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牛刀初试
那七八个人有三个站在前面,中间一位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魁伟,衣着华丽,一身对襟白袍,衣襟处用金线绣着对云纹,足蹬麂皮长靴,靴面贴着狼状金箔。腰扎一条缀着红蓝宝石的玉腰带。方面长耳,鹰鼻细目,高颧骨,有点打卷的头发束于武冠之中。披着一件貂皮大氅,虽然看起来二十多岁,但给人一种威仪深沉、凌厉霸道的感觉。 左边一位二十岁左右,身高七尺五寸,赤巾包头,两腮无rou。眼睛眯缝着,几乎看不到眼珠。薄嘴唇,嘴角上翘,耳朵上带了一对金耳环。身穿红色儒生服,绣着金线,腰扎黑色腰带,上面挂着香囊和一把宝剑。虽然一副儒生打扮,但看得出身材健壮,应该会功夫。 右边一位比儒生高一点,满头白发,束了个马尾垂于脑后,身穿皂布单衣单裤,腰扎褐色腰带,带一块锄头样子的黑色腰牌,足穿黑色布鞋。长相精干,皮肤粗糙,眼睛很亮,微微皱着眉头,嘴角有些下垂,略含悲苦,让人感觉凝重内敛,利落矫健,看年纪也不大,只是长相打扮显得老成。此人衣着虽不华丽,给人感觉却不输二人。 穆维周注意到,那扭脸的赫然是“美郎君”崔笑,心说怨不得声音熟悉。 这崔笑怎么在这出现了呢?那天他离开三山岛之后,直接就回了乌程,到项籍祠看了东西还在,就知道柳青萍是在骗他。本想回去骂柳青萍一顿,但想想也没意思,就在人间仙境宿下了。在里边玩了六七天,期间又在乌程大户人家做了两次案子,然后就离开乌程往广陵走。一路上吴郡、无锡、毗陵、曲阿、丹徒到广陵,根本就没干好事。但因为他做事机巧,谁也查不出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么他来广陵干嘛来了呢?这件事说来话长。 东汉初期匈奴强大,北边不宁,经过光武帝和明帝几十年的励精图治,内忧基本解决,国力也有所恢复,就开始着手处理外患,首当其冲的就是匈奴问题。而匈奴人也对汉朝的土地、财货觊觎已久,双方都为战争做着准备。 匈奴的王子给他父亲做了个建议,希望能够亲自出马,到东汉做一下实际的调查。一方面了解一下汉朝的真实实力,另一方面做一些组织和破坏工作,有朝一日双方发生战争的时候,让汉朝内部也乱起来,从而牵制汉朝的一部分精力,服务正面战场。匈奴王同意了他的想法。这匈奴王子是谁呢?他名叫尤留,就是前面提起的华服男子。此人野心不小,他准备怎么把他的设想变成现实呢?一方面他带着自己的师弟和几个亲随,乔装进入汉朝境内,行历各地,主要了解风土人情,战力情况;另一方面对一些地方豪强、武林门派广泛结交,寻找里应外合的势力。其中“太平金钱海潮水,儒墨白马神农会”是他武林中重点结交的对象。这些当时的武林大派虽然各有利益,相互争斗,但对做汉jian这件事情却都不太感冒,主要还是因为大汉太强大,少有有地位的人愿意放弃好好汉人身份,去做内jian。不过他也没白忙,除了几个小门派外,他获得了两个重大收获。一个就是太平道的少帮主崔笑,另一个是神农会的药堂执堂“白头翁”翁博图,也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个白头发的人。 今天崔笑来广陵赴约来了,要和王子尤留商量以什么条件和方式进行合作的。却没想到偶遇了卫家班,崔笑一眼看上了卫裳,一方面想使使坏,故意以一锭金子作为赏钱,看压箱底表演为由,好找茬;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让尤留见识见识太平道的实力,好为接下来讨价还价造造声势。 穆维周几个人进入场内,周围嘈杂声安静了下来。 卫凤上前一步,忙抱拳赔笑道:“这位大爷,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表演拿手节目,要是您几位还看得过去,就赏给卫家班一锭金子。您这是怎么说?” “怎么说?本少爷想请这位姑娘晚上来个单独表演,你看着开个……”崔笑流里流气的说道。当他转头看到卫凤一般人,特别是穆维周和卫鸾也在时,不由打住了话头。他见穆维周这边人不少,心念转了几转,打算向自己人靠拢,可是脚却没动。原来此刻他看到了穆维周身旁的柳青萍,不由被柳青萍脱俗的模样吸引住了。 卫凤一看,知道崔笑是故意挑事儿,但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知道不能硬来,只能商量,赔笑道:“这位大哥说笑了。我们最精彩的表演都给你们演过了,你们还没给赏钱,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好表演,还请兄台高抬贵手,顶多咱们赏钱不要了还不行么?卫家班‘快马飞箭’卫凤先谢过了。”见崔笑楞着不说话,用眼神示意卫裳赶紧把石头扶下去。 崔笑此时可为浮想联翩,一方面佳人当前,让他食指大动,反复琢磨着怎么才能和这个美人认识一下呢,他却不知道眼前不可方物的美人,就是当时的那个麻皮;另一方面他和穆维周、卫鸾结下深仇,眼下万一闹起来,自己肯定会吃亏,想到这,心生一计,朝着卫凤走了几步抱拳道:“您就是‘快马飞箭’卫凤?久仰久仰。” 卫凤见他客气,有些意外,正准备还礼时,只见崔笑一个“灵蛇吐信”,右手的扇子照着卫凤的面门就刺过来了。卫凤虽然得到了他父亲的真传,但这一刺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他又正要低头,只好用了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了扇子。崔笑也没给他反应机会,抬起一脚就朝卫凤裆部踹去。这崔笑实在太狠毒了,这一脚完全没给人留机会,如果踹上卫凤的命可能就没了。卫凤本来就是应变,此时招已用老,只能两腿使劲向前一瞪,避开紧要部位,结果这一脚就踹到肚子上了。只见卫凤贴着地就搓出去了,一口血没憋住就吐了出来。看热闹的人一见这个架势,大多数就叫喊着跑开了。 穆维周他们虽站的不远,但谁也没想到崔笑这么歹毒,毫无征兆的就下死手。卫鸾和他嫂嫂上前去扶卫凤,虽然卫凤身强体壮,也有功夫底子,不过这下也伤的不轻,躺在那喘着粗气,站不起来了。 卫鸾一看,抄起旁边一把刀,就要找崔笑拼命穆维周抢先一步把她拦住了。 崔笑一招得手后,向后跳出圈外,然后边往后退边对白头发的同伴说:“白头翁,你们神农会也露两手吧。” 翁博图其实年纪不大,也才二十三四岁。他父母本是奴隶出身,他出生的时候就是白头发。后来因为机缘,被神农会的前任帮主氾凯之收为徒弟,教他武功。因为做事老成持重,武林人送了他一个“白头翁”的名号。“白头翁”打心眼里瞧不上崔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尤其是惹了事儿,还把别人推到前面去。刚才崔笑欺负卫裳,就是他出面阻拦,后刚好卫凤他们回来了,就没做声。刚刚见到柳青萍那一刻,他也呆住了——天下竟有如此漂亮的女子。以至于崔笑电光火石之间踹伤卫凤,又转移视线把自己当作挡箭牌的主意,他都没注意。见崔笑招呼自己,知道此人手段颇多,到也不敢小视。于是一抱拳,对着那华服青年道:“尤公子,蒙您赏识,邀来相聚,现下还得请您主持局面才是。” 尤留王子此次来汉朝,本就是想做些探查和私下联络的事,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没想露出行藏。刚才崔笑突然惹事,他本已不高兴,但他此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挑拨离间、弄乱汉朝,所以也就没加阻止,想作壁上观,正好也看看这两个新交的朋友什么货色。不过见二人两句话把事情转移到自己身上,心说南人果然狡猾,心想就此机会让二人见识一下自己的能耐也好,便开口道:“翁堂主,崔少帮主,如此说来,在下便出面说和说和,还请二位看看在下处理的合不合适。”说完转身向穆维周几个人一抱拳道:“诸位,在下尤留。刚才是一场误会,在下的朋友失手误伤刚才那位兄弟,虽然事出有因,却也实非本意,今天正值佳节,我看在下出面做个和事佬,多赔你们些钱,拿去找人好好医治一下,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啊?呵呵呵呵。”说着朝他身后的一个又高又壮的曲发黑大汉示意拿钱。 穆维周见到崔笑本就一肚子火,现在听尤留几句光溜溜的话,把伤人性命说得好像没事一般,只觉得这几个人蛇鼠一窝、欺人太甚,当下冷冷的道:“你们无故寻衅,把人打伤,然后却想拿钱了事,你们还是人吗?” 尤留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意外,把手收在大氅里,语气略带威胁的说:“哦?这位兄弟,我本一番好意,想帮你们把事情解决,你要这么说恐怕就不合适了吧?” 此时柳青萍已经查验完卫凤伤势,虽未致命,却伤的不轻。听到尤留这么说,走到穆维周身边,语含怒气地说:“这事本来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出面解决。你站一边去,我们要抓崔笑去见官。” 尤留云游东汉已经有一年,对东汉情形已经大概有所了解,听柳青萍这么说,不由哈哈大笑道:“见官?呵呵,这位姑娘,见官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不但赔给你们的钱给了郡丞,这位兄弟白挨了一脚,没准还反坐你们个诬告之罪,这是何苦呢?”尤留这么说,确实有几分道理。“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话在中国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符合的。当然尤留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是很不想和官府扯上关系的,那对他完成自己的任务非常不利。 穆维周听了,略感踌躇。如果这是他自己或者柳青萍受伤了,他定追究到底,但现在是卫凤被打,自己到一时觉得不太好替他拿主意。这时,只听柳青萍说:“大汉朝正是有了你们这些心存无良的jian人,才会有那么多草菅人命的官吏。你们谁也不许走,我们到公堂之上说个清楚!”此时剩下围观的人里,也对尤留一行盛气凌人的架势不满,旁边也开始为穆维周他们帮起腔来。 尤留见状况,不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慢慢退了两步说道:“哼,不知好赖!呼衍题,给他们点教训。” “是!”只听一声洪钟般的答应,只见刚才他身后那又高又壮的曲发大汉走了出来。穆维周一看他们是要动武,忙把柳青萍往后拉,自己迎上前去,说道:“我们为了解决事情,不是为了打架,你们还讲不讲道理。”穆维周太仁义了,还有就是经验不足,天底下的事情有多少是讲道理的呢。还没等他说完,那个叫呼衍题的大汉,一招“泰山压顶”铁锤般的拳头带着风声,就朝穆维周砸来。 除了要惩治崔笑,崔笑穆维周心下并不想多树敌人,跨步往旁边一闪,也没拔剑,直接以紫竹作剑,一招“盘古开天”刺在呼衍题左肩上。旁边会功夫的人都知道,只此一招,呼衍题已经输了。但争斗与相互切磋毕竟不一样。呼衍题本是匈奴有名的摔跤高手,天生神力,又有些浑猛,十几岁时就曾把一只冲向人群的疯牛倒拽着尾巴控制住过,后来受匈奴国师屠伯日点拨,练了一些外门功夫,战阵之中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次随尤留王子到南国,主要是充当他的侍从。穆维周用紫竹点住他的左肩,对他来讲除了略感疼痛以外,没有其他感觉,见穆维周侧身避过了自己一拳,马上一招“白云出岫”朝穆维周下颚打来。 穆维周第一次用陶乐剑法实战,见第一招就得手了,不免惊讶。和他一样惊讶的还有三个人,一个就是崔笑,他没想到一月不见,穆维周竟能使出如此剑法,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贸然出手;另一个惊讶的就是尤留,他知道虽然呼衍题用的是外门功夫,但在匈奴也属勇冠三军的人,没想到一出手就被一个平常少年刺了,不觉感叹汉人中藏龙卧虎,要想轻易征服,恐非易事。还有一个就是“白头翁”翁博图,他见穆维周文质彬彬的模样,本以为是个书生,呼衍题那势大力沉的一拳,多半会要了他的命,没想到穆维周竟然一招刺中呼衍题要害,不觉心生敬意。 穆维周见呼衍题又一拳打来,身形一晃,使了个“伏羲演卦”的变换,从呼衍题身后绕过,回手一剑,紫竹又刺在刚才的位置。这陶乐剑法本就潇洒之极,穆维周一气呵成的用处来,很是好看,周围看热闹的虽不明就里,但见穆维周招式潇洒,举重若轻,都也忍不住叫起好来。 呼衍题又被刺中一次,这才知道自己非穆维周对手,不禁停下手来看着王子尤留。尤留虽未说话,但脸色铁青,显然是动了怒气。匈奴虽属异邦,但绝非鸟兽,平常生活当中,民俗虽然有差别,但基于人性很多规则其实和汉人没有太大的差别,很多时候甚至更淳朴。呼衍题知道他打不过穆维周,刚才那两下如果是用剑,他早已死了两次了,穆维周相当于饶了他两次,所以停手想征求尤留的意见。尤留却因为他上来就受制于人,不但让自己显示实力的想法没能实现,反而脸上无光。王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没等王子说话,赤巾儒服的汉子,眯缝着双眼招呼道:“呼衍题,你不是他的对手,暂且退下。”一转身,对着尤留道:“师兄,不如让我过去讨教讨教如何?” 还没等尤留发话,他的侍从的人群中闪出一个人来,施礼道:“大少爷,韦少爷,杀鸡焉用牛刀,不如先让在下过去讨教一下如何?” 尤留看了一眼,原来是自己的高级侍卫贺兰星。心想此人经历独特,武功也不弱,如果他下场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可以掌握主动权。就对赤巾儒生说:“刘韦,你且不忙出手,先让下人们招呼招呼再说。”刘韦应了,目送贺兰星与穆维周较量。 穆维周见贺兰星穿的花里胡哨,身材削瘦,一副女性装扮,脸上化着浓妆,看不出岁数,但绝不年轻,仔细看还有胡根和喉结,走起路来袅袅娜娜,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只见他摇摆的走到呼衍题身边,轻推了一下他,夹着嗓子说:“哎呦,呼衍老弟,你见到漂亮小伙儿怎么也学我手下留情啦?”那呼衍题有些厌恶的往旁边退了两步,把场面交给了这不男不女的人。贺兰星眼光盈动的对穆维周捏着嗓子细语道:“哎呦,这位小哥好身手啊,不如让jiejie领教你两招啊。”说着也不等穆维周答话,手里突然多了两个大锥子,一招“推窗望月”朝穆维周心口便刺。 穆维周刚一见这人,心里就有些腻歪,男不男女不女的,上来就下狠手,不觉想要给他一点教训。但这不男不女的功夫可不低,穆维周用了两招陶乐剑法,竟然都让他化解了。当下集中精神,用陶乐剑法和她周旋起来。过了一会儿,穆维周已看出他武功中的破绽,但真正想要制住此人,却也绝非易事。 贺兰星早就看出穆维周虽然剑法精妙,但修习时日尚短,功力和临阵经验都不足,多比试几个回合,自己应该能够胜出。 正在这时,只听远处有嘈杂的马蹄声响。原来,他们一打架,就惊动了广陵城的巡城官军,恰好也赶上广陵侯也在街面上巡视,于是一干人等就都奔这边来了。 尤留王子来广陵本就是为了暗中探查,尤其不想惊动汉朝官府,见此情景,吩咐了一声,一干人等就要往相反方向跑。穆维周他们见了,就要追过去,忽见眼前一阵白烟,有一阵刺鼻气味传入鼻中。穆维周心知有异,忙止住脚步,退到柳青萍他们旁边,叫大家屏住呼吸,捂住口鼻。这时只听有人招呼“直接口服”,白烟中有个黑影飞向这边,正落在在了穆维周和柳青平脚前。穆维周探手捡起,竟是个黑陶小瓶。 这么一乱的功夫,尤留一行,就已跑远,而巡城官军却把穆维周几人团团围住。穆维周正待解释,只见一边的军士却分开两路,三个青年人走了进来。 “二哥!三哥!四哥!”只听柳青萍叫着奔了过去,原来来得几人恰是柳青萍的几个哥哥。穆维周也过去和简单和几个人打了下招呼,忙把那黑陶小瓶给柳青萍看。 柳青萍接过黑瓶,只见瓶上写着“神农百草露”五个字。柳青萍看了说:“这是神农会的疗伤圣药,穆大哥怎么得到的?”穆维周把刚才的情况跟他一说,柳青萍道:“奇怪他为什么送这个给我们呢?”转念又道:“难道‘白头翁’有意送给我们帮卫大哥治伤?咱们赶紧给卫大哥服了。按说翁博图在江湖上名声不坏,怎么会和那帮人混在一起呢?”
穆维周当下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拿给卫凤服了。刚服下去,就听柳青萍低声对穆维周道:“哎呀,万一‘白头翁’给的不是神农百草露可怎么办?”穆维周一时怔住,好在这会儿卫凤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穆维周和柳青萍也放下心来,感叹这药真的神奇。 穆维周站起来,与卫裳和石头、谭公、谭婆都认识了,见柳青萍正和他的三个哥哥聊的热闹,心里思忖着要不要过去。柳青萍见了,领着几位哥哥,高兴的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柳青萍问了下卫鸾他哥哥的情况,见已无大碍,就介绍大家相互认识,然后一边瞟了一眼穆维周,一边对她三哥说:“三哥,你看卫兄这种情况,不如邀请他们到家里去养伤,怎么样?” 她三哥一见meimei的眼色,马上知道是什么意思,这种场合,当然由他出面邀请所有人更加合适,便笑着抱拳道:“诸位,几位既是小妹的朋友,自然就是刘元康的朋友,在下若能得尽地主之谊,却是三生有幸。另外听小妹说,卫家班百戏皆能,技艺高超,过几天咱们侯府正好要举行个大型的社火,也想到时能让见识一下诸位的高超本领,所以在下想请诸位朋友一并到侯府盘桓几日,万望不要推辞啊。”他的话刚一说完,柳青萍便走过去,拉着卫鸾的手说:“卫jiejie,我三哥邀请你们到我家去呢,正好可以让卫大哥在我家养几天伤,明天我找广陵城最好的医生帮他开几服药,一定好的快些,另外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卫鸾听了,征求了一下哥嫂意见,自然同意了。 刘元康见穆维周还有点拿不定主意,走过来两步,抓住他的手说:“呵呵,穆贤弟,听小妹说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照顾,你若不给在下个感谢的机会,那可说不过去。”穆维周听他说侯府什么的,本想敬而远之,在他内心中,和有地位的人,越少联系越好,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一种直觉,但想想确实也没有什么其他地方去,也就和刘元康客气着,向柳青萍家走去。 今天是元宵节,柳青萍与卫鸾都是与自己的家人久别重逢,再加上卫凤的伤并不严重,一行人自然欢天喜地,只是卫裳偶尔回望来路,稍显落落。 说到这里我们要交代一下,这柳青萍究竟是谁呢?怎么他哥哥姓刘,他却姓柳呢?怎么还出身侯府呢?原来柳青萍其实姓刘,他大哥叫刘元寿,是汉明帝的亲侄子,刚刚被封为广陵侯不久。他们的父亲就是光武帝刘秀和阴丽华的亲儿子,汉明帝的亲兄弟广陵思王刘荆。这刘荆是很个神奇的人,史书记载说这个人性子苛刻急躁,有能力,喜欢研究摆弄典章制度,但是办事比较阴。当年他老爹刚刚咽气,还没下葬的时候,他在灵前装腔作势的哭了几声之后,就假装当时的大鸿胪郭况给东海王刘强写信,劝他造反。郭况是东海王刘强的亲舅舅。刘强收了信很害怕,就把书信直接呈给刚当皇帝的汉明帝刘庄了。鼓动人造反是绝对大罪。刘庄查出是他刘荆干的之后,考虑毕竟是亲兄弟,就没声张,让刘荆回封地住去了。古时候,让诸侯回自己的封地一般都是惩罚。刘荆一看,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事,只不过让回封地而已。他不但没感激他哥,还在年底西羌反叛的时候,继续密谋造他亲哥的反。结果又被他哥知道了,还是没治他的罪,给他转封到广陵来了。这刘荆一看又没事儿,就天天蹲在广陵琢磨,你不是让我换了个地方吗,换个地方照样不耽误我琢磨造反。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跟旁边的人商量说,他父亲三十岁开始造反当皇帝,他也三十了,是不是就可以造反了?周围的人一听,又告诉他哥了。也许是岁数大了,这下他害怕了,跟他哥来了个负荆请罪。他哥也没怪他,除了把他手下的官吏收回来之外,还让他继续做他的广陵王,待遇不变。他一看,挺好,又没事了,那就还得继续想啊。过了几年又憋不住了,你上次把我周围的人都收走了,我就换一种方式,他找人跳大神祈祷自己能做皇上。这事又被相关的部门知道了,又告诉他哥了。这回他哥还没说什么呢,刘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觉得实在没脸了,就自杀了。 汉明帝一看自己亲弟弟死了,既悲哀又可怜他。汉明帝很聪明,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就是胡闹,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更别说造反了。主要是亲兄弟,从小长玩到大的,本来是你有啥我也有啥,你玩啥我也玩啥,突然看见自己做皇帝了,他做不了,他就嫉妒,其实和小孩抢玩具的心态差不多,真要是给他做了,过两天他可能还不愿意做了。汉明帝到最后也没怪他这个神奇弟弟,还赐了思王的谥号。过了几年,又封刘荆的长子刘元寿继承了他父亲的封地,做了广陵侯。 刘荆死后,留下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这个小女儿就是柳青萍。那他为什么姓柳呢?原来神奇的刘荆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重男轻女,他却一直想要个女儿,但是连着生了四个儿子。第五个小孩出生之前他找神许愿,说只要是女儿,让他造反都行。没想到还真生了个女儿。女儿生出来之后找算命的一算,不行,这孩子短命,要想破解,必须改姓而且不能自己养,这样才能延命。他想了想,姓还好改,按照“刘”“柳”谐音姓柳,叫快了也分不大清楚,交给别人养的话就有点难办,一个是不愿意,一个是交给谁呢?但是为了这孩子能活,不愿意也得愿意。可自己是东汉的王,条件这么好,虽然汉朝的王也不少,但在他心里,除了皇上就他了,更何况机会合适没准自己就是皇上了,给谁能给养好了。他一想到皇上,就想起自己亲哥来了,就和他哥哥嫂子商量,帮他养这个小女儿。他嫂子就是当今的马皇后,马援的女儿,很贤惠的人。马皇后人好,却不能生育,就连当今太子也不是他的亲儿子,见刘荆有意送个女儿给自己,自然满心乐意。所以柳青萍是皇帝皇后面前长大的。刘荆虽然视女儿如掌上明珠,却也从来被耽误他琢磨着造他哥的反。刘荆是前年自杀的,穆维周之前和胡真遇到柳青萍他们哥五个的时候,他们才刚刚被明帝封侯。 穆维周在侯府住了几天,就感觉不习惯起来。虽然侯府上上下下对他都很客气,但除了柳青萍以外,他总觉着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哪怕是一个看门的杂役,实际上也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自己笑脸相迎,但感觉上就是被瞧不起。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闹毛病了呢,后来发现,原来侯府的人,对府外的人有一种自然的优越感,府里的厨子瞧不起外边供菜的,门房瞧不起访客,哪怕对方是品级不低的地方官员。而穆维周觉得自己不是侯府中人,所以同理心让他推断出如果他不是柳青萍的朋友,可能会被怎样对待。柳青萍的三哥刘元康找穆维周聊过几次天,每次都会拐弯抹角的打听穆维周出身、门第。穆维周觉得这位“三哥”温和客气的态度后面,掩盖着满满的功利。别说穆维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即便真的有答案,他还会对这种实际上不平等的交流感觉到不舒服。刘元康对穆维周的一直搪塞也好像不大满意。两天前估计已经确认,穆维周虽然看起来气度超出大多数人,但并无什么门第之根,于是又做了一次谈话,有意无意的暗示,穆维周的背景与自己家完全不般配。听的穆维周不明所以,暗自好笑。自那之后穆维周每天都有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而且也再没见过刘元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