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王充与班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穆维周照样早早来到了兰台聚,没想到今天王充已经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穆维周和二人坐定,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此人四十岁左右,一副文士打扮,头发稀疏,皮肤白皙,气质儒雅,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书卷之气。 这时听王充说道:“穆老弟,这位是在下的好朋友,昨日和他谈起老弟风采,他便按耐不住,今天非要同来与你见上一见。” 穆维周赶紧起身施礼,说道:“小弟穆维周,今天得遇哥哥,请收小弟一拜。” 那文士起身还礼道:“在下扶风班固,兄弟不要客气。” “啊?难道是修写汉书的班固?”穆维周听了班固二字,不由脱口而出。 班固望了王充一眼,笑着说:“愚兄确实受命兰台,正在修写国史。” 王充见班固看自己,笑道:“孟坚老弟不要看我啊,我可没和小老弟说过你修写国史的事情,这就是小老弟的过人之处。别看穆老弟年纪不大,却思虑深远,议论新奇,虽经史掌故不如你,于事见解,恐怕你我未必如他哦。” 穆维周听班固的话,知道自己说的可能有些鲁莽了。班固是那个班固,但修史是个大工程,现在有没有完成就不好说了。又听王充赞扬自己,赶忙摆手道:“哪里哪里,王老哥说笑了。两位当世鸿儒,才华横溢,小弟过客萤火,岂敢并比星辰。二位哥哥,有道是有朋相聚,不亦乐乎,咱们今天不喝茶,小弟做东,咱们改喝酒如何?” 王充和班固被他一句当世鸿儒说的心中洋溢,连声说好。三人招呼撤了茶水,上了酒菜。对饮几杯之后,却听王充叹息了一声说:“穆老弟一句鸿儒,说到我二人心里去了。虽不敢当,老哥敢说,如今世上学问超过我二人的却也没多少。” 旁边班固虽微笑不语,穆维周看得出他也是一个意思,接口道:“王老哥此言差矣。子曰‘当仁不让。’你们才学盖冠九州,担当一个鸿儒有什么了不起?此乃实至名归之谓。刚才小弟听王老哥叹息,猜想定是际遇不遂。不过在小弟看来,人生在世本来白驹过隙,何必追求显达,困于桎梏。再说是金子总要发光,顺其自然岂不挺好?‘人不知而不愠’,大道汤汤,我守君子。” 穆维周这一些话说出来,自己也有些意外,若是当着别人,他绝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当着眼前这两个人,他的话竟然说的自然。那二人听后,王充还没什么,班固显得惊奇起来,举杯道:“节信兄果然慧眼,维周老弟如此年纪,竟然有此见识,班固不虚此行。来,干!” 穆维周听他如此一说,心里还有些不敢当,陪着喝了酒,正想说点什么,却见班固从袖中拿出两块帛书,对穆维周道:“穆老弟适才一番议论,确实非常。愚兄近日做了两篇赋,还请过目评价一二。”说着把帛书分别递给了王穆二人。 穆维周接过来一看,开头写着《两都赋》三个字。穆维周虽然有些古文功底,但让他赏析,确有些为难他了。他还没读到一半,就听王充道:“孟坚作的妙啊。这赋看似在说河洛的繁华壮美,实际上盛宣汉德,从礼制角度说明以洛阳为首都的恰当性,切中要害,不入俗流,实在佳作啊。” 班固听王充称赞,谦虚了两句过奖,反过来盯着穆维周,像是要听他意见的样子。又过了半天,穆维周勉强把后边的文字全都看完了,只看个锛锛磕磕,明白大体意思,看班固看他,不由局促的说道:“班兄才华横溢,小弟觉得此赋与司马相如相比,也不遑多让。期中旁征博引,文采飞扬。不瞒二位兄长,其中一些内容,小弟理解起来尚有力不能及之感。但小弟分明感觉到我大汉光彩,长安城恍然眼前。”班王二人见他虽阅读缓慢,但言语不欺,又能知文章大义,评价中肯,不觉心生亲近。王穆二人换了帛书,继续阅读。一会儿王充就看完了,更是大赞。穆维周知道班固除了作为汉书的作者为后人所知外,另一个就是《两都赋》了。没想到自己竟有幸读到原作,而且还是刚完成不久的。此时此刻他对自己没听老爹的话,多读一些古文有点后悔。 穆维周一边读,一边听王班二人说话,这才知道,原来从光武帝刘秀建都洛阳至今已经三十多年,皇宫王城也有些年久失修,明帝最近正在修缮城墙,疏浚河道,以图重整。但很多昔日长安旧士绅却依然认为建都洛阳是个错误,希望朝廷能够迁都长安。班固的《两都赋》就是针对这种情况做的。 穆维周边听边读,又过了半天终于把另一篇也读完了。说道:“班兄写得好啊,如果小弟估计不错,班兄两篇文章,定能流传千古,成为后世仿效范本啊!” 穆维周这花确实说道班固心里去了。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多半能看破钱财,但多数看不破名声。如果厨师的劳动成果是好吃的饭菜,那读书人的劳动成果首当其冲的就是文章。听穆维周说自己写出了千古文章,班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早就了开花了,对眼前的小伙子竟有了一时知己,相见恨晚的感觉。 穆维周把玩着两篇文章,突然想起来自己过几天可能见皇上,这文章是议论迁都的,为什么不把这文章拿给皇帝看看呢?于是对班固说:“班兄,这文章不知能不能给小弟用用呢?” 对文人来说,文章就像小孩儿,轻易难给别人,班固还未答话,旁边王充就帮忙问起来:“穆老弟要这文章何用?” 穆维周就把昨两天可能会被皇帝召见的事说了。 王班二人听了,相视不语,有些意外。原来前两天在太学街,王充和穆维周邂逅相遇,就愿意和他交朋友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因为穆维周虽然貌似落拓,但气度不凡,就像有一句话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王充是大读书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穆维周腰间挂的那块玉,就是离开广陵时,广陵侯刘元寿送给他的那块。王充一看这块玉就知道,此子虽然邋遢不拘,但没准出自哪个王侯之家。因为在汉朝时一个人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饰品,佩什么玉,那是有规矩的,平常百姓想要佩戴穆维周那块玉根本不可能,一个是没有,即便有戴了,也可能会吃官司。可穆为周不知道啊,广陵侯给了,别的地方也不好放,随便就挂到腰上了。王充虽有大学问,但毕竟是读书人,混的又不好,当然希望能把所学“货与帝王家”了,于是也就把穆维周当做希望之一了。这些穆维周哪能知道,他还以为是缘分呢。其实一个人读书越多,掩饰起自己来,越不容易被发现,因为不通类型的人往往会怎么表现,他都读到过。还好这王充也不是什么jian邪之人,与穆维周相处两天后,发现穆维周却有不同之处,就把这事和他的同学班固说了,班固虽然此刻在为朝廷效命,拿了一份和他的才学不相称的低俸,两人今天也就一起过来也相互认识一下。 二人根本没想到穆维周最近能见皇帝,乍一听了,当然意外。班固听说穆维周要把《两都赋》呈给皇帝,自然高兴,也就将帛书送了。三人推杯换盏又喝起酒来。 此时虽近中午,但天阴的厉害,一副急雨欲来的架势,酒楼也掌起了灯。 汉朝的酒属于低度酒,和现在日本的清酒韩国的烧酒比较类似。当时比较有名得酒就是杜康,那属于度数高得酒。会喝酒的人知道,低度酒不好喝,高度酒才好喝。穆维周酒量不错,喝起这种低度的酒差不多边喝边醒,但那两位读书人差了点,没一会就有点醉了。 这时候外面阵阵雷声传来,瓢泼的大雨就下起来了。街上原本走着的行人,也都躲进酒楼吃饭避雨,楼上楼下的人就多了起来。 穆维周招呼完伙计添酒,看着窗外的漫天滂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向王充问道:“王老哥,前天在书肆,你大晴天的却去借伞,结果还真下雨了。小弟一直好奇其中缘故,难不成老哥能掐会算?” 王充听他这么问,又来了兴致,吞了口中的肥鸡笑着说道:“穆老弟,你却说这中间是什么缘故?” 穆维周想了半天天也未能想出个解释,只道王充会一些特殊本领,正要再问,突见一道电光,耳听得“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劈在对面街边的一匹马身上,那马竟一下倒地似是死了。楼上众人开始本被雷声吓了一跳,看到马被劈死,一下酒楼上变炸开了,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那匹马是妖怪变得,刚才天公施闪电将他正法了;有的说马的主人就是他邻居,此人不孝,这是天公告诫他,如不改过,今天杀马,以后杀他;有一位儒士打扮的人,掐着手指,摇头晃脑的说,根据易经此为六阴之象,所谓“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临,无咎;婚媾有言。”似是要告诉马的主人尽量与世无争;更有甚者悄悄地议论,这是上天在警告皇帝,应该好好考虑迁都长安的事……等等等等。 穆维周听他们把劈死一匹马说成这么多解释,不觉暗中好笑,本想和他们解释一下,却又觉得麻烦,正想着只听王充旁若无人的大声说道:“风雨雷电,自然之气,哪有你们那些嗔怪道理?” 他这么一说,其实就等于对全屋子的人宣战了。我们知道,光武帝刘秀定谶纬与今文之学为正统,属于汉初时候的主旋律,士林学子无不奉迎,已经到了研究“回”“囬”字有几种写法的程度,王充这么一说,就等于把几乎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王充这句话产生的影响,不亚于刚才的惊雷,楼上吵吵的更厉害了。有些人就往穆维周的这个桌子聚拢过来。穆维周一看,以为是要打架,审视了一下才发现,走在前边的大多都衣彩顶冠,文弱的只能拿得动书的样子,知道是“要文斗不要武斗”,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有人从人去中站出来,发难道:“王夫子,你说这雷电不是天怒气,那刚才为什么劈死那马,偏巧没劈死你呢?”穆维周一看这人,到乐了,原来是前天在开阳门被王充教训的家伙,现在趁着人多势众,出来报复来了。 王充蔑视的看着这人说道:“这雷电依在下看,应属太阳之气和云雨之气击撞,而迸射出来的。哪有什么天!之所以没劈中你我,皆因所处位置,若我二人适才在那马的位置,此刻恐怕早已不能言语。若真为天怒,我们楼上这几十号人,还没有恶过那马的么?” 穆维周听王充这么一说,觉得解释的还真有道理,他知道雷电的产生就是云层中的正负电荷对撞,没想到王充竟然解释的差不多。 那人见王充解释的似有几分道理,而自己却不能驳,就纠缠道:“如此说来,咱们大家请王夫子给我们将那太阳之气和云雨之气请出来如何啊?”听他这么说,楼上也有人跟着附和。 穆维周听了不禁替王充犯了难。他突然想到了放风筝的弗兰克林,又一想,这个时候又到哪里去找风筝呢?再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发明风筝了没? 正替王充担心着,听见王充捋着胡子说道:“这也不难。你若能让上天把那雷公电母派来,我就让他们把阴阳二气教给你看。” 此话一说,穆维周心里叫好,赞叹王充辩才了得。 刚才发难的一听他这么说,不觉气短。 这时一个面皮苍白,菱眼吊眉的人说道:“你刚才说没有天,那也就是说匡扶天下,让大汉重兴的世祖皇帝,也想你一样寻常喽?” 穆维周一听,简直有点想揍他,这小子这话问的太坏了,这就是在污蔑王充不承认当前统治者的合法地位啊。刚要插话,就听王充不慌不忙的说:“世祖皇帝乃高祖九世孙,高祖生文帝,文帝生景帝,景帝生长沙定王发,发生春陵节侯买,买生茂林太守外,外生巨鹿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生世祖,一脉相承,何来天降之说?!”旁边有知道刘秀身世的,都在那点头称是。 那人又说道:“这就对了。高祖当年既是其母郊外遇龙而怀孕,这不是天派来的吗?” 王充正色道:“此言更为荒谬!天地合气,万物自生。同类相交,才能繁衍,不同类者,性情差别太大,****不能相互适应,怎能相交。要不你给我找个鸭子和马交配,我看看生下什么东西来?人皆父母所生,帝王也没有例外。不同之处在于,帝王有大德伟能,心中能装得下苍生万物,所以才能成为帝王。” 穆维周刚才听到“天地合气,万物自生”突然想起这个人王充是谁了,他就是大知识分子,写《论衡》的那个,历史课本里介绍过,还说他是朴素唯物主义的思想家。穆维周一想到这,不禁大乐,心想这东汉真没白来,一下和两个大知识分子成了朋友,这件事是最美的事了。他想的功夫,周围人也不又问了什么,只见王充又要力争,穆维周忙道:“王老哥,‘不可语之而语’,不见寄食淮阴乎?”然后转身对大家说:“诸位多有得罪,我这哥哥多喝了两杯,诸位雅量。”旁边班固也跟着打圆场。 王充听了穆维周刚才的话,也坐了下来。穆维周刚才一句劝说有两个含义,“不可语之而语”下半句是“是为不智”,是孔子说的,意思是和一个根本就说不明白的人,你再和他说,那就是你不聪明了,而“寄食淮阴”其实是让他想想淮阴侯韩信,当年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的时候,别人的裤裆都钻了,你也用不着和这些与你吵架的人生气。
王充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之所以和这些人争起来,一个是活了四五十岁,依然没个出路,感觉郁闷,另一个也是多喝了两杯,脑子犯了个糊涂。要不说喝酒误事呢,喝酒的主要结果其实是让人醉。 三人重新坐下,穆维周高兴的跟王充说:“王老哥,我得敬你一杯酒,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今生取得的成就不比班老哥小,你二人是一时日月啊。不同的是,班老哥更多是因为他的文采和治史,而你是因为你的思想。” 王充听他这么说,有些不相信的说:“小兄弟休要宽慰我,老哥白发已生,却不名一文,班老弟至少留伫兰台。知天命喽。” 穆维周见他言语中充满萧瑟,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的想法两千年后被汉人发扬光大,一时无二啊。” 王充见他恳切之情,不像作假,迟疑地问道:“小老弟又是如何知道两千年之后的事的?” 穆维周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不好回答起来,同时他又想到班固有《两都赋》肯定是对的,这王充别是重名给人家弄错了,就不好了,于是谨慎的叮问了一句:“王老哥是不是在写书?内容和刚才所说的区别不大?”王充听了点点头。穆维周见他点头,估计人应该不会错,继续道:“那书是不是叫做《论衡》?!” 这下轮到王充震惊了。王充一生写过三部书,他最近刚刚开始构思他的第二部,虽然刚写了几篇,但名字确实定下来了,就叫《论衡》。但这些事情他没和任何人说过,不但班固,他的家人也未必知道。可穆为周竟然说出来了,怎么不震惊。他刚才和人家吵架,不信有神,但此时脑子里想的都是“额滴神啊”。 班固见王充如此神态,猜到士穆维周说中了,忙问道:“维周贤弟,你是如何知道的?” 穆维周此刻确定眼前就是那个划时代的思想家王充,不由内心兴奋,可是更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彼此搞挂了,忽然脑筋一转说:“嗯,是这样。小弟的一个朋友会推演数术,有一次他闲来无事,做了个推演,恰好就断出来二千年后大体是个怎样的世界,我也就恰好记住了。” 王充二人听了将信将疑,但刚才穆维周的及动态度又不像作伪,心想君子不强人所难,忙招呼穆维周喝酒。 经此变故,三个人想法可都有了变化。穆维周为能与两位鸿儒一起喝酒谈论感到幸运,甚至以二人能打心里愿意和自己交朋友感到骄傲。王充本已对自己今生能否取得成就持怀疑态度了,写《论衡》也不过百无聊赖,打发时日,今天听穆维周这么说,就树立了把书写出来而且写好的想法。班固却觉得眼前的年青人越发神奇起来,虽然探不出他的底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和自己关联很大。 三人喝了几杯酒,穆维周见班固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班老哥,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班固迟疑的干笑道:“贤弟,老哥确实有些事情请教,却不知……”穆维周见他吞吞吐吐,就说:“班老哥不用客气,我们虽然初次见面,但我对你实有敬仰千年之感了。” 班固听他这么说笑道:“那我就说了。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一弟……” “对,你有一弟一妹,弟弟叫班超……”穆维周还想说下去,一看二人颜色有些变化,忙改口道:“这些洛阳人都知道。” 班固听了看了王充一眼,接口道:“不瞒穆贤弟,小弟班仲升十年前与我同来洛阳,曾经在街上遇到相者,说仲升当封侯万里,辗转十年已过,至今却无所事事,愚兄想请你的朋友再给帮忙看一看,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穆维周一听,心想这个班固心眼真多,明明是不大相信我刚才说的话,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其实他还真把班固想错了,班固刚才说的话是实话。当年班超子承父业,替公家抄书度日。后来因为有人诬告班固私作国史,就把他们都免职了,把班固也抓了起来。私作国史在当时是非常重的罪名。当班超听说他们有个同乡,因为私作谶纬之书被杀掉了,他赶紧从扶风老家跑到洛阳,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向汉明帝说明情况。汉明帝让人将班固作的国史拿给他看了之后,觉得班固很有才华,就让他任职兰台,为国修史。但班超却没个着落,整天无所事事。他说的有人给班超看过相,说班超封侯万里的事也是实事。他想让穆维周找人帮忙看一下,实际上是兄弟情深。 穆维周笑着和班固说:“班老哥,我朋友不在洛阳,最好先认识一下你家班二哥,以后机会合适,再让我朋友看一下如何啊?” 班固一听,满口应承。三人继续喝酒。穆维周向他俩请教了个问题,说万一自己像前两天似的有事情想不通怎么办?王充告诉他那就通过读书,请教,想办法把问题想透;班固建议他把那个问题先放在心里,总括在那,有一天或者就迎刃而解了。因为这个问题二人还争论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