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下与征战与懊恼
“我想结束这个乱世!”苏护毅然决然的说。 花弧抬起头来,惊异的看着苏护说:“自晋以来,纷乱百年,你又如何能去结束?” “战,征战,不断的征战!征东南西北,灭秦燕蜀梁!” “可是,你懂得皇帝们的心思吗?他们只要财富与享乐。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绝对不会把手中的节钺赐给你。一场战争的成败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存亡,如果他们有了足够的富贵,便会更加不愿意去冒风险了。魏国现在已经征伐了夏国和柔然,可是对付梁国真的有胜算吗?即便苏兄神机妙算,可是和梁国开战的话,你能有五分以上的胜算吗?不要说现在神志不清的魏王,即便是以前清醒着的魏王也不会让你那么去做。一个念头可以毁掉一个国家和那个国家皇族的所有幸福。换做是我,也不会那样去做。” “但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 “没有办法,除非你自己来。当你有了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军队,只要有足够多的粮草,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苏护笑着说:“我对富贵与皇权从无奢望,而我之所以选择魏国,只是想走一条捷径。我想快些结束这场绵延百年的纷乱,我想带着自己的家人寻一方净土安心躬耕,我要将自己的田地种满秫谷,我要在自家的庭院载满桂花,我要在秋日里酿造满窖的桂花酒,然后拉着自己的朋友就着冬日的暖阳不醉不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能和苏兄比邻而居!”花弧说,笑容里尽是甜蜜的向往。 “还有钟离秀,还有……”苏护本来想说自己那几个兄弟,可是他终于忍住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他们在那里,但他希望他们一切都好。若能平定梁国,相见也不恨晚。 送走花弧,苏护独自走回府中,看见街道上一群孩子在追打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他们一边追逐,一边扔着石头,一边叫喊着“打死那只汉狗!” 汉狗,苏护的心像是被刺刀狠狠扎了一下。他疯狂的追了过去,将那个被追逐的小孩护在自己身下,怒视着那几个穿着鲜卑服饰的孩子说:“你们要是再敢欺负他,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几个孩子听了,吓得撒欢跑开了。 苏护蹲下身子,这才看见怀中小孩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且打满补丁的青衫,苏护本想抓住小孩子的那双冰凉的手。可是小孩很快就把小手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的手很脏,而眼前的这位大人显然是位富贵中人。 苏护笑了笑,又一次抓住那双冰凉的小手,“没关系,我也是汉人。” 小男孩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平城里还有您这么干净的汉人?!” “当然有,还有很多。你的家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不然那些孩子又来欺负你了!” 小男孩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苏护,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胡同说:“就在那里面。” 苏护拉着小孩向着那条胡同走了过去。 胡同在城南和城西交界的一个地方,和城西的繁华不同,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简陋,没有王府家那些复杂到无以复加的门面,这里的门面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小男孩带着苏护来到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苏护,微微一笑,说:“先生,这里便是我的家了。” “走,带我进去看看。”苏护说完,轻轻推开木门。 小院并不大,养着几只羊,旁边杂乱的堆着一些草料。小孩子进了院子,一边跑向屋子,一边高兴的喊“阿爷,我回来啦!” 没过一会,小男孩就拉着自己的父亲走出了院子,那名中年男子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人,就笑着迎过来说:“这位先生是?” 苏护正要开口,小男孩抢先说:“刚才,乌纯他们几个家伙又欺负我,亏了这位先生救下了我。” “哦,多谢先生。我们一家都是汉人,总是被那些鲜卑人瞧不起。皇城是人家的皇城,天下是人家的天下,我们这些汉人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男子说话间似乎有着许多委屈。 “我也是个汉人。”苏护这才觉得,仅仅是一个族类就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寒舍敝陋,先生若不弃,请进屋喝杯水吧。”
苏护点了点头,被小男孩拉着走进了屋子。屋子很小,也很简陋。中年男子很快就端来一壶水,为苏护倒了一碗,并有些歉意的笑着说:“小户人家,平常也没有备些茶叶。” “不介意。”苏护接过水碗,喝了一口,就问:“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吗?” “是的,孩子的母亲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的这个婆娘也是可怜,跟我来到平城后还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不过死了也好,活着也是受罪。” 苏护理解中年男子的意思,“既然鲜卑人容不下汉人,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着实没有地方可以去啊。边城多有战乱,即便有些收成也会被军队掠去。而城外多有匪患,那些胡人为匪杀人从来不留情面。而平城里,虽然活的低贱,可是打些短工,做些买卖,也可以勉强养家糊口。”中年男子说完,又长叹一口气道:“生活是一代不如一代,兵役和劳役不停的来,也许百十年后,这里的汉人就该死光了。” 苏护这才又想起来,先前魏王打仗的时候,总是要先征调大量的外族人,打了打仗的时候就将汉族、高车、羌族、敕勒这些外族人放在阵营的最前头,即便是死了也从不吝惜。但这又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也许可以左右一场战争,却不能左右天下人的命运。 简单的安慰几句,苏护希望中年男子可以去武舟山下的燕春楼里找些活计,却被那名中年单子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不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尽量不去麻烦别人。 走出那间简陋的小屋,苏护思虑重重。天下,是谁的天下,而征战,又是在为谁征战。他有些懊恼,但他又很清楚,无论是为谁,这场战争都要持续下去。天下不平,苦难不断。至于这族类间的仇恨,他希望能有个机会向魏王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