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烟影
顾流岚定睛看了一会儿，不由的轻声道：“那是什么呢？”也许是之前的工作用光了她的脑力，此刻，她迟钝的大脑竟像是罢工了似的停止了运转，直到那星火般的明亮消失，她也未能想起一丁点儿蛛丝马迹来。 她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越发得抱紧已经有些僵硬了的胳膊，转身进了房间。 关了灯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纷繁，任她如何翻来覆去都难以成眠。十分钟后，她无可奈何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的开关，视线便直直地落在了搁置在床头柜上的白色封面上。 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眼睛陡然睁大。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掀开被子冲向房门口，踉踉跄跄地穿过走廊奔向楼梯，身后回荡的撞击声和脚步声还未消散，紧接着便是咚咚的杂乱的下楼梯的声音。 她一把拉开院门跑了出去，茫然四顾，入目的除了黑便还是永无止境的黑，哪里还有什么车？什么人？什么火光？她闭上眼猛吸了一口气，心却无法被这吸入肺腑的空气所填满，空空的似乎还能听见荡着的回音。 是错觉吗 男人！ 抽烟的男人！ 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的吧！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是她入了魔障，看不清了自己，却看谁都是那人。 无边的夜色充斥着她的感官，耳边有树叶沙沙的响动，微风带起发丝轻抚着她的脸颊，这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从前，她和他一起融在后山大榕树下的夜色时一样，回想起以前的情景，她竟有些舍不得睁眼。 若是当初她的外公没有病逝，她们也不曾离开，那么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他们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幸福着？快乐着？就算他后来会遭遇那些事情，自己也可以陪伴在他的身边，给他温暖，让他感受不到悲伤与孤寂？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她，她屏住呼吸，心却不可抑制的猛跳了起来，犹豫了几秒，最终她还是咬紧牙转身看向身后。 当看到站在院门口一身睡衣的顾墨时，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刚刚看到的真的是幻象，不是真实。 “爸爸。”说出口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清越，透着明显的沙哑。 顾墨走了过来，将手里的拖鞋放在地上，“穿上。” 顾流岚低头看了眼光着的脚，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将拖鞋穿上，走近一步拉起顾墨的手摇了摇，“爸爸。” 顾墨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握紧她冰凉的手便往屋里走去。顾流岚便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她知道顾墨大概是生气了，想想也确实应该生气。他才刚刚告诫过自己，要自己学会爱惜自己，可她现在这幅样子，呵，连她自己看都觉得荒唐可笑，一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了，无半点理智可言。 “爸爸，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顾流岚看了眼闷声坐在沙发上的顾墨，低低的道。 顾墨却仍是不理他，拿起桌上的烟点了径自抽了起来，一口接一口，就像是对待竞争对手一般，非要将他置于死地方可罢手。顾流岚不太喜欢烟草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却又奇异的适应它，没有丝毫的不适。她伸手拿了旁边桌上的烟灰缸递到他面前，他便自然地将手里的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却是那样的使劲，以至于她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来支撑着。他终于松手了，却是又拿了一根点了起来，她看着在顾墨手指间明明灭灭的烟，即使在明亮的灯光下也异常的显眼，她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睛也许被缭绕的烟雾熏着了，渐渐地酸涩起来。 手里忽然一轻，她抬眼，便见顾墨将手里的烟再次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嘭的一声放在茶几上，震得她心头一跳。 “爸爸。” 她蹲下身拉住顾墨收回来的手，沾染了一点儿玻璃上的凉意，“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他就在楼下，院子外面。” 顾墨沉默了许久，才看向蹲在腿边的顾流岚道：“你是指斯南？” 闻言，顾流岚不禁愣住了，她看到了谁？那个抽烟的男人到底是谁？更或许那只不过是个路人，也只不过是在那里稍作停留，却又恰巧被她撞见，她其实谁都没看见，她甚至都不能确定那个抽烟的人是个男人，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猜想而已。 “我不知道。”说着她颓然地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却见顾墨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她看不懂，于是问道：“爸爸，斯南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顾墨怔了怔，随即收起脸上的神色严肃道：“小岚，无论你之前跟他有什么牵扯，但是从今天开始，都不许再跟他有任何联系。” 顾流岚心里一跳，猛地抓紧握着他的手道：“为什么？爸爸，你查出什么了？”见他不出声，急切地道：“爸爸，你说啊，你是不是查出什么了？” 顾墨皱起眉头厉声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今后少跟他来往，听到了吗？” “不，我不甘心，你告诉我究竟查出什么了？也好让我死心是不是？你知道他对我的重要性的，爸爸！” 顾墨叹了口气，缓下神色道：“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也绝对不是秦沐，不可能是秦沐，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说着伸手摸了摸她脸，“别哭了，但凡是有一点可能，我就算是骗你也好，也不想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顾流岚缓了缓情绪，“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是啊，若真是秦沐，顾墨怎么可能骗自己说他不是呢？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顾流岚点了点头，却窘迫的发现自己又站不起来了，尴尬地吐了吐舌头道：“爸爸，我腿麻了。” 顾墨闻言轻笑出声，“我上次真不该说那句话，趁着我还抱得动，你就想着方儿的可劲儿的折腾我。” 顾流岚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继续耍无赖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被爸爸抱大的，小的时候你都没怎么抱过我，现在趁着你抱得动，还不得全部补回来！” “是是是，都是爸爸的错，以后有机会都给补回来，省的你总是记挂着。” “这还差不多！”顾流岚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像是响起什么似的继续道：“这样吧，等你以后老的走不动路了，我就推着你到公园去散步，算是报答你咯！”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说笑之间，顾流岚便被顾墨重新抱回了房间。 “不要乱想，好好休息。”顾墨摸了摸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留下这句话便出去了。 顾流岚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夜晚，也许会有梦境。明天，也许会有奇迹。 ~~~~~~~ 斯南一路疾驰，在凌晨之前赶回了郊区的别墅。 周誉一见斯南回来，立即迎了上去，“堂主，路上的人确实是三爷派来的，不过被我甩开了。” “嗯，那就好。”说着，斯南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这副谨慎小心的样子还真是可笑，看来他也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吧！” 周誉笑了笑，又继续道：“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另外，这是若溪小姐在国外的行程记录。”说着，他将手里的资料袋递了出去。 斯南接过并没有急着打开，沉默了一阵问道：“薛敬忠那边怎么样了？” “您上次不是说要适当敲打敲打他么？他管的南区那一片儿，最近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我就趁机塞了几个人进去，现在篓子捅得是越来越大了，好几个重要的据点都被警察抓了包，损失惨重，估计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嗯，干得不错。不过，尽快把人收回来，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您放心，这事儿我晓得。” “嗯，你先下去吧。” 斯南说完便回了楼上的主卧。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走向左边的玻璃门，握住门把手一把拉开，冷风便嚣张地闯了进来，带着他黑色的风衣哗哗作响。他径自走了出去，站在栏杆边向远处眺望。 从这里能看到什么呢？ 她又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看着什么呢？ 他闭上眼睛，任由冷冽的西风灌进他的衣内，迅猛地带走他的体温，然后心也一点一点的冷却下来，冷得令人发抖，发颤，发僵，却也使人更加的冷静理智。 是的，他需要理智的回归。 习惯性的伸手，却发现口袋里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他自嘲的笑了笑，应该是掉在车上了吧。 默了默，还是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便拨了出去，电话过了许久才被接通。 “怎么这么久？” “怎么？想我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别废话。” “我这不是在忙吗？有本事你来试试？就知道压榨廉价劳动力！万恶的资本主义！” “那是你不是我！明天我会安排打钱到你的户头，你记得查收！挂了。” 说完，也不管那边还嗷嗷叫的声音，便无情的掐断了通话。 斯南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消失之后，勾了勾唇，转身进了房间，有些事情还得加快进程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