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千千言与太极殿
此时的太极殿内一，内外朝臣一千余人按班次排列，交谈议论，喧哗一片。最中央是二十几名等待册立的嫔妃，各个锦衣华裳，云鬓高树，浓妆淡抹间，多有倾国倾城之容颜。也有几个胆小的嫔妃立在角落，紧张的一言不。 这是关乎未来命运的一场选择，即便是平时受尽冷落的妃子也在这时有了期待。这是天命所属，谁也说不清楚。而且，前朝多有范例，那些最后能够铸成金人的人未必就是魏王所宠幸的那些人——甚至可以说一个都没有。所以，若想在后宫之中翻身，这绝对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苏护从那群妃嫔旁边走向殿前，正见游雅站在那里，他忍不住多看一眼。此时的她，流云髻，略施粉黛，一袭碧纱纹裙，两条金丝飘带，全然没有了太子府时的浓艳。苏护很清楚，游雅的孩子只比自己家的小征南大了一个月，现在的她也是在哺乳期间。就在这几分飘逸素颜之间，苏护恍惚中又想起了那个燕山之下的那个采桑姑娘。 花弧看见苏护盯着游雅呆，就轻轻推了一下。 苏护立刻一怔，如梦方醒，看看花弧，又看着游雅说道：“游贵妃！” 游雅施礼，微声说：“苏先生！” 苏护心有千千言，可是话到嘴边，又全都收了回去，这里是太极殿，游雅是魏王的嫔妃，适合他说的话并不多。“听说贵妃在上党郡生下一子，希望他能给你带来吉祥。” 游雅轻笑说道：“多谢先生昔日搭救之恩，才有我母子今日之富贵。我在回到平城后，曾经和魏王说起这件事，并希望他能够赏赐那些尽忠于他的臣子，只是那时候您还在征伐燕国，但我想大王一定不会忘记。” “多谢游贵妃挂念，往日所为，皆是为人臣子的本份，也是……”苏护本想说的是旧日情谊，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魏王驾到！” 声音落下，殿内一片肃静。 魏王拓跋颜身穿华彩龙袍昂从殿后走入太极殿，他俯看阶下众臣，一瞥之后，稳稳的做到自己的王座上。 “朕自登基数月以来，尚未册立皇后。而皇嗣延绵，需母临天下。皇后之尊，与帝齐体。我当按照魏廷旧制，命后宫嫔妃铸造金人，以窥探天意。成者，即位六宫之主，不成，则为嫔妃贵人。现在，有诸位爱卿作证，我将依据尊敬祖宗的礼法，慎选贤媛，以资内助。” 旋即，太常周宗伯宣读诏书，带领众臣走出太极殿，来到殿前，主持铸造金人的仪式。 太极殿前，立起一口大铜鼎，铜鼎内的铜液在阳光的照射下散着奕奕的金光。 铜鼎的旁边，放着根据二十几位妃嫔做成的铁制模具。这些铜液、铁模皆出自金部的作坊。而赫连珊早在仪式之前就花重金收买了金部的尚书杨子恭，并向他提供了寇谦之的销炼秘方。如果那个秘方真的奏效，并让铜液不凝，那么排挤掉其他嫔妃便是真的顺理成章了。为了心中觊觎已久的那个中宫正位，她要铤而走险，或许这就是富贵险中求吧。 “第一位铸金人——韩贵妃！”太常周宗伯说完，目光直指韩贵妃。 韩贵妃是御夷镇镇守将军韩让的女儿，因为久居藩外，少有教化，听到太常提到自己名字，随口应了一声，迈着大步子来到铜鼎跟前。 韩贵妃对着太常微微一笑，问道:“太常大人，这金人是要怎么个铸法？” 周宗伯看了韩贵妃一眼，冷言说道：“鼎外挂着一把铁勺，你自去取来，舀铜液于铁模之上。待铁模注满，合上铁模，沉于水中。须臾之后，取出铁模，复又打开，成或不成，一见了然。” “知晓了。”韩贵妃说完，来到铜鼎旁取下铁勺，又去铜鼎中舀取铜液。也许是铸人心切，韩贵妃舀了满满一铁勺。当取出铁勺时，铜液滴滴答答，多有落到地上。 “下一名，姚贵妃！” 韩贵妃听到这里，放下铁勺，急了说：“太常大人，我的金人还没有铸，如何就要下一个了？” “铜液落地，过五滴，便是失败！所以，你出局了。”周宗伯不紧不慢的说。 镇守将军韩让也来到跟前，力辩说道：“既有规矩，当早有说明，何至于让我家女儿吃这种暗亏？” 太常说道：“铸金人乃是天卜，意在窥天之意，天意如此，人命难违。将军不要气恼，历代皆是如此，你若觉得冤屈，可取太极殿中找皇上理论。我是太常，只是负责主持仪式。下一名，姚贵妃！” 既是祖宗旧制，韩让又岂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找皇帝理论？他来到韩贵妃身边，稍作安慰，算是认命。 姚贵妃是渤海郡王之女，听到太常念到她的名字，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铜鼎跟前，取下铁勺。她吸取韩贵妃的教训，小心翼翼，只舀半勺，徐徐注入铁模之中。 如此往复，当舀到第十勺的时候，铁幕已经注满多半。当她正要再去舀取铜液的时候，却听到太常说道：“下一名，郦贵妃！” 姚贵妃听了，诧异问道：“太常大人，这金人尚未铸就，怎么又下一位了？” “铜液舀取以十次为限，你现在已经舀取十勺，而铁模却只是过半，你已经不可能铸造出属于你的金人了。” 姚贵妃听了，扔下铁勺，哭哭啼啼的跑开了。 郦贵妃第一次面对册立大事，心情紧张，手持铁勺哆哆嗦嗦，一没留神竟然将铁勺落到地上，直接被淘汰出局。 又一贵妃，虽然注满铁模，可是侍卫在端取铁模的时候不慎弄撒了铜液，也是出局。 十轮过后，即便有人将铁模注满，却见铜液不凝，皆以失败告终。太极殿前，顿时嘤嘤嗡嗡，哭声一片，也有两三个妃嫔哭着冲去太极殿去找魏王寻求安慰。 赫连珊冷眼旁观，心中暗喜。她很清楚，除了她的铁模之外，其他人的铁模都被抹了一层细粉，而这种细粉却可以让铜液不凝，金人不成。她瞄了一眼即将上场的游雅，想到她即将上演一场失败，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