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解梦黄粱老得子 发丘摸金溯渊源
正氏夫妇和夏侯氏夫妇以及他们新出生的儿子一行五人沿着小路返回正途,又继续朝前走了三四个时辰后,终于在落日之前到达了衡水县城,在个僻静的角落找了间客栈,包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安顿了下来。用过晚饭之后,两个女人躲进一间客房闲唠家常去了,夏侯古则被正老太爷拉进了他的房间,小心关上了房门后按在了座椅上。 正老太爷憋了一路的疑问,此时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之前在古墓之上,夏侯古几次三番劝导他一同回苏州老家,正老太爷对此都是不置可否,末了却听对方说出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说是现在正佟氏已经身怀有孕了,这可是凭空里生出的无稽之谈,只是当时碍于妇道人家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强忍到现在倒要问个清楚了。 夏侯古听明白了正老太爷的意思,不免大笑起来: “兄长原来所为此事,难怪一路上对我冷言冷语的,我还奇怪哪里得罪了您呢——家嫂虽然年纪大了,但自古七十老妪尚有怀子生育的往例。小弟不才,在摸金倒斗这个行当里空负夏侯发丘氏的英明,只靠着些低下的手段于乱世中混口饭吃罢了,但听风知音、观人知形的技巧还是烂熟于心的,今日见家嫂小腹微起、行动便便,有孕在身的特征非常明确,细看下来甚至可以断定腹中胎儿已有三月有余,只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兄长您就老来得子,人生得意夫复何求啊……” 夏侯古言之凿凿,正老太爷却仍旧不敢相信,他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反复摩擦着手掌,几欲开口,话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下。夏侯古看出了正老太爷的反常,关切的询问他为何如此惆怅?正老太爷叹了口气,重重地坐了回去: “你我兄弟虽然萍水相逢,但也算共过患难,我看贤弟为人心直口快、胸无城府,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有些事情也就不瞒你了。愚兄痴长你十岁有余,想当初也是在一方呼风唤雨的人物,家产丰足、妻妾成群,然而膝下一直未得一子,这也是我活了这把年纪最大的遗憾,后来因此散尽了家财,以至于落魄至此,这些都是贤弟知道的了——所以说,非是我不信贤弟,会不会是你一时看走了眼,毕竟任谁也有犯错的时候……” 夏侯古听到这里不免大摇其头:“请恕小弟故意卖弄之罪,兄长久居安逸富庶,岂知道天下奇闻风起云涌,别的不说,单是我所做的营生,妖鬼魔怪仙神儒道又见得少了?就拿昨日那个黑煞来说,兄长您以前可曾亲见?” 正老太爷道:“别说是亲见,就是听闻也大抵上是些捕风捉影的戏说杂谈罢了,哪里有亲身体验这般的惊人魂魄!” 夏侯古哈哈一笑:“这就对了,那个黑煞如此骇人,其实不过是僵尸中的末流角色罢了,真正的巨冢王陵中藏有多少白凶甚至尸王,气势较之百倍有余,又哪里是我等凡人可以想见?世间万物皆有法,此法或存于下里乡间,或存于佛道儒教,更或有存于邪魔怪妖,正所谓天理昭彰循环不止,事无常态受命于天,莫说是您老来得子这样的稀罕事了,即便是倒退上三五十年,又有谁会想到大清江山会轰然倒塌,九州群雄并起这样的局势的到来呢?” 夏侯古一番高论令正老太爷心悦诚服,然而还是不敢确信地问他道:“如此说来,贱内是真的身怀有孕了?” “未敢说千真万确,却是十有八九吧,兄长若不相信,可让您弟妹私下里细细查验,她在这方面毕竟比你我都更有经验,如果由她证实,那便是天赐给兄长您的造化了……” “是是是——”正老太爷连忙点头,喜上眉梢,不过忽然心头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贤弟,你刚才说的那番神鬼之论,着实令为兄的大开眼界,说起来我对老来得子这件事虽然大感意外,但细想下来却又似有渊源,刚才冷不丁地回想起来才记起这么一件事来,未知其中可有联系,还望知无不言,不吝赐教……” 正老太爷一五一十地将先前做的那个怪梦告诉了夏侯古,直听得对方眉头紧皱起来,良久,夏侯古才缓缓道来: “兄长所言关系重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中应该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惊天渊源,只不过非是三言两句能够解释清楚的,小弟我才疏学浅,只能从最擅长的角度来加以解释,希望兄长能够耐心倾听: “说来不怕兄长笑话,我夏侯一氏自东汉起世代以寻龙点xue点灯摸金为生,在常人看来不过是鸡鸣狗盗的盗墓贼,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然而这行内的玄妙却是别人难以窥探。举例而言:这世间古墓数以万计,且大多深埋地下,不为外人所知,仅凭一柄洛阳铲又能挖得几尺,纵使天神下凡也必苦于无法施展。然而正如我刚才所言,世间万物皆有法,上到真龙天子下到贩夫走卒只得依法而行,方能立于人世,即便是死后安息之所的选择,亦不是随意为之,必是上察天意,下体地脉后方才做出。这其中的玄妙之处经过千年万年的总结和传承自成一套体系,而遵循这套体系的前提下反向突而破之的就是我们发丘摸金一族了…… “所以说,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盗墓贼,其中的学问不亚于乡试会试夺个魁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要更为艰难,我这样说并非是故意卖弄,因其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且听小弟一一道来: “首先寻找一个值得下手的古墓就要上懂天文下晓地理,行内谓之曰‘寻龙点xue’,亦及根据天命地脉找寻最适合成为人死后墓xue的地方。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和古代那些为帝王将相寻找死后龙脉的术士类似,只不过他们是在为主人找寻墓xue的安置地点,而我们则是为自己找寻墓xue本身以及里面数之不尽的陪葬之物; “其次才是勇气与身手,此二者缺一不可,兄长您与我共过患难,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小弟在这里也就无需多言了…… “小弟不才,空有勇气,每每深入古墓当中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却没有从先祖那里习得整套‘寻龙点xue’的本领,以至于身为夏侯发丘氏的后人竟连一个区区黑煞都对付不了,说来惭愧。然而自小耳濡目染,还算通晓不少行内基础,推演前世后果来总归不比那些江湖术士们差上多少,神鬼之类的见闻亦非常人可以比拟。兄长刚才所讲,我相信必无半点虚言,而且绝非单单是个梦那么简单,其中必然有莫大的利害关系,只不过在下才学疏浅,一时之间无法探清来龙去脉,只能凭借毕生所学,略作猜测一二,权当兄长的参考,若有言语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和尚、道士、尼姑者,空门中人也,终日参详经文,一朝得道便会飞升成仙,然此乃市井之传闻尔,不足取信。我等摸金之人对此另有参悟,亦即信鬼不信神,实为千年所见使然,可以以人情之理顺次推演…… “鬼者,僵尸也,乃是人死之后尸身不化,遇生人气息起而扑人之状,并非寻常百姓演绎出的诸多光怪陆离,归根结蒂不过是死后残留的怨念罢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尸则无鬼,鬼终究不能脱离尸身单独存在。 “鬼有强弱之分,形同白凶黑煞者,鬼之末流也,其质不如尸王,更不及尸魔万分之一;鬼无善恶之别,凡遇生人必扑而咬之,或千计百媚蛊惑人心,直至其偏离人道,渐行渐远……以此推之,兄长梦中所见实在不是什么善茬。至于一僧一道一尼姑这样的邪魔组合,小弟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了,对方来头大小所谓何事尚不能判断,只盼着这次回到苏州能够找寻到族内的前辈高人再做打听,说不定可以得到更确实的答案……” 夏侯古的这番解梦言论直听得正老太爷后背发凉,急忙问道:“愚兄平生未作亏心之事,怎会被鬼怪缠身?依贤弟的意思,难道我正家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绝无逆转的可能了?” 夏侯古连忙摆了摆手:“兄长无需紧张,我方才所说不过是发丘摸金一家之言,天下大道众多,又岂能事事同理,再加上小弟我对此道粗知皮毛而已,分析的对错尚无定论,无需杞人忧天;退一万步讲,纵使您真是被邪魔缠身,未必就无破解之法,再说目前嫂夫人身怀有孕,这梦境昭示的未必就是坏事……” 听夏侯古这样说,正老太爷反而平静了下来,心中暗想若果自己真的是老来得子,即便是将他这条老命交到鬼神的手上,那也算是笔合算的买卖了,只是不知道当初在梦境中,那一僧一道一尼姑答应帮他求子后究竟会要他如何报答,想来若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自然是乐意为之,也免得得罪了邪魔鬼神,反过来如果自己力所不及了,大概对方也不会勉为其难吧……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建立在夏侯古对他梦境的推演之上的,如果那个梦仅是个普普通通的梦的话,自然所有的担心都成了多余。想到这里,正老太爷暂时放下心来,重新沉浸在即将老来得子的喜悦当中,随口问夏侯古,他一直所说的发丘摸金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侯古朝外面望了望,但见月色正浓,隔壁一直没有动静,想来两个妇人大概是睡在了一处,他索性打开了话匣,把他们夏侯发丘氏的来龙去脉向正老太爷一一道来。 话说东汉末年,汉室衰微,群雄并起,及至三分天下,是为三国也。其中北魏曹cao实力最强,北灭袁绍,南伐刘表,控制了大半个中国,对东吴和蜀汉虎视眈眈,随时欲攻而灭之。然而庞大的实力需要庞大的军队来支撑,说到底军事的比拼无外乎财力的多寡,曹魏虽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着东汉的经济大权,但多少年来受困于黄巾军的袭扰,国力本就不很富裕,连年征战,,财政就更加捉襟见肘。 这一年,曹cao父亲曹嵩在途径徐州时为陶谦部将所杀,因此曹cao大举兴师问罪,部队在进军道路上大肆杀戮、发人丘墓,曹cao也予默许,即“你杀我父亲,我毁你先人坟墓”的初衷是也。然而这一报复性的行动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自古墓中发掘出来的金银财宝数以万计,更不要说价值难以估计的古董美玉了。有此经历,无形中启发了曹cao这个一代jian雄,何不以掘墓启宝来支付军费上的开支呢? 竹林七贤之一的陈琳曾在《为袁绍檄豫州》中有过这样的记载:“cao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大意就是曹cao为了盗取古墓,特意设立了发丘中郎将一名和摸金校尉十名这两个官职,以至于当时大多数古墓中的骸骨都遭到了曝尸荒野的厄运。由此可见,发丘摸金这一脉礼拜曹cao为祖师爷不是没有道理的了。 发丘挂印,摸金戴符,自此,盗墓行内最为重要的两个派系诞生了,此后逐渐与业已存在的搬山、卸岭并称盗墓四大派系,成为除了南封北于这两个盗墓世家之外行内最受推崇而又神秘莫测的群体。 搬山道人一支,始于西域孔雀河双黑山流域,其辈皆同宗同族,平日多扮游道方士行走天下,不与外人往来相通,特立独行,能人异士辈出,盗遍世之大藏。有不知其意欲何为者,谓其:“搬山道人发古墓者,以求不死仙药也。”搬山者善独门“搬山分甲术”,此术可细分为“搬山填海术”并“分山掘子甲”两门,合称“搬山之术”,历来密不外传。其辈寻藏盗墓,无不以“搬山异术”为行事之根本,搬山术虽属异类方术,然其中所涵盖诸般方技、法门、诀语,却并非以《易》为总纲,故与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之渊源截然不同。 卸岭之徒最众,始自汉末农民军盗发帝陵,众力取利,分赃聚义,人数少则成百、多可千数。平日分散,各自为匪为盗或为官军,盗墓者中半官半匪者皆属此辈,彼此间有消息相通,中有盗魁,一呼百应,逢古墓巨冢,则聚众以图之。其行事不计后果,大铲大锄、牛牵马拽、药石土炮,无所不用其极,其辈所盗发之冢,即便斩山做廊、穿石为藏、土坚如铁、墓墙铜灌金箍,亦皆以外力破之。 发丘、摸金、搬山、卸岭,便囊括了世上以“风水、方术、外力”来盗墓的这三大体系,简言之可作“理、技、物”,也完全涵盖了盗墓之辈“济世、寻药、求财”这三种动机。 至于南封北于这两大世家,实际上早期并非行内之人,只不过他们身怀异术,通天晓地,其法理与发丘摸金的寻龙点xue颇有同曲之妙,再加上这两个世家在历史上多与王权搭上关系,历来不乏做出惊世骇俗之举的能人志士,一直是盗墓行内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正是所谓: 南观山,北望雨,指迷长赋两俱辱; 发丘印,摸金符,护身不护鬼吹灯; 搬山海,卸岭峰,竖葬匣子绕着行; 立东南,忌西北,一灯在手鬼见愁; 青铜椁,窨子棺,八字不硬勿近前; 笑面尸,赤衣凶,鬼笑莫如听鬼哭。 发丘摸金实皆一脉,摸金秘术,“易”字当头,生生变化为“易”,天地之大德曰“生”。简单的说就是依靠掌握的寻龙点xue之术和阴阳风水秘术来确定墓xue的方位,进而再用特别的工具挖掘盗取,行事风格如出一辙。这套理论建立中国千年的墓葬风俗之上,要说起来却是纷繁复杂,只可简而言之: 古语有云:“三年寻龙,十年点xue”是言点xue之难。寻龙点xue为风水上最高层功夫,古往今来,所有发族旺族,名门公卿,状元、榜眼、探花、进士、将军、王候等等大富大贵之人以及历朝历代的天子无不是阴宅龙xue所催荫发,可见龙xue之重要。得地灵龙xue,即是得龙脉生气。 晋风水鼻祖郭璞在《葬书》中云:“葬乘生气”。有生气则阴人骨骸暖而起作用,这样才会福荫后人。没有xue位,或不是龙xue,可以说基本说上与大富贵、大功名、大成就无缘。就算是立得再好的线位,收纳再好的立向水法,堂局形峦再好,亦只不过是小丁财小富贵,保一时安康而已。大富贵、大功名须要大龙xue大地。中等富贵、中等功名亦要中等龙xue大地。小富贵、小功名亦要小等龙xue地,方才得地灵之办,从而根深蒂固,福力绵绵不休。有地力方有地气,才是发福根本。足见龙xue之重要。寻得龙xue,不用立向,一般都可以发。古时常见战乱时马革裹尸,草草葬于xue位,同样发达;亦有穷人买不起棺木,买不起碑,死后堆个黄土堆,或不做坟墩土堆一样发;又或见尸身零散,破碎不齐,尸骨散乱,后人寻得后收拾放于xue坑,照发无误;亦常见有金坛装骨,无向,或者不起坟堆不立碑,也发;古时很多偷葬人家山头大地风水有这种情况,因怕人家发现所以碑也好,坟墩土堆也好,哪还能立,盗得地脉龙气也发——当然这种偷葬是极为不道德的,但是只要得地气同样发达,所以有地气才会xue暖受荫骨暖才有作用,就是这个道理。
发丘摸金两系都是遵循寻龙点xue的道理,然而细数下来还是有些差别的: 摸金校尉特有一整套专门的标识,切口,技术,只要懂得行规术语,皆是同门,所以一般不以师徒相传,但求遵循摸金祖训,通晓易理。所以,摸金符不是摸金校尉的必备条件,亦即即使没有佩戴摸金符,也可自称摸金校尉,只是成败天定,风险自担。况且,摸金校尉认为倒斗摸金这行有损阴德,向无子承父业之说,只有做一代歇三代之则。 但是我们发丘一系不同。发丘之系向来只是夏侯一脉单传。父传子、子传孙。所以古时行内的人干脆把发丘一系的传人都称为发丘夏侯氏。 要说起这发丘夏侯氏为何独揽发丘一脉,世间传言当年曹cao认为发丘摸金事情非同小可,全部交与外人自不甘心,于是将发丘中郎将的职位授予了本家夏侯氏——这曹cao本姓夏侯之说乃是是坊间传言,不可尽信,但从鼎力支持发丘夏侯氏的史实观之,亦可略窥一二…… 明朝初年的时候,观山太保封王礼受命于初登宝座的朱元璋,大肆打压发丘摸金一派,据传已将夏侯家族祖传的发丘印和十枚摸金符中的七个毁去——朱元璋向来器小,自然是在生前就拼尽全力地扫清障碍,以保死后安息地下了。 然而此举对于发丘摸金一脉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自此摸金余脉转而沉溺多年,不再见有赫赫行事之人,直到前朝末年的时候,有张氏者人称张三链子,一人佩戴三枚摸金符,自是行内数百年来响当当的人物了。张三链子死后将摸金符传于他的三个弟子了尘、铁磨头和金算盘,这三人可谓是得到了张三链子的真传,每个都是能够挑起大梁的角色,只不过时不我待,这些年来鲜有他们三人行走江湖的见闻,是生是死是荣是辱或许只有天地方才知晓了…… 至于夏侯发丘氏一族,因为历来同姓相传,难免更是先于摸金校尉而衰败。宋朝的时候出了最后一位名叫夏侯方的能人志士,单枪匹马的进入唐太宗的昭陵,将《兰亭序》原本盗取了出来,被当时的同行们奉若神明,之后却不再见有能够继承其衣钵的后代出现了,及至明朝发丘印一毁,夏侯氏流落民间沦为散盗,对阴阳秘术风水五行的掌握自是有了高低之分,寻龙点xue之术则是大抵上失传了,要细论起来发丘夏侯氏与那搬山卸岭等众自是大同小异。 要说起来盗墓之事毕竟是有损阴德,发丘摸金一脉的衰落因循天理,或许其中有着必然之势,未知若干年后,是否会有后生晚辈能够重挑大梁,也可让寻龙点xue的风水秘术失而复得,不至于就此堙灭了。 说来不怕兄长笑话,我夏侯古生逢乱世新近得子,未敢奢求此子攀龙附凤、直上青云,反而希望他能够重振我发丘一脉的雄风,也算了却了我的最大心愿,此是后话,自然只对兄长一人讲过。小弟见兄长为人爽直,忠义豁达,忽生出一个想法来,如蒙兄长不弃,你我两家何不在此指腹为婚,自此同结连理荣辱与共,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正老太爷被夏侯古的这番话打动了,先前他认为盗墓的不过是市井流氓或者江洋大盗,根本就是令正人君子所不齿,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典故,虽不及古时人们造反时喊出的“替天行道”的口号显得那样天理昭彰,却也有几分存在即为合理的理所当然和处之泰然,这一切都不禁令已经完成过一次古墓冒险的正老太爷有些心驰神往起来。所以,当夏侯古提出要与他指腹为婚的时候,正老太爷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满口应承了下来——虽然他甚至还不确定正佟氏是否真的已经为自己怀上了孩子。 两家人自此关系更加亲密了,正老太爷也不再拒绝夏侯古的邀请,同意与他同往他在苏州的宅第。一行人晓行夜宿,虽然仅靠双脚的行程异常辛苦,但因为是结伴而行,倒也不觉得艰辛。尤其是一路上夏侯古给正老太爷讲了许多有关盗墓的奇闻异事,着实把他吸引住了。 夏侯古告诉正老太爷说,他的家在苏州当地虽称不上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却也有幢三进三出的深宅大院,待到侄女亦即未来的儿媳妇降生之后,如果正老太爷还愿意与他们同住的话自是最好,如果另有顾忌,亦可在邻里觅得一间同等大小的独门独院来安身,所有花销自是全都包在他的名下。 夏侯古盛情难却,正老太爷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私下里问夏侯古盗墓所得是否非常巨大,以至于现在生逢乱世民不聊生的,他却依旧能够锦衣玉食安享太平呢?夏侯古哈哈一笑,告诉正老太爷说: “这摸金自然是无本买卖,只要有本事和胆量的话肯定会比经商种地所获丰富的多。然而纵使如何巨富,也终究敌不过乱世之下的累卵之祸,就像兄长您当初不也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却也落了个jian人所害远走异乡的结局吗?要说起来,自是必须要提一提我们行内的另一门技艺了,那就是风水秘术。 “先前我跟兄长提及过的摸金校尉张三链子,据说他曾在一古冢里掘得了十六字天卦全象,并结合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的‘寻龙诀’撰写了一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十六字者,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慑、镇、遁、物、化、阴、阳、空是也,最早见于伏羲所作的《易经》当中,相传可卜世间万物,然而后来逐渐失传,只剩下后天八卦,为世人占卜吉凶而已。及至张三链子所作《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十六卦才算重见天日。然而张三链子认为此书夺天地之秘,恐损阳寿,便毁去阴阳术的那半本,剩下的半本传给了他的徒弟阴阳眼孙国辅,不过仅此残书已是非同小可,可谓是风水秘术的集大成了。凭借它可上观日月星辰,下察宅第风水,前后推演数百年…… “孙国辅曾收得一徒名为胡国华的徒弟,后来此书流入他的手中,他便在其中捡些条框出来与人占卜吉凶遴选阴宅。前些年小弟曾有幸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颇受了些指点,不仅早早选定了死后之所,更是受他提点自北方移居到了苏州,现在想来,虽然九州遍起狼烟,然而江浙一带受控于民主革命党人,也算是块保全性命的福地了。只可惜我与这胡国华虽属同门,却是萍水相逢,言谈之下难免浅尝辄止,未得尽兴,后来再百般寻觅之下竟不可得,实在是天大的遗憾啊……” 正老太爷点头称是:“江湖上的高人数不胜数,然而像他这样真的具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却是凤毛麟角了,依你说来,这发丘摸金一派还真是卧虎藏龙,纵使今不如昔依旧不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