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妖星陨落与平城的落寞
赫连冲攻取平城,屠戮一方。身居王宫之时,夜不能寐,每当合眼,就会见到拓跋颜提着自己的血淋淋的首级立在自己的床下,不停的大呼说:“君为我生,我为君死!” 每次惊惧而起,他都会惊出一身冷汗。赫连冲多年征伐,并不害怕鬼神,可是数天以来梦魇如一,也是觉得蹊跷。他于是就问身边的官员,有人说:“屠城之后,冤魂难散,而王城旧殿,多妖多孽,可以造新的宫殿居住。” 赫连冲于是令人重新砍伐木材,再造新殿,可是新的宫殿还没有建成,赫连冲就病倒了。 自此之后,赫连冲更觉殿中幽魅,时常在夜里闻得殿外男女哭声不绝,转问左右之人却皆无所闻,更无所见。 赫连冲愈加病重,忽然在一夜听得像雷声一样的轰鸣,急忙派人去查看,竟然是有一颗流星坠在平城之西北角。那里的地面陷进去一丈有余,坑中还有碎炭数斗。负责查看的兵士忽然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当发现周围并没有小孩子的时候,他们这才意识到哭声是从地下传来的。 巡查的士兵将情况报告给了赫连冲,赫连冲令人将那个大坑继续挖掘,竟然挖出了了一个三尺多长的棺材。赫连冲认为这是大凶之兆。 后来,太史官说妖星犯境,今年西北大将会有人死。 赫连冲听了,叹道:“妖星应在我身。我本来还想进军平定青州,而天欲杀我,这恐怕对国家不利啊。” 有的大臣建议开坛设法,祈福禳灾。 赫连冲拒绝道:“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我天命已绝,又岂是几个道士能够拯救的?!” 尽管苏护已经答应过赫连冲要和他分王天下,可是赫连冲也清楚,自己死后,那些从西夏带来兵将必然不是苏护的对手。而且,即便是暂时没有纷争,却并不代表以后就能长治久安,这些人在夏国经受了很多的艰苦,一旦贪恋中原富贵必然难以节制。如此的话,夏国也就难以保存了。 赫连冲于是修书一封,派人送给苏护,只说自己会率领军队退回统万,平城之地和北方六镇愿拱手奉上,并答应苏护,夏国的军队在回到统万之后,两国互不侵扰,友好往来,保境安民。 苏护答应了赫连冲的请求,并答应赫连冲只要两地修好,互不劫掠,他就可以保证统万的安定。 赫连冲带着苏护的承诺离开了平城,虽壮志未酬,可是终究一雪前耻。回到统万城不久,赫连冲就病死了,临死之前,赫连冲只是流泪重复着一句话:我是为大夏国而生! 苏护既得平城,却见城内已经遍布狼藉,少有人烟。苏护哀叹之下,心中感慨万千。 不久,苏护出城去了武舟山。虽然武舟山已被烧毁,可是燕春楼却独存了下来,只不过,这里已经变得更加破烂了。满目疮痍之下,苏护忍不住落下泪来。命运流转,岁月轮回,再见面时,一切都变了模样。 武三思来到燕春楼前,一把拽开门锁,走了进去,打量一番,有些无奈的说:“酒楼还在,只是景致全无了。” 一旁的萧鸿渐说:“过不了多久,这山中树木就会重新长起来。苍山依旧,却不会再有燕春楼,也不会有美酒,我对这里不会再有留恋了。” 钟离秀听了,有些怀疑似的问苏护:“王后去世了,你还酿得出美酒吗?依我现在的口味,可不是当年你在乐都时酿的那种劣质酒能够满足的了啊?” “蜀王现在是一国之主,又哪里会有功夫去给你们酿酒喝?”林兴宗说完,又抹了抹嘴,“不过,当年王后所酿之酒,确实美味,即便是现在,我还忘不掉那种味道。这种酒,尝一次,便是一生的幸运。” 苏护听了,笑着说:“角念所酿之酒,我也可以酿的出来。而且,我当年在平城时候就已深得其法,这个酿法需得天地造化,得来并不太难。” 可是说道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又忽然消失了。苏护轻叹一声,看着远处的武舟山,伤感的说:“角念在益州时,曾于王殿之后的醉春堂中酿酒。那一年,蜀地丰收。王后共酿了百仓秫谷,万坛美酒。她说要等我荡平天下后,用这美酒来给那些国家的功臣们开庆功宴。现在,那些美酒依然存放在醉春堂地下的酒窖之中。现在北境即将一统,我应当派人去益州将美酒运去汴州,然后,再和诸君同醉!”
听到这里,所有人也都陷入了悲伤。燕青、萧鸿渐和武三思等人在平城时就常在燕春楼,饮美酒无数,吃美食也是无数,而角念对待他们也像是兄弟一般。现在触景生情,几人皆感怀至泣下。 回到平城,苏护慨叹拓跋颜之惨死,而想起往事又历历在目,于是在城北一座土山之下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 离开平城前,苏护来到拓跋颜的坟前伫立良久,然后又对着那座坟冢说:“颜君,你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差矣。想我中华,幅圆万里,北有千百酋豪,南有千百D主,各类族群,数以万计,你又怎么能仅仅依靠鲜卑一族而专治天下呢?!当年,你我在华Y之地初识,而后苏护被强征入伍,西征大夏,南击吐谷浑,北伐柔然,东灭北燕,终至北境一统。十年来,苏护自认你我志趣相投,每有攻伐,无不尽心尽力,只希望能够凭借北境的力量一雪家恨。苏护心中早有执念,只待荡平天下、杀死宋恒之后,你为天子,我为白衣,寻一方乐土,苟且一生。可你继位人主之后,却性情大变,谈恋富贵,不思进取,暴虐北境……君自恃鲜卑,容得下天下,却为何容不下这天下的千百族类呢?!我现在即将离开平城,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回来。当年我随扶桑王北伐蠕蠕之时,颜君在城外送别,君之落寞,时至如今,依然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