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蛊宗重掌权 山寨各离心
共霆奋力摇桨,恨不得船生双翼,直接飞出神谷去。船舱内,查六郎斜靠在一旁,胸前血迹斑斑,本就跟僵尸一样的面容愈发的木呐呆滞,浑身散发着腐草烂叶的气味,中人欲呕。乌得聪躺在船舱中央,面无血色,身上腐烂草木的味道比之查六郎毫不逊色。乌颉禄则一脸阴沉地蹲在乌得聪面前,双手不住在乃子周身经脉游走,一语不发。 乌颉禄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聪儿,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 乌得聪面上露出恐惧之色,死命抓住乌颉禄的右臂,惊声尖叫道:“爹,不要啊!我还不想死!救我!” 乌颉禄转头望了望半死不活的查六郎,叹气道:“你难道想像查老六一样?” 乌得聪急声道:“爹,你蛊术高超,一定能救我,对吗?”说着不住摇动乌颉禄的手臂,希冀道:“对不对啊?爹!” 乌颉禄心中一痛,撇过头去,不看乌得聪:“蒙术的神木蛊独具一格,与寻常蛊物大不相同,我亦无能为力。” 乌得聪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不听自己使唤,惶恐道:“我的脚!” 乌颉禄低声道:“你的双腿已经木质化,要不了多久,神木蛊便会蔓延至你的全身,渗入你的元神,将你化为草木之属,令你形神俱灭。”猛然转头,望着乌得聪:“届时我再杀你,你的元神必将与神木恶蛊同归于尽,不若你现在便兵解吧!这样,你的躯壳虽不能存,元神尚可保全。” 乌得聪闻言切齿道:“老匹夫,刚才你若早出手,我怎么会遭此劫难!你不顾二弟于先,坐视我丧命于后,无耻之尤,枉为人父!” 乌颉禄怒道:“畜生住嘴!蒙术那厮凶顽已极,我若不趁他力竭之机,突然发难,怎能一举成功!我们若被他缠住,待耶律老狗赶至,我们一个也别想走掉!” 乌得聪惨笑道:“现在我们逃掉了么?嘿嘿,只有你逃掉了!” 船身忽然一滞,速度缓慢了下来。乌颉禄心中一动,扬声道:“共霆!别听聪儿胡说,他惊恐交集,已经疯了。现在我们二人同舟共济,千万不要互相猜忌!” 舱外传来共霆颤抖的声音:“不肖弟子共霆,拜见师父!” 乌颉禄心头大震,连忙抢出舱外,只见前方溪流之中的一块凸起的暗礁上,赫然立着耶律红花瘦削的身影。 耶律红花见乌颉禄露面,理也不理跪在船头的共霆,扬声道:“乌师弟,别来无恙?” 乌颉禄苦笑着拱手道:“蛊宗弟子乌颉禄,参见宗主!托师兄鸿福,愚弟身子尚算康健。师兄此次出山,怎么也不通知愚弟?愚弟也好迎接。” 耶律红花面露笑意:“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乌师弟又何必那么见外,现在不期而遇,不是更添几分惊喜么?不知道乌师弟欲往何处?” 乌颉禄心中自然是有惊无喜,闻言勉强笑道:“一时兴起,泛舟而已。” 耶律红花笑容渐寒没,厉声道:“好个‘泛舟而已’,我大弟子蒙术何在?” 乌颉禄知道势难善了,把心一横:“被我击落溪中,恐怕尸骨已寒。” 耶律红花寒声道:“好,那你就替他偿命吧!”足间一点,身形有如鹤舞长空,向乌颉禄当头扑至。 乌颉禄也不硬拼,脚下暗自发力,碰的一声,在船板上踩出一个大窟窿,神溪之水立即涌上船来。乌颉禄骤然一转身,将外袍卸下,一甩手,扔向耶律红花,遮蔽住他的视线,接着把身体一缩,竟然将魁梧的身躯卷成一团,从那窟窿中钻了下去。耶律红花不虞有此,双掌一分,顿时将迎面而来的外袍裂成满天飞屑,不过待碎袍飘散,眼前早已经失去了乌颉禄的踪影,神溪虽然以溪为名,内中水流却湍急而深,自负如耶律红花亦不敢贸然下水追敌,不由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猛然一掌,击向船舱,刚猛如涛的掌力立时将船舱击溃,露出躺在舱中、动弹不得的乌得聪与查六郎。耶律红花见状,露出狰狞的笑容,踏着渗至脚背的溪水,缓缓走了过去。 易天行扶着澹台明珠,徐徐走至神溪之旁,却见邱晨背对溪流、抱刀而立,不由笑道:“你在干什么?” 邱晨平静地道:“师父着我守住此路,不让任何人出去。” 易天行四处望了望:“耶律前辈呢?” 邱晨道:“师父已经赶去神溪上游,拦截叛徒。” 易天行盯着邱晨的双瞳:“谁跑了?” 邱晨摇头道:“不知道,我追至此处,早已经没有了渡船的影子。” 易天行道:“目下蛊宗之内,何处比较安全?澹台姑娘需要静养。” 邱晨苦笑道:“我对蛊神洞外的情况,一无所知,对蛊宗的环境还不如你清楚。还是问大师兄吧。” 易天行猛然一凛:“蒙长老呢?蛊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连个影子都不露一个?”说着目光投向溪流。 邱晨闻言,亦是一愣,茫然道:“我也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发觉易天行搜寻猎物一般的目光,大声道:“你是否太多心了,以大师兄的本领,除了师父……”说到这里,心中一动,手足无措地望向易天行:“乌颉禄!” 易天行点头道:“惟一的解释了,以他对耶律前辈的忠心,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凌山与瘴烈已死,现在蛊宗能伤害他的,只有乌颉禄。” 邱晨急声道:“替我守住这里!”话音未落,已经纵身入水,激起一片水花。 易天行望着澹台明珠,奇道:“邱晨为什么那么关心蒙长老?” 澹台明珠以虚弱的声音答道:“他是大……蒙长老的表弟,否则蒙长老亦不会把他引荐给师父。” 易天行哦了一声:“那你呢?” 澹台明珠将目一闭:“我是被弃于荒野的孤儿,被蒙长老碰到,见我资质尚可,便替我在附近找了一个村妇抚养,待我五岁时方才带我入洞,拜在耶律前辈门下。” 易天行笑道:“蒙长老心肠不错嘛,蛊宗之内,就他还有点人味。” 澹台明珠紧闭的双目中流下两行泪水,哽咽道:“你不知道……” 易天行低沉着声音,打断道:“禁声,有人来了。”不久远方传来洪亮的歌声,耶律红花双手各提一个人头,脚绑木板,踏浪而回。 易天行扬声道:“恭喜前辈手刃叛徒。”目光扫向耶律红花的手掌,淡然道:“可惜让乌颉禄、共霆和瘴琥三人漏网了。” 耶律红花嘿嘿阴笑道:“乌颉禄这胆小鬼的确溜了,不过他两个儿子都死了,连个帮手都没有,老夫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瘴琥乳臭未干,老夫不会让他逃脱的。至于共霆,哼,他敢跑,就试试!” 易天行道:“瘴琥jian狡过人,光看他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逃脱,便应知道此子非寻常之辈,前辈不可小觑。” 耶律红花傲然一笑,不置可否。此时神溪中传来一阵拍浪之声,随着水声,面目冻得紫红的共霆奋力游至。耶律红花盯着易天行,冷笑道:“怎么样?老夫要抓一个人,他自己都会回来。” 易天行心中暗骂一句:“狂妄。”扶着澹台明珠,对耶律红花来个不理不睬。 耶律红花心下大怒,却不欲在此时与易天行翻脸,顺手一巴掌,扇在刚刚爬上岸、奔至他身后的共霆脸上,将其打了个踉跄,对易天行大声道:“邱晨呢?老夫叫他把守此地的!” 易天行徐徐道:“他下水去寻找蒙长老去了。” 耶律红花心肠虽硬,想起蒙术的忠心,亦不由一软,哼了一声,将此事略过不提,转头朝共霆怒吼道:“还不替老夫召集门中弟子!” 共霆吓得一哆嗦,连声道:“是,是。”转身飞奔而去。 易天行望着共霆的背影道:“共长老的本命蛊在前辈手中吧。” 耶律红花漠然道:“那是自然,否则老夫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开?” 易天行讥讽道:“原来这就是前辈将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本领。不知道对瘴琥有没有效?” 耶律红花怒道:“少在这里说嘴!老夫一稳定门中局势,便会着人全力搜捕乌颉禄和瘴琥这两个叛徒,不劳你费心!” 易天行冷笑一声,不再进言,岔开话题道:“在下想找间静室给澹台姑娘疗伤,还望前辈给个方便。” 耶律红花洪声道:“老夫现在在召集门人,各个房间应该都空着,你先随便找间房子用着。如果有人阻拦,以你现在的蛊术,寻常蛊宗弟子根本不能伤害你,你不需要顾忌他们,当场击杀可也。待老夫整顿门户,再替你们安排。” 易天行笑道:“现在前辈重掌门户,在下若与蛊宗弟子发生冲突便不好了。” 耶律红花哼道:“老夫已经以蛊宗宗主身份召集门人,不按时集合的,便当以叛徒处死,你动手跟老夫动手差不多,不必客气。” 夜深人寂,糜豪坐在昏黄的油灯下,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渭州流传甚广的兵书《司马策》。忽然窗外黑影一闪,糜豪立生警觉,大喝一声,双腿一蹬,身体向后仰去,同时掷出兵书。一片寒光耀眼,一个蒙面的黑衣刺客人剑合一,疾刺糜豪前胸,森森剑气,令糜豪如浸寒潭,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直冲头顶。 剑刃及身,糜豪骤然将身体一侧,顿时血花四溅,从前胸至肋下划出一道血槽,深可见骨,糜豪惨哼一声,一掌劈向刺客脉门。却被那刺客仗着刁钻灵活的身法轻易避过。 碰的一声,大门被猛力踢开,在那刺客继续施展辣手之前,住在隔壁的方长恨与王二柱已经闻声赶至。方长恨一面大声呼喊,一面将手中铁棍化作一条乌龙,向那刺客拦腰扫至。王二柱亦挥舞着锄头,没头没脑地砸向刺客。 那刺客暗呼可惜,飞身一跃,挥剑往棍尖一点,借力远遁,落在三丈开外,势如闪电般隐没于茫茫夜色之中。 方长恨与王二柱正待追击,耳中便传来糜豪虚弱的声音:“别追。” 方长恨急忙来到糜豪身边,拉住糜豪划破的上衣,猛然撕开,露出糜豪被鲜血染红的上身。方长恨见到伤口,双眼顿时红了,一面从怀中拿出金疮药给糜豪敷上,一面嘶声道:“为什么不让我追?”王二柱却呆呆地站在旁边,完全不知所措。 糜豪笑道:“其实我可以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方长恨闻言一愣,然后轻声道:“你又何苦?” 糜豪冷冷地道:“我们花的时间太多了,此次遭人暗算,虽然危险,却也是我们难得的机会,正好利用。” 方长恨皱眉道:“刺客似乎不像寨中的人。” 糜豪笑道:“绝龙寨多是本地山民出身,关系简单,只有黄通曾经担任武官,难保没有结交几个好手。嘿,如果没有猜错,黄通终于沉不住气了。只要我们……” 方长恨扶着糜豪躺到床上,打断他的话:“你好生休养,其他的事情我来办。”说到这里,目光中透出浓烈的杀机:“无论谁伤的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门外一阵喧哗,孟山带着几个亲信冲了进来。孟山尚未进屋,便怒喝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伤我孟山的兄弟!” 此时糜豪忽然大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瞑不视。方长恨见状,哀鸣一声,抱着糜豪的尸体放声痛哭。 孟山急忙跑到床边,一把拉开挡在他面前的王二柱,望着糜豪苍白的脸庞,大声吼道:“刺客是谁?” 方长恨缓缓站起来,寒声道:“应该是黄通。” 孟山想也不想,转身便走:“老子宰了他!” 方长恨拉住孟山的胳膊,道:“二哥,且慢。” 孟山奋力一挣:“现在死的可是你的好兄弟!” 方长恨咬牙切齿地道:“所以我才要冷静点,好替他报仇。我们现在无凭无据,光凭猜测便贸然找黄通,他只要抵赖不认,我们便只有自取其辱。若是动起手来,你也知道自从他招揽了仑山七怪中剩下的三个妖人,实力大增,我们未必能应付。” 孟山道:“那怎么办?” 方长恨徐徐道:“如果他只是看不惯我们弟兄二人,串通刺客想除去我们,那还好办。怕就怕他包藏祸心,意图不轨。” 孟山道:“哼,大哥在绝龙寨的势力根深蒂固,他要造反绝没有成功的道理!” 方长恨叹道:“那刺客武功奇高,不像寨中之人,若是黄老贼的帮手,可能黄老贼在外面另有勾结。” 孟山道:“那现在怎么办?” 方长恨沉声道:“告诉大寨主,着他留意黄通。以他的势力,寨中如果潜入一、两个高手,倒有可能漏网,但若寨子附近有大量陌生人出现,绝瞒不了他。” 孟山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停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再来找你。”拍了拍方长恨肩膀:“不要太难过了。”说罢带着亲信向孟岳卧室走去。 待孟山走远,方长恨对王二柱道:“又要你跑一趟了。” 王二柱坚毅地点了点头,眼中神光奕奕,再无半点愚笨之相。 黄通的卧室内,黄通与贺莽、张衡、司徒明等人静待着消息。毕轩不耐道:“怎么朴筑疆还不回来?他不会失手吧?” 未待黄通回答,张衡已经嗤笑道:“以朴老二的剑术,刺杀个渭州老兵易如反掌,怎么可能失手?毕老弟多虑了。” 一直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司徒明冷冷地道:“我虽然地处西域,神州著名的刺客,倒也略有所闻,朴筑疆的名字,从未听说。你怎么这么信得过?” 张衡微微一笑,望向黄通。黄通道:“朴家兄弟自幼随父从戎,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司徒兄自然不会知道。不过他们的父亲朴膑,你们一定听过。” 萧驹失声道:“可是当年卢勇率军直取蜀道诸门时,名震蜀州的骁将朴膑。” 黄通点头道:“正是,在下当年便是在朴老将军帐下,直至将军败亡,才从边疆迁至内地。” 毕轩道:“朴老将军死了?听说他武功之高,不在向国忠之下。” 黄通双目一红:“当年朴老将军孤军深入渭州,卢乾无道,任用jian佞,向国忠受易昌狗贼反间之计,不但不发援兵,而且指示对我们停止供应粮草,以致我军人马疲敝不堪、士气低落,被易昌大军击溃。朴老将军为了掩护我们大部队退兵,亲自率领五个儿子和亲兵殿后,抵挡易昌大军的追击,结果全部战死沙场。” 毕轩赞叹道:“好汉子。” 萧驹亦道:“舍身全军,不愧一代名将。” 张衡激愤道:“全军?全什么军?!我们退兵途中被易昌手下大将司空照伏击,逃回本军大营的不过百余人。” 黄通接着道:“经过此役,朴老将军仅剩的三个儿子皆心灰意冷,不愿再替朝廷卖命,隐居起来。” 萧驹皱眉道:“他们怎么……” 黄通已知其意,打断道:“当时朴老大在家侍奉病重的老母;朴老二打探敌情未归;而朴老八年纪尚幼,亦在家中。” 司徒明笑道:“他们三人真的隐居?那你怎么联系到他们,还能邀其出手?” 黄通知道瞒不过他,干咳一声,道:“朴老将军还有些旧部下,跟随着他们,不过他们既未落草,又没有结成帮会,与隐逸无异。我虽然没有追随他们,与他们却没有断过联系,关系也颇佳。” 萧驹冷笑道:“二寨主既然对我们兄弟有疑虑,何必找我们一起商议大事?” 黄通惊道:“萧老弟何出此言?” 萧驹嗤道:“最近寨子附近来了不少人吧?”不待黄通张口,继续道:“人可以瞒过我,可惜天下没有任何马可以瞒过我。他们带这么多马来,我早就有感应了。” 黄通尚是第一次听说人能感应马匹的,半信半疑道:“萧老弟言重了,我只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诸位,想不到你们早已发现,萧老弟人马通灵的奇技,愚兄佩服之至。”
司徒明挥手道:“既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们兄弟就此告辞。”说着对毕轩与萧驹二人喝道:“还不走!”毕、萧二人急忙应是。 黄通连忙阻止道:“司徒兄且慢。”接着赔笑道:“司徒兄不通军阵,需知有些军中要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此事在下连贺莽都未告之,并非存心隐瞒。” 司徒明冷哼道:“少给我来这套!我们兄弟不是当兵的,只知道谁要欺瞒我们,便不是我们的朋友。” 司徒明等人上山之时,贺莽并不在寨中,对他们三人并不甚了解,平日里因为黄通的关系,才勉强敷衍他们,现在见司徒明咄咄逼人,不禁心中有气,一拳击在司徒明胸口之上:“cao!什么……”忽然暴喝化为哀鸣,捧着右腕跌倒在地,不住翻滚。张衡见状大惊,抢前几步,将其抱住,只觉触手生寒,知道贺莽已为司徒明阴寒内力所侵,自己无法医治,连忙向黄通使了个眼色。 司徒明巍然不动,立在当地,冷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黄通上前拱手道:“下属无知,冒犯请司徒兄,尚请见谅。司徒兄既然这样说,我黄通保证,以后对司徒兄三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违此言,叫我死于非命!” 司徒明心中暗自冷笑,绷着脸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只要你对我们兄弟肝胆相照,我们兄弟便与你共同进退!否则,哼。” 黄通心中亦是暗恼,不过他深知现在乃用人之际,不宜与司徒明等人翻脸,当下强压下火气,低声道:“司徒兄,贺莽的……” 司徒明冷笑一声,来到贺莽面前,将手往他肩膀一搭。一阵舒适的感觉霎时涌上贺莽的心头,贺莽顿时迷迷糊糊地昏然睡去。 黄通急声道:“司徒兄!” 司徒明淡然道:“他没有事,睡一觉就好了。” 此时卧室门悄然打开,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闪了进来。毕轩与萧驹各自后退一步,严神以待,司徒明亦暗中提运玄功、盯着那人。 黄通大踏步迎上去:“朴二弟回来了,怎么样?” 朴筑疆颓然道:“若非有两个人碍事,我定将糜豪的人头提来。” 张衡瞥了一眼朴筑疆右手剑刃上的一道暗红,笑道:“虽然未奏全功,糜豪也离死不远了吧?” 朴筑疆傲然道:“那当然,我已伤其要害,只是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医生没有?” 黄通道:“本寨只有个叫路绣的医师,医术不错。不过寨中兄弟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治疗剑伤应该没有问题。” 朴筑疆阴笑道:“但是我剑上涂的金羽花汁,便不是人人能解的。” 黄通笑道:“原来朴二弟还留了这样一着,好极,呵呵。” 朴筑疆阴沉着脸:“为防万一,我这去把那路绣宰掉。”说着转身欲行。 黄通挥手止住朴筑疆:“别急,这么大的事,孟山他们一定会闹起来,到时候我会去糜豪那里探伤。”说着嘿嘿一笑:“其他的事就我来办吧。现在孟山一党应该正在寨中四处搜寻你的踪迹,朴二弟不宜冒险。”说着把仑山三怪介绍给朴筑疆:“他们三位皆有一身不世奇功,朴二弟有空好生亲近亲近。对了,你刚才走了之后,朴大哥着人来信,说他已经到了。” 朴筑疆冷冷看了仑山三怪一眼,皱眉嗔道:“黄兄?!” 黄通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朴筑疆心中不满,又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道:“我去见大哥,看他怎么说。告辞。”也不待黄通回话,身体一掠,已经飘出门外,脚一勾,掩上房门。 黄通心中苦笑,转向司徒明:“我现在去孟老大那里看看情况,你们先各自回房,等候我的通知。” 当孟岳听到糜豪的死讯,心中又惊又怒,望着自己的亲弟,不知该如何是好。孟山一反往日的急躁,静静地站在兄长面前,一言不发。 孟岳终于开口道:“你有多大把握?” 孟山道:“大哥应该比我有数。” 孟岳皱眉道:“我若插手调查,这么大动静,黄通必定知道。如果我找不出他勾结外贼的证据,我们的交情岂非白白葬送?” 孟山洪声道:“大哥!自黄通来后,我们寨子的确壮大了不少,但是外面的人只知道黄通,不知道你!如果他有异心,我们兄弟何处容身?宁枉勿纵啊,大哥。” 孟岳拍案而起,终于下定决心,喝道:“好!”当下深夜召集手下十二太岁,叫他们分头调查绝龙寨周围的情况。待十二太岁离开不久,孟氏兄弟便听门外守夜的喽罗的声音此起彼伏:“二寨主!”孟氏兄弟闻声不禁对望一眼,谁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机。 黄通大步上前,拱手道:“大寨主。”接着故作吃惊地道:“三寨主也在?” 孟岳徐徐道:“黄贤弟怎么晚来,有何要事?” 黄通进房后,见孟山没有反应,心中大奇,此时闻得此问,连忙心念飞转,找个理由:“张衡适才发现有黑衣蒙面人在寨中行走,行为鬼祟,故而来报。” 孟岳冷笑道:“那他怎么不疾声报警?!” 孟山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黑衣人刚才杀了糜豪?!” 黄通心头惊喜交集,失声道:“糜豪死了?你们怎么不对我说?” 孟山大怒道:“又不是你手下!关你屁事!” 孟岳沉声道:“二弟。”转向黄通:“死者已矣,现在太晚了,我本想明日再告诉贤弟,然后将糜兄弟风光大葬。” 黄通挤出两行眼泪,哽咽道:“糜兄弟正当壮年,怎么会遭此厄运?”迎向孟岳炯炯的目光:“大哥,那刺杀糜兄弟的狗贼抓到没有?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孟山大声道:“没有!给他跑了!你还没有回答大哥,张衡既然已经发现了贼人,怎么不疾声报警?!” 黄通暗悔失策,不该贸然来到孟岳这里,但是已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他自恃过高,想拿下贼人,却被刺伤。若非我赶到,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孟岳哦了一声,假意关切道:“张衡伤得怎样?” 黄通道:“经过我给他服药疗伤后,已无大碍。” 孟山讥讽道:“没有找路医师看看?黄哥现在医术见长阿。” 黄通胀红了脸,连声道:“惭愧惭愧,让孟二弟见笑了。” 孟岳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笑着道:“夜已深了,没有什么事,黄贤弟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得为糜兄弟主持葬礼。刺客的事,我已经叫人去追了,你不用cao心。还有,叫张衡好生休养,我和二弟会抽空去探望他的。” 黄通连声答应,转身离去。 孟山从窗口望着黄通走远,怒道:“大哥……” 孟岳挥手止住孟山继续说话,沉声道:“我知道他在骗我。哼,前言不搭后语,刺客一定是他派的,所以他来打探我们的反应。不要让我知道他想造反,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孟山道:“如果他并不想造反呢?” 孟岳一愣,面容如同冰河解冻般一松:“好歹他也是本寨二寨主,你就不要告诉方长恨实情了,找个替死鬼安抚一下他。”孟山还欲再说,孟岳已经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我关心的是,谁能帮我。黄通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只要他不背叛我,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我知道糜豪是你心腹,不过方长恨不是还在吗?以后你们小心点就是了,我也会替你们留意的。太晚了,睡吧。”说罢不再理会孟山,径自走进内室。 孟山猛一跺脚,带着满腔愤懑,疾步走向方长恨的居所。在孟山出门不久,孟岳的身影亦出现在门口,向守夜的喽罗打了个禁声的手势,一溜烟似的向黄通离开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