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鸿门宴

    牛金星得令去杀李岩，他知道李自成这并非一时冲动，李自成原本就是一个十分猜疑、忌刻的人——这种性格在他袭杀罗汝才时就有所表露。

    李自成兵败之后投奔张献忠，险些丧命，是罗汝才救了李自成。张献忠兵败之后投奔李自成，也是险些被杀，是罗汝才私下送他五百人马，将张献忠放了出去，罗汝才真是为了大局着想。李自成潼关遇伏，罗汝才鼓动各部与他一起前去搭救李自成，也是为了大局。罗汝才是以德服人，讲究江湖道义。

    1642年，李自成仅仅因为怀疑罗汝才要接受明军的招安，未有任何真凭实据就将他杀死，吞并了他的人马，由此大大削弱了农民军的实力，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尤其是“左革五营”。李自成后来刚进北京城即与他们反目，可说这时就已种下了因子。

    不过李自成的这种性格，也与农民军长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大环境有关，朝不保夕，很难去相信别人。

    此时李岩兄弟和红娘子手下还有一万多人马，牛金星自然不会笨到公开和他们决裂。过了两日，他在丞相府设宴，叫李岩兄弟来商议去河南的事。

    牛金星表面上神情特别温和，竭力隐藏着胸中的杀机，对李岩说：“李兄弟，目前关中人心不稳，皇上有所担心，所以本来不愿意让你们回豫北，但是我将你们的忠心和所陈回河南后的方略详细跟闯王说了，闯王心中十分欣慰。他问你是否需要哪位大将一起前去豫北？”

    李岩回答说：“经过居庸关之战，又经过山西一路之大战，皇上得力的武臣良将折损甚多。而今守陕北处处需要人，我们兄弟只要两万精兵，不要一个大将。”

    牛金星笑着问李岩：“没有大将，光靠你们兄弟和红娘子岂不十分困难？”

    李岩回答说：“豫北乃是我们的家乡，应该不患无可用之人。”

    牛金星问道：“你们打算何时动身？”

    李岩回答说：“时机稍纵即逝。倘若待河南全部失去再收拾，恐怕会更费劲。不如早去。”

    “那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即可动身，除你们兄弟原有人马之外，潞州府和怀庆府各有五千人马，目前这两地尚无战事，可以凑够两万之数。”

    李岩很高兴，以为真是牛金星替他说了好话，他一抱拳，谢过牛金星道：“这次多亏牛丞相帮忙。李岩在此谢过。”

    牛金星挺着肚子，面带微笑，说：“你我是老乡，又是好兄弟，不用客气。今晚我在丞相府准备酒席，为你们兄弟俩饯行。你回河南之后，还要多照顾一下我的乡亲们。”

    李岩说：“那是自然。”

    牛金星见完李岩兄弟俩，就马上进宫跟李自成汇报，说：“今晚我将在丞相府为他们兄弟饯行。”

    李自成的眼色严峻，道：“为他们兄弟饯行？”

    牛金星点点头，接着说：“是鸿门宴。臣会预先埋伏一百甲士，在酒宴上宣布皇上的密旨，将他兄弟俩当场斩了，不留后患。斩后即来行宫复命。”

    李自成说：“我军新败，人心不固。李岩兄弟虽有异心，但是罪恶未彰，杀之无名，奈何？”

    牛金星哼了一声，说：“谋反这种事，还要等待他谋叛成功之后才动手么？那就迟了。请皇上给我一道手谕。臣才好办事。”

    李自成提笔写了一道手谕。牛金星双手捧接手谕，揣进怀中，然后问道：

    “陛下，杀了李岩兄弟之后，红娘子必然心中不服，如何处置？”

    “杀了李岩兄弟之后，你代朕差人前去传谕，说李岩兄弟谋逆，奉旨处斩，红娘子无罪，皇上特降隆恩，不加连坐之罪，命她立即携带小儿与仆妇人等前来行宫，妥加保护。红娘子是皇后义女，朕将对她恩养终身。”李自成这时候已经浮想联翩，他本来对红娘子就垂涎三尺，原先只是碍于李岩的面子，才没把红娘子搞进宫里。

    牛金星问：“倘若红娘子不肯奉诏，臣为之奈何……”

    李自成说：“她敢！她不来你就把她绑来。”

    牛金星说：“她是江湖响马出身，知道丈夫被杀，必然不肯奉诏进宫。要是动起手来，我可保不准有什么意外伤害。”

    李自成想了想，说：“你看着办吧，尽可能留下她性命，免得皇后伤心。”

    牛金星说：“倘若红娘子不肯奉诏，率亲随将士逃走，臣将何以处之？”

    李自成说：“不奉诏即以叛逆论处。她敢逃走，即将她捉拿归案。只等你将李岩兄弟斩过之后，立即差官员去向红娘子宣读圣旨，看她会怎么样！”

    牛金星点点头，接了李自成的秘旨。李自成嘱咐牛金星：“今晚务须处理好，不要生乱，朕等候你进宫复命！”

    牛金星望一眼李自成铁青的面孔和充满杀机的眼神，叩头辞出，他知道，除掉李岩的机会到了。

    黄昏时候，李岩兄弟安排好了军营中的差，满心高兴，准备一道骑马去相府门前。

    红娘子有点担忧，对李岩说：“相公，我今儿个的眼皮跳个不停。要不你还是别去丞相府了。或者多带一些弟兄去。我怕……”

    “怕什么？牛丞相是我的老乡，不会有事的。皇上的圣旨还在牛丞相那里，我今天必须去取回来。放心吧，有李侔陪我，没事的。多带人手，反而见外了。”

    李侔这时也说：“嫂子放心，有我陪着大哥，没事的。”

    “那你们早去早回。”红娘子嘱咐道。

    “放心吧，我们去去就回。”李岩说。

    李岩和李侔便来到牛金星的相府，这是一坐四合院一样的大宅子，外面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却庭院深深，典型的大宅门风格。

    “李兄弟，你们来了，快里面请。”牛金星听说李岩兄弟两个来了，亲自到大门外迎接他们进去，将他们的随身十来个亲兵留在前院，然后进入第二进院落。从大门起每过一道门，便有待卫数人躬身叉手，并有人高声向内传报。

    李侔大大咧咧，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李岩觉得有点异常，相府下人有一些不对劲，他们一个个好像很魁梧，站姿也很像是职业军人，来了客人，通报也不需要这么大的声响，但是既然来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跟着牛金星一起到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