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三十四）
红光扑面佛力逼人，含劲道数丈开外已经刺得人肌肤生凛，一掌即至来者更好似怕青奋不识得厉害还自报招名——“大梵圣掌！” 尖利的声音让青奋额头青筋一跳嘴角一抽，想也不想反掌相迎。大力金刚掌威猛无涛挂动风起竟然掀起了桌上的碎瓷残片。两掌相遇轰然起爆，两人之间的桌子竟然成了殃池之鱼被轰得寸寸粉碎。 一招即过高低便现，来者身只是形一个晃悠青奋却是后退了一步，显是以功力而言青奋逊了一筹。再反观四周，房间自两人交掌处起被划成了两截，来人那边从立脚处起犹如锥形放射的一片破损，青奋身后却是安然无恙，以功力圆熟而论却是后者更胜三分。 “好功夫，再接我千江万流！”仍旧是那个极具特色的腔调。常有人说一边打架一边报招的都是脑残，青奋现在深深以为这句话是错的，牛X和装X的区别不是在于他嘴上说的话，而是在于他手下做的事。眼前这个，发麻的经脉可以作证，就算非指他是脑残也是一个足以将自己轰成渣的脑残！转念之间，猛招又已临头，青奋深自吐息，运起十成功力凝神以对。 千里之外。 “姓青的事情不是出钱让一窝蜂去解决了吗？干嘛又把少年人派出去了？”教主皱着眉头，极为不悦。 “我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磨练的机会！” “机会？哼，这是给谁的磨练机会真不好说了！” “我已经仔细估量过两人的实力，少年人比青奋确实高出一线，按我多次模拟的结果该是少年人险胜对手。” 可能是事情知道的晚了，无论如何生气都已经无可挽回，教主突然松下绷紧的身体叹了一口气：“老人家啊，你不习武，毕竟没有武者的自觉。你的估量结果绝对是精确的，你脑海中模拟的战斗也绝对是无偏差的，但这都是以他人过往的记录为准绳。可习武者本身就是一种不断追求突破自我的生命，给他们划定上限将之绝对数据化那是天大的错误！对庸者无所谓，但似青奋这等高手，最终能去到何等程度岂是他人可千里帷幄的。 少年人的资质确实是百年甚至五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奇才，他强化的武学无论招式还是内力也确实是在对方之上，他经历过数千场的模拟战斗也经历过几次任务，战斗经验不见得在对方之下。但他唯一所差的就是失败！他是天才，他从来没有输过，没有经历过山穷水尽的生死之斗，所以，他其实根本就没赢过！这唯一的一点差距已经注定了他的败局。” 老人家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教主的话，最后还是只能摇头：“不解！” “呵。”教主轻笑出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西湖之景尽收眼底：“很简单，因为少年人还根本不懂得怎样去使尽自己全部的力量。人只有在死亡关头那一刻才是真正的自己。十分用力，十分用智，十分用心，只有那时候才能榨尽自己的每一分潜力！而他的对手，虽然就我们得知近乎是守杀戒的佛徒，但事实他身上的血腥味隔十里地都能引来豺狼，若是擂台比武点到为止，那肯定是少年人胜。但若要分生死，其间论狠毒，论修为，尤其论死前一刹的冷静、韧性和爆发，少年人再赶两个马身也及不上对方。” “就算真的是我漏估了青奋的潜力，但少年人也尚有最后一式压箱，我记得你说过，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挡下那一招的！”老人家犹自不服，既然敢派人出去当然做过最坏的打算。 “不错，那招发出相信就算洛奇也吃不消，可问题就在于，我根本不会去挡！洛奇也不会去挡！”教主猛的回头，声音掷地有声。 战局只过了数招，但一如教主所料，少年人却已经承受不住生死斗的压力了。局面本是自己占优，但对方的眼睛却是使得自己毛骨悚然的终因。不论是受阻受伤还是小有挣讨，那双眼睛始终平静集中，仿佛断掉的肋骨破裂的内脏都不是他自己的一般。那双眼睛始终如一的盯着自己，瞄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破绽，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是如一条巨蛇盯住了猎物，仿佛平静只是出击的前奏。 真是荒谬！少年人只觉得可笑，猎物和猎人的感觉竟然颠倒了。已经取得优势的自己反觉得脖后发凉身子渐紧，好像一条无形的巨蟒已经将自己缠住，让自己呼吸困难。自己甚至可以闻到巨蟒口中吐出的腥味，不知何时便会一口咬下。 武功高强的对手少年人不是没遇到，大家打的辉煌灿烂最后以互轰大招为结束，赢得荣耀输得辉煌，彼此都是热血沸腾。现在的情况却是冷得令人心颤，自己的对手好像不是一个有情有感的人，好像只是一只冰冷的野性动物。如果非要说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一丝感情的话，那就是怜悯，对自己的怜悯。 荒唐之极！要死的是他居然还敢怜悯自己，莫非疯了？少年人竭力的想找一个能使自己重归平静的理由却不得，那莫名的危机感快要使自己崩溃了，唯一的解决途径只有毁灭那危机的源头。 “青奋，无所谓浪费时间了，一招分胜负吧!” 一招分胜负这种事情青奋多数情况下会将之当成耳边风，但也有极少的情况例外，比如眼前。对方起手已经一片火海汪洋，自己欲进就得先破那八条火龙，欲退便是钝自己锋芒，更会在对方出招瞬间化成灰灰。 这根本不是人挡得住的招！千里之外，青奋得出了与那未谋面教主相同的结论。至阳的极招，尤其巧妙在攻守一体，就算现在看着对方在摆造型但也无奈他何。这个程度的能量根本不是人体能容纳，所以相当一部分在体外化成了火海。这火却非是一般的火，在对方巧妙cao控之下犹如活物，八道火龙上下翻腾有形有质功防有序，青奋稍稍尝试便知光这火龙的分量便不下正版的六阳吉照，绝不是自己蒙头硬闯便能通过。 小小客栈早被拆成碎片又烧成了灰，早先还抱侥幸心理要拣便宜的“观众”此刻也早已闪得踪迹不见，想是明白了人贵自知的至高哲理。说话是半晌，发招就一瞬，少年人这引动九天至阳之气的天人一体极招呼吸间已达极限不吐不快，天之火人之火二合为一化掌而来，呼啸而出的火流将周围的八道火龙重新吸回。本来燃烧里许的世界顿时清凉了下来再不见半点火苗，而吸收了火龙的火流也黯淡了下去不再有骇人声势，飘渺间仿佛只是一道虚影。 物极反影，阳极反阴，实及反虚！这****的一招就算召唤阴魂挡道自己再全力防御也只有瞬成灰灰的下场，唯一生机只有一个——青奋眼睛微眯，右手略抬——不挡！ “八部龙神火！”少年人依旧不改发招报名的习惯，却见对方不招不架右手以指代剑一剑袭来，竟是要与自己以命换命。鸡死蹬脚，兔急咬人的情形少年人自然见得不少，但能蹬死老鹰的鸡这却是他头一次遇到。 寻常招数自没资格与攻守皆近完美的九梵神印相抗，所以青奋这一出招不寻常，正是天残剑法一式——修罗赦道！ 青奋自凑巧使出绝境逢生之后再三回忆当时情景，终于发现这套无敌的武学关键之处在于心境。这一十八式皆需不同的自相矛盾的心境方能显现威力。绝境逢生需出招者明了自己已经身陷绝地法子想尽仍无可挽回，又要一心求生决不认命，两相交集方能诞生世上最精准的一剑。 修罗有心，杀之为赦。此刻的一剑却是要以一副悲悯之心行肃杀之事，半分勉强便不成招。正如战场上给予重伤不治的战友一个痛快；正如病床前含泪拔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亲人的氧气管；在青奋的世界观中，人心皆可救赎，苦难终可挨过，世间唯有对自己这样游戏者而言，死亡方是解脱，杀人乃是助人，唯有此景此时留情便不留命。天时地理人和相际方有世间最决杀的一剑！ 剑出无回，舍我就人，修罗赦道之绝无法防御，出招者自己也是全身空门大露，两人极招无可避免正中对方要害，一个错身而过，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