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倒踢紫金冠

    孙寡嘴请菡萏和臭儿在孬孬孬酒楼吃饭，菡萏心中有事，喝起来酒不知道节制，以酒浇心中的块垒，酒落在肚里，事却在心里，无论喝多少，总觉得隔着一层，不得快然释怀。菡萏不顾孙寡嘴的规劝，一个劲儿呼酒买醉。这御思香是一种大沼府的乡人用土法酿制的烈酒，相传是唐明皇李隆基一次去泰山祭天，返回长安时，途经黄河，乡人以此烈酒奉上，李隆基喝了，赞不绝口，回到长安后，品尽京都佳酿，但就觉得不及大沼府的烈酒，遂传旨下令大沼府的地方官以此烈酒作为贡品，年年送往长安。他的这一行为与杨贵妃思啖南方荔枝并列，虽然遭到了史家直笔的指责，称其行为全然不理会百姓的劳苦，多少人多少马累死在贡品运送奔波的途中，但大招府的烈酒却誉满海内，由此得名为御思香。

    御思香后劲特大，菡萏不谙酒味，喝着喝着，直觉得头重脚轻，两眼朦胧。这时楼梯口突然有一声暴喊：孙寡嘴，你这次插翅难逃！孙寡嘴回头一看，差点尿了裤子，捕头隋大彪赶到了酒楼。孙寡嘴深知自己这两下根本无法与戳脚高手抗衡，他准备鼓动菡萏冲锋陷阵，可再瞧瞧，菡萏以手为枕，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脸憨相，哪里是个太极门的巾帼女杰，这一刻就是个贪酒的痴丫头。她身边的臭儿不知深浅，面对强敌，因为初涉江湖，反而有一种无惧，虎头虎脑地看着隋大彪。

    孙寡嘴心里惊惶，可不形于色，他功夫平平，但老于世故，久在江湖里历练，敌我悬殊下，如果仓皇而逃，反而更落劣势，因为敌人可以乘胜追击，一脚之下，就可毙命。这好比遇见了恶犬，不跑反而保得一时的平安，掉头窜逃，必然避不了狗咬的下场。孙寡嘴笑嘻嘻地问：我当谁呢，唬了我一跳，原来是隋捕头，来来来，一同入席。说着，孙寡嘴蹭到隋大彪跟前，冷不丁从袖中掏出避水腕刀，一道寒光刺出来，隋大彪冷笑一声，根本不在乎他的突袭，飞起一脚踢中其手腕，因为出招甚急，小刀还没来得拢上腕套，直接踢飞了，嗖的一声脱手扎在饭桌上，刀柄直颤，刀尖正好落在菡萏的鬓发一旁，臭儿哎呀一声站了起身，看看菡萏，万幸无恙。她全然不知，仍然呼呼说着。孙寡嘴还未缓过神来，隋大彪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孙寡嘴横着飞了回来，跌倒在八仙饭桌桌腿下。只觉得五脏震动，一股腥热上涌，差点没吐出血来，他奋力起来，去拔桌上的匕首，或是手劲小，或是刀身扎的太深，孙寡嘴连拽三次，愣是没拔出来。隋大彪也不着急，一脸横笑，说：我都纳闷啦，伏虎山的寨主怎么这样不禁打，还占据伏虎山呢，干脆叫伏鼠山得了。

    孙寡嘴无奈，抄起一个盘子，甩了出去，隋大彪头一偏，盘子摔在了楼梯的把手上，摔个粉碎。臭儿见势不好，抓着菡萏的胳膊摇，喊：菡萏姐，快醒醒，坏人来啦！

    不大会儿，孙寡嘴就扔出去所有的盘碟，情急之下，把身上的包袱也抛了出去，隋大彪随意地用手一挡，包袱皮抖露开，一个血rou模糊的脑袋显现出来，脸色铁青，目尚未暝，直勾勾地看着，隋大彪大吃一惊，顺手甩掉，脑袋顺着楼梯的台阶跳跃着像只皮球骨碌下来，引起楼下一片混乱，守在下楼梯口看热闹的食客唬得神飞魄散，楼梯又是一阵响动，上来十几位衙役，站在了隋大彪的身后。

    隋大彪不屑地说：孙寡嘴，你把贺老二的头都扔出来啦，还有啥回数没抖露出来，赶紧使出来？

    孙寡嘴傻眼了，一个隋大彪就够难缠的，何况他身后还有这么多的帮手。这时菡萏却摇晃着站起来，醉眼朦胧，把着八仙桌的沿儿，嘟囔着：臭儿，大呼小叫做什么？孙寡嘴大喜，有了靠山，腰板自然挺直了，他大声说：姓隋的，见识过太极门的功夫吗？这位菡萏小姐就是一位太极门的高手，只要她出手，你肯定趴下。大沼府十万人，练拳的也有万把人，这一万人中孙爷排名在九千九百九，但这位小姐可是排在头三甲的。你打赢孙爷不算本事，姓隋的，敢不敢和菡萏小姐交手？

    隋大彪马上应战：有何不敢？不过，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有忌惮。他连夜赶回衙门报信，得了蓬伯玉的令，带着几名衙役，返回枯鱼肆赌庄押解白小义回衙，可一问鲍天佩，才知道白小义已经逃脱，孙寡嘴也脱了险，搬来一个女魔头，一招制敌，将贺方寸击败。隋大彪不甘心，带着衙役沿着官道追赶，赌庄方圆十里，官府的眼线众多，不少是地痞无赖，平日惧怕官面的势力，有献殷勤的，主动给捕头大人报信，说他们一行三人正在孬孬孬酒楼吃饭。

    隋大彪一对死鱼眼盯着菡萏，见她上身晃悠，口说胡话，星眼迷离，不过是一个十八九的黄毛丫头。菡萏离开饭桌，孙寡嘴为之摇旗呐喊：二小姐，他叫隋大彪，蓬伯玉手下的鹰犬，是我们武林人的死对头。赌庄设局毒害俺大哥的，就是这厮。他是罪魁祸首，二小姐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最好把他的胯下的累赘也揪下来喂狗吃。

    且不管孙寡嘴的絮叨，隋大彪不敢轻敌，紧紧大带，他右腿金鸡独立，左腿连续移动持续踢出，这是戳脚门的飓风腿，进攻中没有半点缝隙，瞬间可以踢出十六招。菡萏绕着桌子边，带着醉意左躲右闪，一一躲开，突然，隋大彪一转身，菡萏见有机可乘，上前打出一捶，不料隋大彪上身向前探，右脚疾速向后一踢，膝盖打弯，脚尖上挑，这一招是戳脚的独门绝技，叫作倒踢紫金冠，从身后踢对方的喉咙，是一记不折不扣的杀招。刹那间菡萏的酒醒了一半，仓促撤身，避开了喉咙的要害处，可隋大彪的腿弯伸直，脚尖踢向菡萏的前胸，菡萏躲闪不及，胸口如同锤击，一股热血上涌，牙关把持不住，大口的鲜血喷射出来。臭儿大呼：菡萏姐！他伸手抱住了站立不稳的菡萏。孙寡嘴的士气也如一个气球扎破了眼，瞬间瘪了。

    隋大彪一脚高踢，架在楼梯把上，冷笑不止，说：孙寡嘴，隋爷有好生之德，不乐意杀你这个窝囊废，只要你在隋爷胯下爬过去，然后学你家贺老二的人头那样从楼梯口滚下去，爷就放你一马。至于这个小妮子吗，我可放不过，她是杀贺方寸的凶手，得押回衙门拷问。

    隋大彪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菡萏，嘿嘿地乐：叫什么？太极功夫！我看妮子你出手绵软无力，还不如叫娘娘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