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千夫指与万人骂
在众人的目送下,酋豪带着他的儿子和侍从招摇而去。 钟离秀立刻拉住游雅父亲的肩膀说:“大伯,你们怎么说的?他们是不是来提亲的?你答应了没?” 老人皱着眉头看着钟离秀说:“秀儿,你也太莽撞了。”他说完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说:“咱们去里屋说话!” 钟离秀和苏护跟着老人走进里屋,正听见游雅的闺房里传来一阵啼哭的声音。老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苏护和钟离秀则急忙赶去游雅的闺房,掀开门帘,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这时的游雅已经哭得如梨花带雨,红粉凌乱之下的容颜让人看了就无比心疼。 钟离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说:“游雅,你放心,你要是不喜欢,没有人能强迫你。下次那个贺六浑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苏护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巾递给了游雅,问道:“大伯是怎么说的?” 游雅只顾哭泣,对于钟离秀和苏护的招呼全然没有理会。 游雅的父亲这时也跟了过来,安慰说:“雅儿,你待字闺中多年,今日恰逢其主。何必那般固执而不成就如此的美事呢?” 钟离秀忽然不满的回过头来:“大伯,您老是不是糊涂了,那个贺六浑已经妻妾成群,你还要把游雅嫁给那种人?” 游雅的父亲生气道:“难不成我还要将游雅嫁与你这个汉人不成?”老人说完又转头看着苏护问:“苏先生是个读书人,你倒是评一评这档子亲事如何?” 苏护看了看游雅,正色说:“乐都城的酋豪贺家臭名昭著,一向仗势欺人,为千夫指,万人骂。此等品行必然难得善终,嫁游雅就如同送羊入虎口,大伯一定要三思啊!” 老人皱起眉头,一阵唏嘘感叹,悲伤的说:“老夫只此一女,如何不爱?但虑那贺家有钱有势,难以违拗。” 游雅的母亲这时也来到跟前,哭着说:“老爷子,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啊。那酋豪之子看着就不是正经之人,见面之时,一双贼眉鼠眼总是闪来闪去,盯着游雅看着不停,这哪里算是见面的礼数啊?!” 游雅这时也抬起头来,哭红着眼睛说:“父亲若是逼我嫁给那个浪荡公子,倒是不如杀了我,也好免受这后半生的折磨。” 这时,游雅父亲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这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当真是难为老夫啊。” 苏护说:“大伯若是不想惹这麻烦事,也有办法。不知你可有远房亲戚,若有,权且过去避一避风头。不消一两年,就能断了那酋豪之子的念头。” “如果这样可以避开那个恶人,我们倒真的可以试一试。”游雅的母亲说完,又怒目看着自己的丈夫说:“你我只此一女,你如何敢送她出去任人凌辱?!” “哎!现在也只好如此了。”游雅的父亲朝着房间的四周看了一番,眼中似乎满是留恋。 两天之后,苏护和钟离秀护送着游雅一家人离开了乐都。游雅的父亲说去上党郡,苏护知道那里是魏国的属地,心中放心不下,就和钟离秀送行两千里,一直将游雅一家送到并州地界才告辞回家。 回到乐都后的钟离秀一直闷闷不乐,两个人常常聚在一起喝醉酒。有的时候,钟离秀来到苏护家中什么话都不说,提起酒瓶就喝。 苏护见了,苦笑说:“你的心是不是已经飞去上党郡了啊?” 钟离秀醉眼朦胧,理也不理,继续喝酒。 “你若放心不下,就干脆也搬去吧。毕竟天下没有太平之地,乐都有个贺六浑,上党郡没准还会有个贺七浑、贺八浑,你去吧,我替你看家。” 钟离秀看着苏护,冷嘲说:“看你样子,倒是比我还要担心。” “我承认,我比较担心,但对于游雅来说,我不合适,真的不合适。你和我不一样。”苏护说完,低下头去,陷入一阵沉思。 钟离秀闻言,也不再说话。 时常就是如此,两个人喝着喝着,说着说着,就戛然而止,或沉沉醉去,或相视无言,生活忽然之间少了很多的快乐。
苏护听村里人说贺六浑几次派人来打听消息,可是人去屋空,那些人也只是无可奈何。 秋去冬来,冬尽春生。 时光反复,风水却不轮回。这一年岁星大破,落至火位,春季以来三个月竟未见半滴雨水的影子,即便是曾经充盈的池塘也已干涸。错过了耕种的最好时节,即便再播下种子也不会再有好的收成了。 苏护虽然不必为吃穿发愁,可是看着田野之间田禾枯焦,忍不住为那些乡人忧心。这些乡人大多是从官家租来土地,倘若是颗粒无收,一夕之间就会倾家荡产,甚至是卖儿卖女。饥荒和贫困是所有祸乱的根由,苏护觉得这个国家的脆弱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一年,也因为有了饥荒,凉王带着他的军队劫掠更甚。当然,铁弗人和乌丸人也时常趁虚而来劫掠一番。一切似乎都变得更加不安定了。苏护和钟离秀有些不堪其扰,他们本来只想寻一方乐土并安居乐业,但是那村中的钟鼓声总是让他们变得异常不安。钟离秀更显烦躁,常常破口大骂凉王的愚蠢至极和铁弗、乌丸之人的野蛮无耻, 苏护常说:“天下无一统,百姓无宁日。”他对这个世界的要求很低,暂求偏安一隅,无论是是非非。只要过了风头,他就会重回故地,然后征征伐伐,收拾那些旧时河山。 可即便是如此的追求,这个国家都没法满足他。渐渐着,这种躁动也撩起了苏护的愤怒,有时,他甚至想率领万千军马荡平所有胡人部落,然后让那些胡人乖乖的陪着他安静的生活。 入夏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田间也多了一些青色,可苏护家的藏酒却在这时被两个人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