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人声钟声呼吸声
张小聪很平静，闹哄哄的病房丝毫无法影响他的情绪，他眼神真挚，神情严肃，转过头，对廖珞笙说道：“廖院长，请你让我试试，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暂时止住这名病人的症状。” 急不可耐的廖珞笙本想把张小聪轰出去，但眼下他又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西医治疗癫痫无非就是开颅手术，但一个开颅手术少说也得好几个小时，自己当下真的是分身乏术。 可是张小聪能够信任吗？ 一个学车床的技工，现在到诊所里来说自己可以止住癫痫症状？ 廖珞笙觉得世界都要疯了，张小聪无证上岗，本身就已经不合法，他万一要真治好了，那还好说，可万一治不好，给病人弄出个什么意外，那他的诊所就别想再开下去了，不仅如此，自己还将承担刑事责任。 廖珞笙何尝不是承担了极大的风险？ 可是俗话不是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眼前这个小伙子眼神太坚定了，甚至坚定到廖珞笙不得不去信他。 眼下，除了信任这个小伙子，自己还有别的办法吗？ 廖珞笙将信将疑问道：“你确定你有能耐止住他的癫痫症状？” 张小聪点点头。 廖珞笙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道：“小陈，小李，你们把病人带到手术室去，小伙子，你跟我去消毒室消毒。” 非常时刻，必行非常之事，廖珞笙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负责任，但仔细想了想，此时若对病人不管不顾，病人难逃一死，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让这个年轻人试试呢？ 廖珞笙说着就要带走张小聪，谁知张小聪却摇了摇头，道：“不用去手术室，也不用消毒。” 廖珞笙火冒三丈：“不去手术室，你难道还能变戏法给他变好？” 廖珞笙就觉得自己信错人了，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么一丁点信任瞬间土崩瓦解，连渣都没剩下。 “我只要十五根针。”张小聪再道。 “什么？针？对不起，我这里是西医诊所，不相信中医，再说了，我现在哪里去给你找针？”廖珞笙又气又急，从业那么多年，还真没有遇见像今天那么棘手的情况。 “舅舅……”孙晴晴走上前来，道：“上个月中医院的老教授不是来你这儿做学术专访吗？临走前我记得他送了你一套针灸的呀。” 廖珞笙的眼神就有些哀怨，女大不中留啊，自己的亲侄女，怎么就胳膊肘老往外拐呢？ 不过情况紧急，廖珞笙也想不了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办公室，拉开抽屉，将那胡乱放着的一盒针灸拿出来，然后快步跑回病房，将针灸交给张小聪。 “小伙子，你最好对你说的话负责，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有把握？”廖珞笙依旧不放心的问道。 张小聪郑重的接过那一套针灸，点点头！ 林雨诗心跳极快，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孙晴晴的手臂，微微颤抖。 奇迹会发生吗？张小聪真的能够仅靠几根针，就做到西医必须靠开颅手术才能达到的目的么？ “我需要两个人将病人翻过身，脱掉他全身的病服，快一点！”拿到针灸后的张小聪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快步走向病床，一边走，一边发号施令。 在场的医生护士面面相觑，情节转变太快，他们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愣着干什么？照做！”廖珞笙急道。 于是，就有几名手脚麻利的护士将癫痫病人翻转过来，并迅速的将其病服脱掉。 张小聪打开针灸盒，一排排闪亮的银针整齐的排列着，有好几十根。 张小聪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脑海中缓缓浮现一个画面。 那是瞎子蔡师傅，在一次按摩病人突发的癫痫病中所使用的治疗手法，对中医学非常感兴趣的张小聪全程观摩了瞎子蔡师傅的扎针位置，并牢记在心。 他强行镇定着，拇指和中指从针盒里缓缓抽出一根针。 后脑勺风池xue，位于脖子上方的后脑勺两个凸骨处，张小聪眼神凌厉，似有神光闪烁，手起针落，准确无误的将两根三寸银针扎进了风池xue。 银针入体，病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抽搐不仅没减少，反而更加剧烈起来。 廖珞笙眉头一皱，捏紧了拳头。 林雨诗紧咬银牙，不知不觉额头上渗出汗珠。 就连孙晴晴也抠紧了脚拇指。 面对抽搐越发严重的病人，张小聪竟然是异常的冷静，原本有些颤抖的手也稳如泰山，他快速的抽出另外一根针，对着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另一个xue位，轻轻扎了进去。 风府xue，位于后脑勺正中央，在两个风池xue的中间，一根针。 他继续抽针。 大椎xue，位于脖子下方脊椎骨正中，一根针。 筋缩xue，位于后背脊椎骨正中央，一根针。 心俞xue，位于肩胛骨内侧正中央，两根针。 肝俞xue，位于肩胛骨内侧下方，两根针。 腰奇xue，位于尾椎骨上两寸正中，一根针。 阳陵泉，位于小腿上方外侧，两根针。 三阴交，位于脚内侧上方，两根针。 此时，十四根银针已经扎进了病人全身的不同xue位。 然而病人的抽搐症状依然未见好转，甚至由于过度抽搐，导致铁质病床咯吱咯吱响的厉害。 这声音，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像是死神到来的伴奏。 张小聪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声音充耳不闻。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病人似乎变成了一个透明体，他能够准确的看到病人的筋脉，病人的xue位，甚至病人的内脏。 手握着最后一根银针，张小聪来到病床前方，找到百会xue。 那是位于人脑部顶端，正中央的一个xue位。 然后，双指夹针，快如闪电，三尺银针尽数没入病人头顶，只剩一个针头。 时间仿佛静止，病房里安静的出奇，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在这静悄悄的病房里，竟然是那么刺耳。 窗外车鸣声，门外脚步声，房内说话声，以及病人因为抽搐而导致的病床“咯吱”声，全都消失了。 仅剩秒针跳动声，还有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