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八部敕勒与往日荣光
潘彰入营,见左右军将横眉立眼,只是微微一笑,来到大汗纥骨律跟前,施敕勒礼,说道:“昔日殿下威武将军潘雄之子潘彰拜见大汗!” 纥骨律怒道:“你既已降魏,叛众离亲,又有何脸面再来见我?!” “臣入魏,乃是情非得已。十年前,柔然兵败,各城皆失,臣父战死,父亲在临死前特意叮嘱我不可屈膝于柔然。故潘彰身虽入魏,心中却无时无刻不记挂敕勒亲族,无时无刻不想为父亲报仇雪恨,无时无刻不想为部落报仇雪恨。 月前,臣见大汗提兵而来,心胆皆寒。大汗,难道您已经忘记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了吗?难道您已经忘记那些杀我万千族人、掠我万千土地的柔然吗?今日魏军前来征伐柔然,大汗理应借机投魏,共伐柔然,以报昔日柔然灭国之恨,可是大汗现在为什么要帮助敕勒部落的敌人呢?” 大汗纥骨律和众将听了竟无言以对。 潘彰又说:“虽然离开敕勒已有十年,但我依然还记得敕勒曾经的盛况。八部敕勒,合聚龙城,众至数万,走马杀牲,一起祭天。十年以来,那游绕的歌声依旧藏在我心,那熊熊的烈火依然温暖我心,我从来没有忘记敕勒人的强盛与欢歌……” “你不要再说了!”大汗纥骨律愤怒的扔掉手中的酒碗,再看众将,多以涕泪不堪。 “大汗难道就不怀念我敕勒人昔日的荣华与壮大?” 首领薛延陀站到潘彰跟前说道:“你休要在这里蛊惑大汗!魏军必定是粮草不济,才派你来做说客。” 潘彰笑道:“首领不要自欺欺人。数日前一战,首领又在哪里呢,你为何不出营来战魏将?魏军一出,十万大军,如鸟兽散。现在,就算魏军溃败了,对于敕勒又有什么样的好处呢?魏军退后,敕勒归于柔然藩国,游牧用兵,皆要受制于人,每年秋季上膘的时候,还要将我们的牧人辛苦饲养的牛羊马匹纳供于人。 魏军将领苏护雄才谋略,胆识武艺,皆超凡人,自率领魏军兵发六镇以来,势如破竹,兔园江畔三擒耶律韶光,穹隆岭上活捉阿那瑰,斩杀淳于风。现在柔然大势已去,沿途城镇皆望风而逃。若听我言,大王此时,正该联合魏国,收复敕勒丢失的城池和土地,再现祖上昔日的荣光。” “潘彰,我不许你再在我军营帐胡言乱语,搅乱军心!”薛延陀厉声说道。 “可是,他说的并没错。”大汗纥骨律说话之间,已是一脸颓然,“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在帮助我们的敌人,帮助我们的敌人守护他们从我们手中夺走的土地……” 帐下的另一名部落首领奚结皋说道:“当年,我和潘雄同在一军帐下,城破之时,诸军皆退,独潘雄死守城池,不肯离去。往日历历在目,如果他能看到现在的情况,英雄当有悔恨。” 薛延陀又要再言,忽然被纥骨律止住,“薛延陀不要再言。” 纥骨律从座位上走下,来到潘彰跟前,解下他身上的绳索,拉起他的双手,看着满含热泪的潘彰说:“你我同族,你之零落既是我之过。现在两军对仗,如何去做,请将军教我。” 潘彰说:“高车与敕勒皆为柔然逼迫,我料高车反柔然之心亦久矣。今柔然举国之兵已至城下,柔然若败,必会仓皇而逃。漠北之地,远离魏国,魏国人必然不会将自己的朝廷和军队派驻到这种不毛之地来。而敕勒若于其中建功,要回自己的土地则在情理之中。即便称藩于魏,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收回了更广大的土地和户民,纳贡之数不过九牛一毛。” “潘将军所言甚至,只是这……” 潘彰见纥骨律有些迟疑又说:“大汗若想和魏军联合,潘彰愿在期间做个使者。两军约定时日,内外夹攻,则柔然必破。只是现在,大汗还要在表面上听从于柔然,不要公然去反对他。” “运筹帷幄可依潘将军之言。” 这时,潘彰又道:“刚入营时,我见大王想要烧死我,现在大王又想任用于我。我担心大王犹自狐疑未定,不知如何取信于人?” “我意已决,将军勿疑!”纥骨律说完,取下腰上佩刀说:“这把刀乃先王所赐,已经陪伴我十多年了。你现在可以把它拿去给苏护做个信物。” 潘彰接过佩刀,慨然说道:“蒙大汗信任,臣下必然不辱使命。” 纥骨律挽着潘彰走出营帐,惜别之意,难尽言表。纥骨律将潘彰送出营地,又说:“高车敕勒若反,则柔然必败。我希望魏军退兵之时,潘将军能够留下来。”
“能够辅佐大汗我是潘家的荣耀。不瞒大汗,魏军统领本为扶桑王拓跋攸,但此人生性懦弱,一败而归。我执意回到沙场,只为脚下这片故土。柔然败后,大汗若不弃,潘彰愿留下。” “将军今日暂且归去,团聚之时,你我把酒言欢,不醉不休!” 当潘彰回到龙城的时候,燕青也已经归来。两人皆不辱使命。 苏护大喜,召集众将,议定日期,相约高车、敕勒共破柔然。 这一日,大汗匹黎正在营中赏玩歌姬表演,忽有探马来报,耳语一番。匹黎大惊,斥退歌姬,急忙召集众军将和幢帅来营中议事。 匹黎开门见山的说:“我听说,这几日里,高车大王阿伏至罗和敕勒大汗纥骨律与魏军有过往来,若真如此,则我军危矣!你们看,现在该怎么办呢?” 众军将闻之哗然,多露骇然之色。现在形势很清楚,单单一个魏军就已抗衡不过,如果再有高车和敕勒倒戈,柔然数万兵马便全都会葬身在这漫天荒草之中了。 军将乌孙候站出来说:“我们应当赶早动手,剿除隐患,若待他们联合起来,就太晚了。” 军将楼烦义宗说:“现在不宜打草惊蛇,风声鹤唳之下,则高车敕勒必反。我料他们二部此时或在忧虑。大王应该即刻召他们入营,他们若来,则说明他们心属柔然,若不来,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那我该以什么名义去召见他们呢?”匹黎急切的问。 “大汗可说已有攻城之良策,只待二位首领前来商议即可。到时,既入我营,则服我管。无论是杀是放,城破之前,是不能让他们回去的。”楼烦义宗说。 “此计甚好,现在就派使者去诏令他们。”此刻的匹黎如坐针毡,不敢耽误片刻。 使者出营,却并没有再回来。 不消半个时辰,大汗匹黎便迎来了魏军、高车与敕勒的夹攻。匹黎心生愤懑,怒道:“若退魏军,必会屠尽高车柔然之叛逆!”四面楚歌,此时的柔然所面对的,除了退路,便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