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短刀玉环
袁真回到家中,一应事物如故,只是已没有家的温暖。想想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他都要一个人在这里过活,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难过。 他没有将娘亲在信中提到的事物取出来,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家里耐心等待,等他娘亲从京城回来,跟从前一样的生活。偶尔他也会想想他爹的事情,却没有对娘的思念那么强烈。 于是他每天都和往常在家一样,种田打柴,隔三岔五的也会去县里卖柴,好积攒些积蓄。其实他去城里是更想听到有关他娘亲的消息,可每次都是让他失望而归。 那程阿狗一家对他也是照拂有加,常常喊他吃饭,帮忙浆洗缝补衣衫。日子虽清苦,到也还过的去。 转眼一晃二月有余,这天袁真又来到城里,卖了柴来到吉祥茶楼,歇一歇脚,又叫了碗素面充饥。 这时旁边座上刚刚落座了三个人,叫了茶点,就开聊了。 “吴兄此次去云阳城,又是做了一单大买卖吧?吴兄你靠上了京里的大主顾,这清水县就属你最发财了。” 一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面有得意之色,微微笑道:“陆兄说笑了,我不过靠着韩大人的照拂,做点小本生意,好养家糊口。哪里谈的上发财不发财的。此番进京送货,刨去本钱,也不过七八百两银子的利息。” “一单生意就有七八百的赚头,一年下来,怕不是要有三四千的进项。吴兄如此发财,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们兄弟二人。”另外那二人艳羡道。 那商贾道:“陆兄您二人客气了,这清水县城谁不知道您二位家大业大的,哪里看的上我这小小生意。今天这花销兄弟我全包了,喝完茶咱再奔那惜春楼,喝酒听曲去。听说那楼子里才来的姑娘很有几个不错的,咱兄弟几个去试上一试。”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 “对了,此番进京,兄弟倒听说了一件奇事,和咱这清水县还有些关联。”笑声停下,那商贾又开口道。 旁边的袁真也吃完面条,又歇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将面钱放在桌上,站起身便欲离去。这时听那商贾提到京城,便又坐了下来,想听他到底说些什么。 “什么奇事,怎么又牵扯到清水县了?”那陆兄问道。 那商贾品了口茶,又接着道:“你二人还记得这清水县前任的盐正傅老爷吧,这事正是出在他身上。那傅老爷去年因访拿到了朝廷的一名要犯,那要犯还是在这清水县拿到的呢。” 袁真一听这边讲到了傅老爷,更是竖起耳朵,一个字都不肯漏过。 “拿到那犯人之后,傅老爷大受京里盐铁制置使衙门刘大人的赏识,他又使了些银子,便被保举进京就职了,他全家也跟着搬去了京里。唉……,谁知这人啦,祸福难料。本是春风得意之时,谁知竟是祸根种下之日。” 说到这里,商贾又端起茶盅,喝了口水,接着道:“傅大人进京之后,便在那制置使衙门当差。后来那要犯被押解进京,因他是傅大人访到的,上司又想抬举他,便将犯人交给他看押候审。那傅大人也是大意,看押期间竟然被那犯人逃脱了。你们想想,那犯人可是朝廷的钦犯,如今竟在这天子脚下让他跑了,龙颜如何不大怒?于是便由上头追查下来,最后都将责任推到了傅大人身上。京里虽有些他相熟的达官,此刻又有谁敢出头来替他开脱?” 听到这里,袁真便已知晓,说的那要犯就是和他同牢的慕舆恨,现下听的他已逃脱,心里很是欣慰。 又听得那商贾道:“朝廷下了严旨,要傅大人待罪立功,将钦犯拿回。可这会儿他又去哪里能拿到钦犯?三月期限已过,朝廷便将傅大人下在大狱里,因逃脱钦犯,问了个斩监侯。待得秋后,便要开刀问斩。你们看看,这事闹的,竟是这般结局,唉……。” 三人同时一阵唏嘘。 袁真此刻再也忍耐不住,跳了过来,用力抓住那商贾的手臂,连声问道:“那我娘呢,她怎样了?” 那三人一头雾水,吴姓商贾更是莫名其妙,手臂又被袁真捏的生痛,开口问道:“谁是你娘,你又是谁,抓住我做什么?快快将手撒开,痛死我了。” 袁真一听之下,便将手放开了。又朝那商贾作了个揖,道:“几位大叔,刚才我在隔座,无意间听到几位的谈话,心下着急,才有这般举动,还望大叔勿怪。你刚才说那傅大人被下了大牢,却不知道他家里人怎样了?” 那商贾揉了揉被袁真抓痛的手臂,诧异的看了他一看,没有回答,却问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你对傅大人的事如此上心,却不知和他府上是何关系?” 袁真答道:“小子姓袁,和那傅大人本无半点关系。只因母亲在傅府为仆,随去了京里,故而挂念她的近况,还望大叔告知实情。” 商贾摇了摇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傅大人被问了斩监侯,家里人也跟着受了牵连,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了,那些下人们就不得而知了。” 袁真听了,如五雷轰顶,一跤跌坐地上。 那旁边二人连忙将他扶起,商贾忙安慰道:“我这些也只是在京里道听途说的,做不的准。至于实情如何,也不至就是如此。再说,你娘只是个下人,朝廷想必不会追究,说不定此刻正往回来呢。” 袁真站定身子,定了定神,又开口问道:“那傅大人出这桩事是什么时候,到如今却有多久了?” 那商贾低下头想了想,道:“我在京里听说傅大人是二三月里下的大狱,到今日估计也快有三个月了吧。”
袁真不再发问,向几位道了谢,便转身离开。 ………… 回到村里,袁真一直在想着那商贾的话,心乱如麻。他想立刻动身去京城寻他娘,又怕自己离开了如果娘回来找不到他。他每天在这样的矛盾中煎熬着,如是又过了两个月,他娘还是没有回村。 于是袁真估计娘是不会自己回来了,便下定决心去京城打听她的下落。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袁真既下了决心,就决定第二天出发。晚上他躺在床上出神,却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想起娘在信中交代的事,如今就要离开家,还不知几时能回来,那件事物却不能留在家中。他便起身下床,来到灶屋,将那十来年吃水用的水缸挪了开来,那里的地面却和周围果真不一样,泥土有新刨过的痕迹。 袁真找来把小锄头,一下一下的挖了下去。那东西埋得不是很深,加之几个月前又被慕舆恨刨开过一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袁真便觉到锄头碰到一件的事物。他放下锄头,用手扒开泥土,用力一提,却将一个木箱提了出来。 那是个很普通的木箱,由于埋在土中久了,已变得破烂不堪。袁真将木箱放在油灯下,打了开来。箱中只有两件事物,一大一小,都用棉布裹得严严实实。他先将那大物包裹的棉布慢慢剥开,却是一把短刀。刀有鞘,连柄约摸三尺,看样子是把很普通的猎刀。拨出之后,那刀刃上涂满了油脂,擦去之后,刀口隐隐有血迹,锋利依旧。 “这会不会是我爹爹以前打猎用过的猎刀呢”,袁真想。依旧将刀还鞘,先放在一旁。 他又将小的物件拿起,剥开棉布。那里面包着的是一块半圆状的玉环,在灯光下毫无光泽,造型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却不是袁真所知的任何一种动物。而且那玉环也不完整,明显缺了一半。玉环上有一个小孔,孔中用线绳穿着。那线绳黑黝黝,非丝非缂,经过这么些年头,却异常坚韧。 “娘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东西了,不知到底有什么古怪。那慕舆恨也说这东西关系极大,我却看不出任何的稀奇”。又想起娘交代了,这东西不能示人,便不再细看,将它贴身戴着。又将挖出的泥土回填,把水缸移回原处。拿了短刀回房,仍旧躺下,想着前程,再也难以入睡。 终于迷糊了一会儿,村里的公鸡却高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