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守夜人（3）
女孩再一次踏上了旅途，不过这一次，她的身边多了一只能够说通用语的劣魔。 拥有了力量的女孩子在两个月内发生了急速的生长，就仿佛吹气球一样，当两个月后，小女孩的脚步踏上暮色森林地区的土地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从外表上看去大约有十六岁的孩子了。 尽管当时女孩才只有六岁。 天真的女孩到处救助因为部落的入侵而流离失所的人类，在来自于兽人术士的古怪术法的威力下，那些掉了队的兽人根本就不是女孩的对手。逐渐地，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女孩子行走在暮色森林的传闻渐渐传播开来，大批大批的人类开始聚集在女孩的身边，他们以女孩的力量为中心，逐渐构筑起自己的武力，在不断抵抗零散的兽人的同时收拢离散的同胞，最后，他们在暮色森林东部的一个谷地中建立了基地，而后这个基地在一年中逐渐扩大，最后形成了现在的暮色镇。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女孩，被排斥了。 明明小镇的建立全部基于女孩的力量，明明抗争的勇气来源于女孩的行动，明明自己的生命来自于女孩的救助。但是，当人类们能够建立稳定的基地，能够保证自己的生存，重新建立起教堂与房舍之后，他们却开始排斥女孩。 因为女孩所使用的，是来自于兽人的邪恶法术，即使她的力量那样强大，却仍是让人感到恐惧。 刚刚七岁的女孩并不具备足够的口才为自己辩解，更不知道如何利用自己那崇高的威望，在有心人的驱使下，女孩被一再的贬低，不明真相的平民也开始疏远女孩，人们望向女孩的目光也渐渐地变质，不再像以前一样亲密。甚至还有更加阴险的家伙，想要窃取女孩的力量，夺取她的身体。 于是，察觉到这一切的劣魔劝女孩离开。为了让一无所知的女孩认清自己的处境，劣魔甚至私下里杀了几个妄图染指女孩的家伙。 最终，女孩被放逐了。 不过，放逐了女孩的人类们并不知道，在暮色森林的南方，曾经部落的盟友，沃古尔食人魔依旧盘踞在那里，“喜好”智慧生物的它们很快就找上了这个新兴的小镇，对比于零散的兽人，显然这些数量巨大并且更加强壮的食人魔是更大的威胁，而面对这些威胁的时候，那些“驱除了邪恶”的“勇士们”却是第一批逃跑的人。 为了镇民的生存，也为了当初自己的懦弱赎罪，民兵队长，也是最初跟随在女孩身边的战士，埃伯洛克决定孤身前去寻找已经不知所踪的女孩。幸运的是，他很快在镇东的山坡上找到了女孩的茅屋。 这个时候，埃伯洛克才知道，即使被自己所救的人驱逐，女孩依旧悄悄地守卫在小镇的边上，如今在镇民们看来如此可怕的食人魔，其实还是在女孩用各种方法拖延了大半之后的漏网之鱼。 在羞愧与钦佩交织的感情下，埃伯洛克决定答应女孩的请求，护送她前往南方的沃古尔食人魔聚集地，进行一项大动作。即使，这次行动可能带来的仅仅只有自己的死亡。 而后，他们成功了，女孩利用不知名的秘法控制了食人魔的领袖，彻底将沃古尔食人魔禁锢在了南方的低地里。但是作为代价，女孩将永远无法离开那个食人魔居住的洞xue。 埃伯洛克回到了暮色镇，即使他一再强调不是自己的功劳，他还是被当做了英雄，推举为了镇长。而当一切结束，埃伯洛克想要重新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却发现，前往低地的通道已经被食人魔占据，他已经再也没有办法进入那片食人魔的领地。 ================ 烈火与腐蚀再一次击退了亡灵的进攻，瑟丽丝却也是险些摔倒。 “宝贝，你已经在这里战斗了八个小时了，我们还是离开吧！”看着自己主人精力不足的样子，劣魔十分担心地叫道，“这些厌弃你的家伙不值得你为之付出！” “闭嘴，你这劣魔，”瑟丽丝一如既往地驳斥了猎魔的话语，“我的父亲，可是王国的士兵，所以，我也要和父亲一样，守护王国的人民。” “好吧，听你的，宝贝……”劣魔无法反抗掌握自己真名的人的命令，见到瑟丽丝如此坚决，为了防止遭到痛苦的惩罚，它也就不再多话，而是继续进行着释放火球的作业。 不过，比起尤有余力的劣魔，瑟丽丝已经是气喘吁吁，眼见连站立都无法保持了。长达八个小时的连续施法虽然并没能抽空她的体力，但是相对于来自于恶魔的强健身体，瑟丽丝那脆弱的精神收到的伤害显然更大。即使此刻她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身体还没有疲惫，那份还不及常人的精神却已是不堪重负，甚至反过来限制了瑟丽丝的体力。 “我还真是个笨蛋呢……”瑟丽丝看着前方还在释放火球的劣魔，心中不由得苦笑，“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才会这样拼命呢？” 劣魔的努力并不是因为它如何担心瑟丽丝的安全，而是因为瑟丽丝一旦出事，劣魔必然不会幸免。那么瑟丽丝选择在这里守护这些曾经抛弃过自己的镇民，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一名王国军人？ 显然，这个理由太过苍白，说实话，连瑟丽丝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蹩脚的说法。要是为了继承父亲的意志，当初也不可能接受那个名叫摩本特的法师的指导，去和更加强大也更加危险的恶魔沟通。 毕竟，那次沟通，还是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相比于为了保护镇民而控制眼前的那些食人魔，瑟丽丝更想前往北方，将那些曾经毁灭了自己家园的兽人干掉。 于是，似乎没有理由了…… 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五感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却是再熟悉不过的精神失控的感觉。瑟丽丝心头一凛，连忙集中精神，防止自己涣散的精神被恶魔所侵占。 “你没事吧！”肩膀上传来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只可惜握在肩窝中的手给然感觉更像是擒拿而不是帮扶，“怎么摔倒了！” 瑟丽丝的精神逐渐从恍惚中脱离，在这个声音的提醒下，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跪坐在地上的姿势。 “吓死我了……”阿尔泰娅的脸带着安心的表情出现在了瑟丽丝的面前，“刚刚才恢复些，就看到你倒在这里，我还以为……” 因为刚刚意外的失控，此刻瑟丽丝还没有回复语言的功能，不过看着阿尔泰娅的表情，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 很像当初的那个人，气喘吁吁地，还带着伤，不过还是找到了自己所在的茅屋，大声喊着“请救救暮色镇吧”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将别人家的大门撞开。 那个青年……虽然比起自己大了那么多，那个时候却毛躁地好像个孩子，还答应了自己再冒险不过的主意，前去进行那种简直是自杀的作战。 说起来，那个青年，叫什么来着…… 这么想着，瑟丽丝刚刚恢复的语言能力也道出了她的问题：“……是谁？” “嗯，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误解了对方意思的阿尔泰娅将瑟丽丝扶好，而后道，“我是阿尔泰娅·埃伯洛克。” “埃伯洛克……”久远的记忆忽然间鲜活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少女，瑟丽丝露出了怀念的笑容，“我没有事情，战斗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请等你的肌rou不再颤抖了再来说这句话吧……”阿尔泰娅毫不犹豫地将瑟丽丝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现在，你必须和我回去。” “战况……怎么样了？”已经没有力气反抗阿尔泰娅的动作，瑟丽丝只好在嘴上多下功夫，“很……不好么？” “很不好……”阿尔泰娅没有隐瞒的意思，“外围的阵地已经几乎丢干净了，现在大家都集中在了镇广场的周围。可恶，这些亡灵都是哪里变出来的？” “暮色森林本来就是王国最有名的丧葬中心，尸体资源本就丰富……”瑟丽丝看了看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立刻放弃作战跟随过来的劣魔，轻声地叹了口气，“而且南部当年和兽人作战时的尸体也不曾清理，仅仅是草草掩埋，外加上食人魔与狼人的出现……咳咳……” “我明白了……”阿尔泰娅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源头不除掉的话，我们永远也没办法击败这些亡灵是吗？” “如果坚持过这第一批的攻击，cao控亡灵的人就会放弃这里的……”不过出乎阿尔泰娅预料的是，瑟丽丝居然说出了乐观的判断，“毕竟连民兵都无法打败的天灾，基本上也不用指望会在王国的正规军面前达成什么效果。” “可是……”阿尔泰娅苦笑道，“我们真的能撑过这个所谓的第一波么……” 此时，阿尔泰娅已经来到了暮色镇的中心广场上，相比于瑟丽丝前往前线之前，广场上的人已经多了不少，简直可以称作人满为患。但是比较于之前那忙碌但是还算安定的氛围，此刻广场上的气氛，确实可以用绝望而形容。 尽管在广场的外围还能够看到民兵努力作战的身影，但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十分活跃的牧师们此刻却大多已经精神萎顿地坐在了广场中心的喷池边，同样经历了高强度连续作战的牧师们显然情况还没有此刻的瑟丽丝要好。而失去了牧师支援的民兵们在面对亡灵的时候也更加的脆弱，伤员与减员也逐渐增多。 看着广场的一角，那些将曾经战友的尸体拖到一起用烈火烧成灰烬，而后又在灰烬上浇上圣水的妇女们，瑟丽丝只觉得她们脸上那阴沉麻木的表情已经宛如病毒一样扩散到了暮色镇的每一处，即使现在小镇的居民仍然在坚持防御，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距离他们精神崩溃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而一旦有人崩溃，那么，失去了组织的人类，将会彻底成为亡灵的饵食，这个自己也曾经投入过汗水的暮色镇，也将不复存在。 “可恶……”虽然拼命地想要集中精神，但是剧烈的头痛却反而险些将瑟丽丝脆弱的灵魂撕碎，此刻的瑟丽丝，甚至战斗力还不及那边拖着尸体的妇女，“必须……要战斗，不能让大家陷入恐慌……” 因为，如果再没有能够振奋士气的战果发生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力量，为什么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明明自己是那样的渴求……无论是圣光还是恶魔，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难道我就不能祈求那万分之一的奇迹吗…… 强行聚集精神力的副作用已经开始袭来，五感再次钝化的瑟丽丝勉强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然而，即使她心中如何的焦急，名叫恐慌的情绪，还是开始在镇民间传递。 于是，在瑟丽丝晕倒之前，她所能够认知的事情，只有周围的镇民轰然混乱起来这一件事情而已。 “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么……” 在一片杂乱的脚步与已经无法分辨内容的呼喊声中，瑟丽丝的精神，陷入了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