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道：“你说真的吗？” 徐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石仙派有一种秘术，利用药物让人产生幻觉，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虽然也是饮鸩止渴，但……让你有机会跟她道个歉，你总会好过一些，不过这种药物极为奇特，一人一生只能用一次，第二次身体便不能再起反应了。”他原本想设计让陈家洛见镶儿一面，但思来想去，那样更容易让陈家洛走火入魔，反倒不如用这个托辞，让他见过一面便断了念想，当然，他对陈家洛也是另有所求的。 陈家洛这时满心只有一个喀丝丽，听到能再见她一面，其他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当下抓着徐政手道：“好！我一定要见她！” 徐政淡淡道：“在此之前，我有个请求，可否请你将百花错拳从第一式开始一招不落的演给我看一遍。” 陈家洛一怔，想起百花错拳乃师门不传之秘，普天之下便只有他与师父袁士霄会得，难道这人要偷师不成，但转念一想，不由哑然失笑，别说他瞧一遍，便是瞧上百遍，也不见得就能学会了。 当下点头答应道：“好！”站起身来，就在湖边月下，将百花错拳打了一遍，他纵然神不守舍，练起此拳已然风姿潇洒，气度不凡。 徐政在一旁静静观望，等他一套拳法使完，又静默片刻，说道：“好了，请跟我来。” 这里是香香公主曾经的家园，与百花谷相距不远，二人先后进了谷中，陈家洛瞧见沙漠之中还有这样一片桃源圣地，不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片花圃尽头，竖立着两座坟冢，一个墓碑上写着回部霍阿依之墓，另一座是座空碑，没有写字，两座坟前都摆满了鲜花。陈家洛对着无名冢一阵莫名的心悸，懵懵懂懂，竟而一字未问。 徐政道：“请稍等，我去准备药物。” 花间月下，幽香阵阵，陈家洛伫立其间，不觉痴了。 “大哥。”身后一人轻轻唤他，陈家洛身子一震，缓缓转身，身后之人容颜绝世，如花间精灵一般，身子笼在一层淡淡白纱之中，不是香香公主是谁？ 陈家洛叫了一声，跑到她身前，想要触碰她的身子，却是不敢，举起的手忽而一转，重重击在自己脸上，叫道：“是我不好，罪大恶极，是我害了你！”连打几下，两颊顿时肿了起来。 香香公主温然一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殴击自己，说道：“大哥，我救了你和红花会的兄弟，安拉说那是好事，并不怪罪我自杀，我在天上过得很好，我的心永远与你和jiejie在一起。” 陈家洛怔怔望着香香，不知是真是幻，再也忍耐不住，将她拥进了怀里，呢喃道：“喀丝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香香公主埋首在他颈间幽幽说道：“天上的安拉，我也犯下了罪过，从今而后我会用一生守护救治你的族人，希望你慈悲为怀，宽恕我的过失。” 说完轻轻一挣，挣脱了陈家洛的怀抱，陈家洛忽然发现自己手足疲软，竟而使不出力气，眼睁睁看着香香公主一步步退却，心中大急，气急败坏的叫道：“不！不！不要走……” 香香公主呢喃道：“你是这样思念你心爱的人，我也是这样思念着我心爱的人，可是他们要走……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忽而掩面哭泣，跑进了花丛深处。 陈家洛再也支持不住，头一歪，跌倒在了地上。 第二日徐政回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镶儿坐在一株花树下，扫了他一眼，轻轻道：“送他走了？”她身上、发上落满了花瓣，仿佛在这里坐了很久，神色端丽圣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不是凡人，而是守护百花的精灵。 徐政嗯了一声，站在树下，背对着她。 连镶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徐政没有转身，身子却不易察觉的晃了一下，沉声道：“什么？” 连镶低下头，淡淡道：“你什么都不用瞒我，这一路西来，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你要离开对吗？” 徐政终于转过身来，眼眶湿润，连镶于他，便如亲人一般，他一路纠结，想为连镶安排好一切，甚至想到让陈家洛从此照顾她，可是，他最终连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了。 他已经放弃过无数的机会从红花会群雄那里学习经典武功，他总是惦记着连镶是否吃饱，是否穿暖，是否是孤单一个人…… 连镶直直迎着他的目光，对视良久，她见到徐政眼中落下了一滴泪水，于是释然微笑道：“自从我变成了香香公主，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他必须要去做的事，你走吧。” 徐政闭上眼睛，香香的绝美容颜在他的视线了渐渐模糊，变成了那个初遇时那个一脸倔强画着kitty妆的小女孩，他嘴角微微翘起，回思起陈家洛所演的百花错拳，举起手一招一式打了起来，微风渐起，飞花不断在他身边落下，配合他的拳法，越落越多。 百花错。 徐政泪水无声而落，他知道，他也错了，像陈家洛不该为香香公主采下那一双雪莲，他也不该闯入了连镶的生活。 徒惹一场相思而已，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可是于香香公主和连镶呢，她们难道不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吗，却还是那么傻，像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往火上扑。 情为何物，生死相许而已。 飞花渐疏的时候，徐政不见了。 业火随缘起，燃半生恩爱情痴，连镶仰头望着苍穹，三月的天，湛蓝如洗，无人来也无人去。 那一日，花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