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半部论语
苏玉正欲取过来仔细端详，却听“倏——”一声，那《八部天龙经》竟自燃起来，一团蓝色火苗瞬间喷出，孔大义拿经手臂也被火焰包围。 “啊——” 孔大义大叫一声，欲甩脱那经书，却不料那手迅速成为焦炭，紧接着那火焰像会吞噬天地火龙把孔大义整个人吞入火焰中，孔大义挣扎着向前跑了一会，就连同那经书手中灯一起化为一团蓝色烟云瞬间消隐不见。 “不好——” 孔万古突然大叫一声，“此处有戾气，在此恐难善终，快些离开此处！” 大家听闻此语，随着孔万古奔跑起来，不一会儿就出了白桦林，到了一个空旷之处，心才稍舒。 “孔兄，不知刚才为何你弟子会自燃而亡？” 苏玉不解地问道。 “这，我也不知，来到龙虎山咄咄怪事频出！不过听说桃花源就在左近，到了那里，就能享无上艳福，获天下极宝，从此醉生梦死，逍遥自在，胜似活神仙。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孔万古道。 “如此说来你是势在必得了？” 苏玉道。 “自然，你们呢？” 孔万古看向他剩余三个弟子。 “当然能吃美女屁，死了也心甘！” 孔大道脸上泛着兴奋滢光，好像美女法宝就在眼前等着他索取。 “天色将晚，我们看能否在天黑之前找到歇脚之处？” 孔万古说着，一马当先大步向前走去。 果然，未行多久，就在一个桃木崖下看到一处酒家，挑着大红“酒”幌，四周桃花掩映，若非走到切近远远看来就是一片桃林，酒幌上沾着油污锅气，被风吹起猎猎作响，显见古物，有些年头了，酒幌下就是三个桃红大字，镌刻在一个黑风石上，斜靠在门旁，却是，“独一处”，下首有行小字，“独一生存，更无分号”。 苏玉觉得奇怪，一抬脚迈入店里，却见一个店小二正躺在酒桌上打瞌睡，穿着一件桃红裙子，头上裹着白毛巾，手臂白皙，脸色桃红，似乎久未有生意上门。 “店小二——” 苏玉轻唤一声。 那店小二身上像安有弹簧，听见喊叫，身子一下弹起，接着便一个‘鹞子翻身’站在苏玉面前，眉开眼笑道，“客爷——” 苏玉但闻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可是那店小二脖颈处有喉结明明男儿身，便道，“小二哥，你们可有闲房，可有上好吃食裹裹饥肠？” “有有有，我们有上好厢房，专候似你这样高贵客人，至于饭菜，凡是世上有我们这里都有，管保您吃得满意住得放心！” 店小二cao着熟练笼拢客人特有套语道。 “哦，那就先切十斤熟牛rou，再要十五斤煎豆腐，五碗骨里酥羊rou面……” 苏玉一口气说了十来种菜，都是厚实抵饥之物。 “慢着——” 店小二突然打断苏玉话头，“这些您一个人吃得完吗？” “谁说我一个人——你看——” 苏玉说着，往外一指，就见孔万古和三个弟子鱼贯走了进来。 店小二见他们进来，脸色马上黑了，并不着急供应酒食。 “怎么？我们来了不欢迎？” 孔万古见店小二脸上有异大声道。 “客爷说哪里话来，只是小人有个小小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店小二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孔大道大声道，无端死了一个兄弟，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 “是，你们能否一个一个来，恕我们店小，一次只能招待一个客人。” 店小二陪着小心道。 “这是什么话，难道让他吃饭睡觉，我们四人在外面挨饿受冻不成？” 孔大德也道。 “小店唤作‘独一处’，就是给人提供充分独立空间，不让他人打扰，若一起同住恐怕滋生事端。” 店小二解释道。 “有如此多房间空着却不让住，是何道理，我们既然是一路同来，就不怕什么事端。” 孔大仁道。 “这么多房间是给夫妻或一夫多妾客爷住，俗话说夫妻同体，你们看来并非同一门派，也未亲近到同生共死程度，所以还请各位高抬一步，离此八十里另一家客店——” 店小二道。 “废话少说——” 孔万古不待他说完突然大声道，“你若不接待我等，我就拆了你老鸹窝——” 店小二再也不言，身子一动，就消失在十丈之外厨房边，不一会儿煎炒烹炸就端上来一桌上好酒席，五人风卷残云瞬息之间满桌酒菜就进了肚，打着饱嗝，晃晃悠悠走到楼上上房来，楼上一共七间房，浩然宫人占了左边与中间六间房，只余右边一个耳房给苏玉，苏玉并未计较，想着店小二诡异身法，慢慢来至漱洗处，轻抠一下喉咙所有酒菜尽数吐了出来。 刚洗完脸就见自己房间立马变了样，记得进来之时是鸳鸯戏水锦被和红烛高燃，地上铺有红毯，墙上挂有美人扇面，此时却只余残垣断壁，污迹斑斑，一个石床，石床上铺着稻草，稻草边有个缺了一角烂碗，碗内却是人脂为油，稻草为芯，忽明忽暗，好像来到阴朝地府一般，令人惊魂不已。 “呼——唔——” 侧耳一听，隔壁房间发出厚重呼噜声，似乎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再仔细听时却发现只有三个人呼吸声。 苏玉不敢深睡，只盘膝坐在窗前，把油灯放于面前，假寐养神，时不时看一眼碗中灯是不是会燃灭。 “噗——” 一阵风来，苏玉一睁眼，一张玉脸就出现在窗口，那灯瞬间熄灭了，那张玉脸就贴在苏玉脸上，紧接着玉脸下妖娆玉体像一条蛇盘缠上来。 “噗——” 苏玉猛地一甩身，身上蛇就摔在地上。 那蛇却化作飞蛇一下扑到苏玉面前，“啪——”一声脆响，苏玉脸上就挨了一个响亮耳光。 “刚吃饱饭就不认帐了，你这个忘恩负义小王巴蛋！” 一个娇艳声音道。 “只怕要我所认帐是勾魂帐吧？” 苏玉马上道。 “世界上事索取就要有付出，快乐背后就是痛苦，天下通理，古今如一。” 那个娇媚声音又道。 “可为什么大千世界偏偏选中我？” 苏玉不解地道。 “独一处，独一处，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平安处之，凡入独一处，必要留下一条命来与后来之人作灯油，后人才能再次来到此处春宵一度。” 那个娇媚声音道。 “如此说来，谁都不能免俗了？” 苏玉道。 “除非莫到桃源来，一到桃源，万马拉不回，你灵**身皆都不是你再属于自己。” 娇媚声音道。 “那属于谁？” 苏玉道。 “桃源女。” 娇媚声音说完，突然纵身一跃，融身入碗，空气里传来滋滋滋化人为油声音，声音消隐时破碗上灯芯就亮起来了，碗内油脂满满，空气里弥散着玉体香气，却是销魂不已，令人迷醉。 突然灯中焰火烟云化作一个美人儿，娇娆若玉，轻吐艳唇，空气里就传来一个如玉声音，“灯内不可一日无油，若点燃桃源灯，必须有人血入碗为油，不能攫取客人血，只有主人以身为油。” 声音甜腻，却含着无限幽怨和嗔意。 “啊——” 突然隔壁房间里传来三声撕心裂肺喊叫，苏玉一下蹿出，但见灯已经重新燃起，三碗油灯，油足灯耀。 六间房之间本来有隔墙，此时却已经打通成为筒子间，本来住在这里浩然宫四个人此时只余孔万古一人却全身打颤，双目紧闭，不停地念着《诗经》里句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却反反复复只念这一句，额上冒汗，身下如火，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下来。 孔万古面前有一碗油灯，却已经熄灭。 围着孔万古有三碗油灯，以“山”字形将他包围，却莹然发亮，熊熊燃烧，显示着旺盛生命力。 “嘭——” 三碗油灯爆起三个灯花，接着那灯花就围着孔万古飞了一周，直没入他头顶，瞬息不见。 孔万古身子剧烈地发颤，终于目光如炬，拼命吐出一口精气，就把眼前三碗油灯悉数吹灭。 “啊——” 孔万古长吁一口气。 “噗噗噗——” 三声脆响，三个已经熄灭油灯又都重新燃了起来。 孔万古见此身子如筛糠般剧烈地颤动，一下跌倒在地，从他盘坐地方就跳出一个少女，身着紧身红浴衣，舌头在嘴唇上抿了一下，似乎意犹未尽，一股白色泡沫就从鼻中溢出，接着一团鲜血从嘴里淌出。 “你，你是何人？” 苏玉惊道。 “咯咯咯——” 少女发出一串娇笑，“夫婿，这是我们二人世界，是我们逍遥独处时光，春宵一刻抵千金，还不给我打发了他——” “嗷——” 少女话音未落，但见孔万古一声大叫，身子就一下站起，面对着苏玉，身上衣服猎猎作响，灵力十足，“苏玉，独一处里只能我一人独处，我三个弟子都已经以身化油添了我与娘子红袖之香，你也把身子留下化为油脂燃亮我们洞房花烛夜吧——” 孔万古说着，右手一伸但见手中就现一灯，那灯正是苏玉初见他时提在手中那盏，此时却莹莹放光，闪亮如斗，瞬间把这小小房间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个少女被这灯光一照，竟然若一缕香烟轻飘飘而起，灯中火光化无形飓风瞬间将那缕香气吹入孔万古发红瞳孔中，孔万古双眼满布血丝，犹如一个复仇天神，浑身充满了力量。 “苏玉，你给我死去吧——” 孔万古说着，手中灯一转，就从灯中出现一个灯绳，却是无形无质，飘飞向苏玉，缠于他腰间，轻轻一提，苏玉就被提至空中，孔万古双眼暴涨，射出两股精气就融入灯绳中，那灯绳越来越粗，越来越尖利，像一把时光刀锋利无比，直欲把苏玉斩为两截。 “呵呵呵——” 苏玉发出一串巧笑，身子就冒出一个个泡沫，将他围在核心，泡沫散开时苏玉就化作一个葫芦，灯绳正系在葫芦中间地带，随着灯绳越来越紧葫芦也越来细，却不能伤到葫芦分毫。 “啊——” 孔万古大叫一声，“气死我也——” 孔万古左手一伸就把头上玉石揪下放到灯中燃起，但见那玉石中坐着一个儒布冕冠左手持经右手执仁圭师者形象，好像与传说中儒家至圣先师孔丘孔仲尼一般无二，但见那孔丘在玉石中摇头晃脑，似乎面对着三千弟子，诲人不倦。 “嘭——” 一声巨响，那玉石竟然破碎开来，孔丘也瞑目站在火焰中，好像一个灯神。 “仲尼灯在此，如同孔圣人亲临，天下不孝忤逆之人，退避三舍！” 孔万古突然一声大叫，双目陡然张开，灯中圣人孔丘也张开双目，但见四只眼睛像四个太阳照得苏玉一时睁不开眼。 “苏玉，你可知谁是你父母？” 仲尼灯中孔丘突然大声叫道。 “我，我，我——我不知——” 苏玉被那灯中声音所摄，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仲尼灯，无数道光芒若剑刺到眼眶中，苏玉但觉头昏眼花，身上灵力一时聚不起来，就欲栽倒沉沉睡去。 “身为人子，不知尽孝，竟连父母为谁都不知晓，父精母血，何以回报，父母生养你一场岂不白养，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那个灯中圣人又大声道，苏玉但觉脑中一个声音一直回荡，“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苏玉不由自主地擎起道枯子母剑就慢慢往自已咽喉处刺来，“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苏玉如痴如醉，随着心中那个声音一再地响起，苏玉道枯子母剑也距离咽喉处越来越近。 “当——” 突然一声金鸣之响，苏玉一顿，只见脐上泛着金光，一串蓝色小球从天机袋中滚出形成一个网罩挡在脖颈之外，正是与嫣婵娟成亲之时从她身上淌出鸳盟粒子所幻化智慧因子，被苏玉无意中吸收入天机袋，当此性命攸关之时主动护主。 苏玉一下惊醒，轻轻移开剑刃，那智慧因子也慢慢缩回天机袋中。 “好险——” 苏玉心中一阵后怕，“幸有爱妻嫣婵娟遗有芳泽所救，不然可就死无葬身之地。” 苏玉思至此，手中道枯子母剑一擎，大声道，“臭儒生，竟敢拿孔圣人压我，孔圣人乃至圣先师，仁义善良，岂是尔等之辈可比？” 此语一出，但见那灯中圣人脸上羞光起，火焰也慢慢褪去。 “苏玉，你死期到了，在这独一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灯——” 孔万古说着又猛地把仲尼灯擎在空中，口中大声道，“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随着孔万古一声大喝，但见天昏地暗，整个天穹若黑锅底倒扣下来，紧跟着日月齐喑，天上闪电惊鸣，霹雳雷雨下个不停。 “轰隆隆——” 一声惊雷过后，就见小小房间屋顶就被掀上了天空，一个接一个火球盘旋着就落于地面，在苏玉身边砸开一个个大洞，刹那间一层二层都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仲尼灯中也瞬间变大，从中刮起一阵飓风，洞开一个大洞把孔万古吸入其中附着在孔圣人身上，变得高大威武，好像金甲天神一般，手中托着一灯，放于唇间轻轻吹口精气，一个个灯花从灯中飞出就化作一把把利剑向着苏玉直刺过来。 “啊——” 苏玉一惊，手中道枯子母剑拨打灯剑，身子就腾在半空。 那灯花无有穷尽，到了近前又一分为三，三分为万，万道剑光，纵横天下，像一道道彩虹将苏玉包裹其中。 苏玉但觉呼吸急促，翻身乘上仙葫飞出生天。 那金甲天神见状一拨手中灯，那灯竟滴溜溜乱转起来，随着灯盏转动，从灯中甩出一个个“仁”字，那仁字就像一阵风瞬间布满了整个天空，温软无力，溺水红绫，化小小羽箭看似无力却不可阻挡慢慢逼近苏玉身前。 “啊——” 苏玉感受到从那仁字羽箭上泛出清冷寒霜光气，贴体清凉，却杀气腾腾，似乎是仁者无敌之剑刃。 苏玉心中一冷，突然无限黑暗中泛起一丝希望。 苏玉心中一喜，右手往天机袋中一探，但见一个晶莹光珠在手，正是龙虎心仁丹。 看着那仁者无敌之剑刺到，苏玉向着手中丹丸吹口气，龙虎心仁丹瞬间升腾至空中，就吞吐着空气中灵粒子，天空中灵气如漏斗般涌入丹中，一时呼吸为之一窒，接着就从龙虎心仁丹中跳出一龙一虎一红心，龙腾虎啸红心放光，就将那仁者无敌之剑围在核心。 “呃——” 巨龙长吟，一口将那剑吞在肚中，又从腹中刺出，接着猛虎一冲又将那剑吞入口中，却从尾中冲出，最后那颗心化一汪泉水瞬间将那剑包裹，刚出红心龙口又将那剑吞下……如是再三，每吞吐一次，那仁者无敌之剑就小一号，到最后终于化作半寸来长，活像个小棍，棍上灵光尽逝，好像没有一丝杀伤力。 “呃——” “呜——” “咯——” 一龙一虎一心发出一阵胜利微笑。 空中金甲天神见状，身子发颤，几欲跌倒。 苏玉但见那金甲天神目光泛起一丝狡猾之色，心中大叫“不好”，纵身腾起，那金甲天神一只手突然融入灯中，手迅速燃起就化作一个火球飞向仁者无敌之剑，“轰——”一声巨响，仁者无敌之剑陡然暴涨，又刺向空中那一龙一虎一心。 “咕——” 一龙一虎一心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摧枯拉朽般击退，苏玉右手一伸，一个艳网从掌心而出收回龙虎心仁丹，眼看着仁者无敌之剑杀到近前，道枯子母剑一擎在手，剑尖对剑尖，麦芒对麦芒。 两剑尖相对，竟泛出一丝蓝光，天地为之变色，空气似乎都为之凝固了。 “轰——” 仁者无敌之剑终因刚才消耗过甚，难以支撑，化作剑气消散，道枯子母剑化为一子剑一母剑追杀过去。 满天杀气顿敛，苏玉睁开眼，发现仍然在那个小小房间里，只是屋顶已经露出天穹，看到天上闪烁星星。 对面盘膝坐着孔万古似乎还在念着《诗经》却听不到声音。 苏玉轻轻走到孔万古身边。 “孔兄，‘渡过劫波还兄弟，相逢一笑泯恩仇’——不必放在心上——” 苏玉正欲劝慰几句，以释前嫌。 “噗——” 孔万古一下栽倒，苏玉一探鼻息，早死多时，仔细察看，丹田下方三寸灵泉却被尖牙咬噬而去，血rou模糊一片，想来咬噬艳口牙齿并不齐整。 “独一处，如此荒唐地方，如今果然只余我一人独处！” 苏玉心下想着，就不由自主地说出口来。 “啪——嗒——” 从孔万古身上却掉下来一本经卷，翻开看时，却只有半部，定睛一看，正是《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