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除夕宫宴

    ＂哒哒，哒哒＂不一会儿，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这是我第一次入宫。被四阿哥抱下马车，我好奇地看着宫门。硕大的宫门前我显得那么渺小，仿佛一步踏进去，就会被看似无边的紫禁城吞噬。砌金雕龙的屋顶，朱红的城墙，大门，以及门上的金黄的门钉。紫禁城，是那样**肃穆，大气雍华。这是天子的象征，皇家的象征，更是皇族权力的象征。皇宫，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神圣不可侵犯。

    一双手有力地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扭头去看，是四阿哥，他也像刚刚的我一样，出神地看着皇宫的大门。

    ＂妤儿，不要看皇宫的大门那么华丽，神圣，多少人想迈进去。可宫里的人，却也有他们的无可奈何。我从小在深宫长大，看透了宫里的冰冷残酷。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只愿不生在帝王家。皇阿玛看似君临天下，万朝臣服，威风凛凛，可他的辛酸苦楚又有谁知道。他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连他的亲生儿子，也读不懂他。你明年就要入宫了，与八旗其它女子不同，皇阿玛必会对你关爱有加，将来，也会为你指一门好亲事。妤儿，你不用参加选秀是你的福气，但皇宫毕竟是皇宫，不干净的东西随处可见。皇宫不比在王府，皇阿玛也不能时时罩着你。你一定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凡事多留神，仔细谨慎，明哲保身。＂四阿哥对我说话，都自称＂我＂而不用＂本王＂。他这一番话，我虽然不完全懂，却知道是他的肺腑之言。像他城府这么深的人，会对我说这些，完全是已出于一种父爱了。

    不知什么时候，jiejie已站在了我的身边。她弯下腰，轻轻拉起我的手，抚摸着，柔声对我说：＂妤儿，进了宫，jiejie就不能一直陪着你，照顾你了，一定要万事小心。＂她的声音充满了惆怅，仿佛离别就在此刻。

    我没有去看jiejie，只是紧紧拉着jiejie的手，点了点头。好像我一放松，jiejie就会不见。一想到过了年，我就不能再和jiejie住在一起，要只身入宫，就觉得心里很难过。我不想长大，只想和jiejie依偎在一起。

    周围是冷冷的空气，明明是除夕，却有离别的悲凉。

    ＂时候不早了，惠轩，我们进去吧。＂四阿哥打破了这片寂静。

    jiejie收回目光，跟着四阿哥从偏门向太和殿走去。

    紫禁城真的好大。我跟着jiejie和四阿哥在一条条小道上七拐八拐，拐得我头都晕了。不知走了多少条长得几乎一样的高墙长廊，眼前的景致总算有了变化。先是几株大树，再是一条汉白玉小径，最后是一座琉璃亭。jiejie说，这儿，就是御花园了。

    我仔细地看着，御花园无论哪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幅精致美丽的画。大到布局，小到装饰，都无可挑剔。王府的花园与这儿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的眼神游走着，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美景。目光停留在琉璃亭上，亭上好像有一个人。

    ＂胤礼。＂

    还未等我看清楚，四阿哥一声大喊，边笑着向亭上走去。亭上那人听到声音，也转过了身。

    jiejie和我跟着四阿哥上了亭子。

    四阿哥刚在亭上站稳，那人便拱手做揖：＂四哥，四嫂。＂四阿哥顺势抓住他的手，又拍拍他的肩：＂胤礼也长成小伙子了。＂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笑，说：＂额娘去乾清宫陪皇阿玛了，今日又不用上书房，我闲来无事，便来御花园转转。＂随即他又问道，＂十三哥呢怎么没一同来＂

    四阿哥打了他一下，假装生气道：＂就记着你十三哥。＂

    我轻轻拽了拽jiejie的衣袖，jiejie弯下腰来。＂他是谁呀＂我在jiejie耳边耳语道。

    ＂呵呵，你不记得了吧在你周岁礼的时候也这么问。他是十七阿哥。快去见过十七阿哥。＂jiejie拍了拍我的袖口。

    我走上前，福了福身子，还未开口，他便微笑着说道：＂你是妤轩meimei吧你一岁时我见过你。＂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柔似水，带有吸引力的磁音。

    ＂十七弟的记性可真好。妤轩可早把你忘了呢。＂jiejie打趣道。

    我看着十七阿哥，清秀俊朗的脸旁温润如玉，眉宇间透着潇洒与风流。他约莫十五六岁光景，一身月白色长袍显得他玉树临风。温暖的微笑，洁白的牙齿，让我对他很有好感。

    他走近我，蹲下身，抚着我头上腊梅发簪上垂下的流苏：＂妤轩，小真是一位小仙女，真漂亮。＂

    ＂胤礼，时候不早了，我正要去太和殿，一同去＂四阿哥问。

    ＂也好。＂十七阿哥站起来掸掸长袍，＂四哥，四嫂，妤轩，走吧。＂

    太和殿

    太和门前早已挂上了大红灯笼。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灯笼却已闪闪发光。殿内，已有不少皇亲国戚了。四阿哥，十七阿哥，jiejie和我纷纷入座。一些娘娘小主已到了，jiejie一一向我介绍，我也一一行礼问好。其实我根本记不住她们，只行礼便是了。看得出，她们都很喜欢我。这样的封建社会，有谁会不喜欢举止端庄，大方得体又漂亮，出身高贵，深得皇上喜欢的大家闺秀呢我并不在乎这些。不过，那些小公主，小阿哥倒是很愿意和我玩，不一会儿，我们就打成了一片。

    还未嘻闹够，李德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驾到!＂我们赶紧回到自己的位旁。

    康熙和悫惠贵妃从大门走了进来。这时，皇后已故，只有贵妃为孝懿仁皇后的meimei，位同副后。

    ＂皇上吉祥，贵妃娘娘吉祥。＂众人下跪齐声道。

    ＂都起来吧。＂康熙入座后，又说，＂今天是家宴，不是国宴。大家都是朕的亲人，不必拘礼。＂

    ＂谢皇上。＂

    歌舞声起，康熙举起酒杯，高声道：＂祝大清新年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其余人也纷纷举起酒杯干了。

    康熙将目光转向jiejie：＂惠轩，刚为老四添了位小世子，为我们爱新觉罗家立了大功。等弘历大点儿了，朕要见见朕的皇孙。＂

    jiejie微笑着站了起来：＂弘历是迫不及待地长着要给皇珐玛请安呢。妤儿，可是已经来了。＂

    ＂哈哈，＂康熙大笑，＂妤儿，来，让皇叔好好瞧瞧，这些日子，老四有没有照顾好你。＂

    我起身，慢慢走到皇上身旁：＂妤轩见过皇上，贵妃娘娘。＂

    ＂妤轩长得可真是‘我见犹怜‘呢。＂贵妃娘娘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看不出是真是假。

    康熙轻抚我的小脸，＂朕也有四年没见到妤儿了，妤儿都已长得这么标致了。＂我看见康熙眼中满是宠溺。

    ＂惠轩刚产下弘历，带两个小孩辛苦。明年开春天儿温和点了，就送到宫里来吧。＂

    ＂是。＂我看向jiejie。jiejie的＂是＂回答得那么无可奈何。我知道，她此刻，宁愿被送进宫的是弘历。

    桌前的正食不知何时已被端了下去。大殿依旧歌舞升平，但除夕家宴，已近尾声。窗外，飘起了小雪。康熙的眼瞟到了我头上的腊梅，似乎想到了什么。

    ＂品梅林的腊梅都开了吧你们，随朕去踏雪赏梅吧。＂我似乎记起，jiejie说过，额娘最爱雪中赏梅了。他这么做，又是因为额娘吗

    尾随着康熙，出了太和殿的大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品梅林行进。

    远远的，远远的，一缕淡淡的梅香在我身边萦绕。混和着雪的冷意，那么冷艳的梅香。不久，一棵梅树出现，走几步，又一棵，接着是成片的梅花林。全是清一色的红梅。那一朵朵梅，有些含苞待放，花骨朵儿已似泡胀的豆儿，有的绽得正美，香气欲滴。每一棵树，每一条枝，每一朵花上，都留下白雪的点点痕迹。白得圣洁的雪搭着红得流淌的花朵，美得让人震撼。

    如此景致下，我的一身装束如同梅花仙子，jiejie却像一位雪女。此景，此物，此人，恍若天街。众人都看呆了。康熙摘下一枝梅，摘掉我旗头上的假梅，将那还咬着雪的梅花系在旗头上。远瞧着，我已不是世俗内的人了。

    碰，轰~~

    一束烟花冲上深蓝色的天帷，将天穹映得如同自昼，亦照亮了品梅林。接着，五彩的烟花相继冲上天幕。天空，绽出美丽的花朵迎接新的一年。除夕夜，在梅香中悄悄划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