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条命与一条臂

    经此一役，魏军共俘获五千梁军，收获三百多艘船舰。曾经的战俘营瞬间饱满，魏军不得不又在城中寻了几个处所将这几千梁军安置完毕。

    魏军毕竟被梁军欺负惯了，此时见俘获了这么多，也有心有不甘着对那些俘获的梁军多有虐待。百姓见了，也纷纷向这些南人投掷石头，以解这留在心头多少年的怨恨。当苏护知道这件事后，狠狠的重罚了那些兵将。

    九离苾见了，颇为不解的说：“先生，那些梁军即为俘虏，就是奴隶，魏军当然有权去处置他们。而且，在过去那么多年，梁军对魏军多有劫掠，杀人伤人也是无数。现在他们落到了我们手中，我们没有砍掉他们的级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为何还要如此善待他们呢？”

    “无论南人北人，都是服了兵役的百姓。雀仙阵里，我已下了杀机，斩杀万千。现在他们来降我，我又岂能忍心加害于他们呢？”

    “在魏王眼中，这些汉人最是低贱，他们的命就像狗一样。”

    “我也是个汉人啊！”苏护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认为魏王那样看待终生公平吗？秦汉以来，北境之地，长城以南的这片土地，本来就是这些汉人的居所。如果没有五胡乱我华夏，这里——包括河内都是汉人的土地。可叹衣冠南渡之后，北境留下来的这些汉人竟然沦为胡人的盘中之物。百年混战，胡族掠人而食，不知道吃掉了多少万的汉人。”

    “真有这样的事情？”

    “你不要认为这些高高在上的鲜卑贵族就是天生的富贵，曾经的鲜卑族人和羯族人一样都是食人魔，他们的脚下有着汉人的累累白骨。他们不仅将这些汉人驱赶出了他们的土地，还杀掠无数，烹食无数，他们的荣耀就是这样在死亡之海中升起来的。战争，从来就没有正义可谈。”

    九离苾点了点头，低声说：“真庆幸我只是个敕勒人。”

    “除了统治者的族氏，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一样。”

    “那先生又是为何而战呢？”

    “为我自己，也为这个天下。”说话之间，苏护黯然神伤，显然，这个说法也是有些牵强。

    镇北将军越宿本来想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蒙混期间，可是却被几名愤怒的梁军直接告了。战败并不令人觉得羞耻，羞耻的是这位统领梁军数万大军的将军竟然为了能够活下来丢掉了所有的尊严。

    魏军的中军营帐内，苏护看着被压在帐下的越宿，冷冷的说道：“镇北将军，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的越宿早已羞愧难当，他跪在帐中，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只是糯糯的说了一句：“愿乞一命。”

    “我听魏军将士们说，你镇守悬瓠的时候，对河内多有劫掠，不但践踏了很多的农田，还杀死了很多无辜的百姓。现在你却要乞求我留你一命，就算我想留你，这城中百姓又能留下你吗？”

    “将军饶命啊，我是梁国的将军，奉梁王之命督悬瓠军事，劫掠之事，只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啊。”越宿哭泣着说道。

    “我可以不杀你。想你这一万多名梁军身陷异地，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去通风报信，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我想让你们两人知道，河内有我苏护做刺史，你们就不要再来以身犯险。不然的话，这滚滚黄河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越宿听了，不住的磕头说道：“刺史大人神武，我梁军必然不敢再犯河内。请您一定要留我一命啊。”

    “如果我就这样放你回去，河内百姓必会怪罪于我。所以，你的命可以带走，右臂就留下吧。提不起武器，我想你就不会再来欺负这河内百姓了，这也算是我给他们的一个交待。”

    “大人，不要啊！我再也不敢来来犯北境了！”越宿顿时大哭告饶。

    “一条命，一条臂，将军还请自行选择吧！”苏护说完，命人将越宿带了出去。

    当日，在魏军的引领下，两名梁军俘虏驾着小舟载着这位被砍掉右臂的镇北将军回去了南岸。

    虽然魏国兵将对那位镇北将军恨之入骨，可是刺史大人决定要放人，也没有人敢去阻拦。这些驻守河内的万千魏军对这位新来的刺史皆有敬仰之意。

    一场胜利，驱走阴霾，将心头压抑许久的战意也全都释放出来。全军上下，一片志气昂然。前军军长唐辉更是来到苏护跟前主动请命率军南伐。

    苏护说：“梁军新败，必然已经加强了守备，我们此时若去，未必能有所获。而且，我听抓获的那些梁人说，梁国在悬瓠一地驻兵五万。除去这次损失的一万五千人，他们的兵力还是三倍于我。行军之事，将军还要冷静，不要被这么一场胜利冲昏了头脑。”

    “南人士气低落，而我军士气正盛，难道我们就打算放过现在的大好良机吗？”

    “事有万变，为将者当相机而动。现在驻守河内的兵马只有万余，若要致胜，只能奇袭。但是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我们就再等一等吧。”

    “要等多久？”唐辉迫不及待的问。

    “你可在往来渔人中安置一两名可信之人，平日里多多打探南人的消息，当悬瓠之地来了新的镇守将军，就是我们渡河奇袭之时。”

    唐辉听了，立刻瞪大眼睛说道：“如果来了新的将军，魏军的增援也必然随之而到。这样的话，不是更难攻打了吗？”

    “魏王只给河内留下了勉强镇守的一万军马，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攻打过去。即便是有了机会，我们也只能疾来疾往，形如劫掠。现在，唯一的机会也只有南人的新将军上任的时候了。那时，梁军兵马势众，必然目空一切，傲慢之下疏于防备，当有机可乘。除此之外，我们只要守住河内，确保无虞，便是你我的功绩。至于南伐——”苏护想起魏王的态度，对于南伐之意已经有了几分心灰气冷。

    唐辉当然也清楚现在的形势，一万魏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征服一个国家，而那些战俘更是很难信任，一旦临阵倒戈，败如潮水，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苏护送走唐辉，并叮嘱他不要把奇袭南人的消息泄露出去。

    一座雀仙阵横亘黄河岸，终于再没有人再敢来侵犯。在河内百姓恢复生产之后，曾经流离在外的人也多有归来者。河内城中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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