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神桑与成佛
苏护则不同,和那些内朝的鲜卑贵族相比,他英姿勃发,多谋善断,且有嫉恶如仇。他完全依靠自己的才学和眼光来向魏王举荐人才,并且那些被提拔为州牧、尚书、将军和仙侯的人皆能独当一面,有所作为。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感染了这个魏廷。 像这样的人,魏王当然不能杀。盛世之下,可以弃之不用,但若有了变故,魏廷终究还是要仰仗这样的人运筹帷幄。杀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杀死一个人的本意。更何况苏护是骨鲠之臣,人尽皆知,杀死他,魏廷里也许就真的不会有人敢进谏了。魏王当然也清楚,即便是坐享富贵,也要那富贵延年,所以,他绝对不能活在一个完全是谎话充斥的世界里。那样的话,皇室的富贵会随着国家的灭亡消失殆尽,而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南城门外,绿柳婆娑,苏护与众位朝臣执手相看,泪眼之下,凝噎无语。离别,一切尽在不言中。除了伤感,便是感伤。 苏护和众人告别,正要登上马车,却又见远处走来一匹宝马,那马走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身后也未曾扬起一片轻尘。 苏护见了,敛起伤感,粲然一笑,“渤海郡王肯定不是来送我的。” 苏护说完,告别众人,登上马车。 马车未行多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呼声:“苏刺史,慢行!” 苏护让马夫勒住马,带骆马和骑马来到跟前,才又跳下马车,露出几分轻蔑的问道:“郡王赶来是要谢我的不杀之恩吗?” 骆马和跳下马,傲慢的说:“苏护,我奉魏王旨意前来送你,现在你这河内刺史连个正四品都算不上,又怎么能对我如此无理呢?” “哎,我只叹当日疏忽,派你前去搦战,却又让你跑回了魏廷。不然的话,我大魏今日的朝廷又可多一份安定了。” “苏刺史,你现在已经沦落至此,又何必再逞这一时口快呢?”骆马和说完,从马背上取下一柄短斧,又从怀里取出诏书一并递给了苏护,“昨夜,魏王宽容,没有杀你,今日,魏王又让我为你送来节钺,让你督河内、正平、河东三镇之兵。你除了要感激魏王的仁慈,还应当感谢佛祖的保佑。” “郡王也是一位优婆塞吗?” “现在佛教是国教,我理当信仰。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素风大禅师的佛堂前的那棵桑树只因受了佛法的熏陶而度化成了神桑。这棵桑树原来就是一棵普通的桑树,可是现在枝条横绕,树叶四布,就像是华丽的车盖。而且,这神桑的树冠天然地分成五层,每一层的树叶和果子各不相同。草木都不在顽固不化,这不正是佛法无边度化的结果吗?” “那些不过是别有用心者迷惑大众的把戏罢了。佛由心生,并不是外物造化,渤海君王不要再被那些眼前的幻境所迷惑了!” “苏护,你这么说分明是对国教的诬蔑。回宫之后,我一定要禀告魏王。” “我今日便会离开平城,至于魏王面前,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骆马和当然知道,自己如果回去这样禀报必然是空口无凭,即便是对魏王说了也是无益,于是又缓和气色,对苏护说道:“刺史就任之后,当努力宣扬佛法。就像我一样,招收沙门弟子编撰佛学经典,再组织手艺高超的工匠营建佛像,只有如此才能得到佛祖的保佑。过去的你不信菩提之语,所以命运就得不到佛的眷顾。你看看现在的我,是不是要远在你之上呢?” 苏护收起魏王赐给的节钺和诏书,登上马车,对着骆马和说道:“郡王啊,你升天当在苏护前,成佛必在苏护后。” 说罢,马车徐徐的走开了。 “苏护!”渤海郡王被气得胡子都立了起来,“你这样说话,一定会遭报应的……” 苏护带着家人和九离苾、武三思,还有几十名魏王送给他的老弱残兵一路向南,行了两个多月,来到黄河北岸的河内。 河内虽然是北魏重镇,可是和南朝的军师重镇悬瓠隔河相望,常年饱受战争与侵扰之苦,城镇破落,人口流离,如果不是有一万魏军驻扎黄河岸,河内恐怕是早已在北境版图中湮灭了。 留给苏护的刺史府并不太大,却是被收拾的干净。所以,尽管还有几分简陋,可是作为安身之所,已经算是不错了。经过一路见闻,苏护忽然觉得重任在肩。
在此之前,苏护毫不怀疑的认为北境已经具备了征伐南梁的准备,可是在视察完河内、正平和河东三镇后,他才真正意识到,准备工作做得还远远不够。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现在北方诸国皆被收服,他正好可以安心整理一下这些与南梁相接的边境之城。 苏护上任之后,最先安排当地的军民整理那些荒废的农田,可是这些民户饱受战乱之苦,并不愿再去城外的荒芜之地进行开垦。听当地百姓说,黄河对岸的梁军每个月都会悄悄的渡河过来劫掠,即便种了庄稼,不是在乱战之中被践踏毁坏,就会在成熟的时候被人洗劫一空。如此,不但徒废民力,还浪费了许多种子。很多人正是因为不堪其扰才纷纷搬走的。 苏护张榜安民,并许诺说,魏军马上会在江边布置十万水军防备梁军,城中百姓可以放心去城外耕种,不但免除五年赋税,一旦真的有了损失,朝廷会依照当年收成给予赔偿。 告示一出,举城哗然,满城百姓,无论男女,皆欣然出城耕种田地。一时间,城外耕作的情景热火朝天,很多人扶老携幼赶去城外开荒。 驻守河岸的前军军主唐辉见城外开荒火热,甚是不解,入刺史府来拜见苏护,“刺史大人,您出来此地,或许还不知道河内的形势。南梁军队善习水战,舟舰数以万计,对河内等地的劫掠甚是猖狂。魏王虽然这这里派驻了一万守军,依然难以防备他们的劫掠。南梁人昼伏夜出,乘人不备,来去如风,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对他们进行防备啊。” 苏护让唐辉坐下说。 这位前军军主谦让了一下,看到苏护又示意他坐下,就勉强坐了下去,继续说道:“我听说您发出榜文,让城中百姓出城耕种,这不过是徒劳之举。以前每年麦熟之时,梁军必会前来劫掠。您让百姓种下那一片粮食,对南梁的军队来说,那无疑会成为更大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