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章 想笑就笑吧
简简单单的出租房内，四个孩子不多的对话，看似漫不经心的镜头，却喜欢久久地停留，用纪录片的方式平静地记录着，明带着京子、小雪两个meimei和弟弟茂，三个“黑户”孩子，从藏匿到被不负责任的母亲抛弃，挣扎求生的故事，但即使是生活在城市的孤岛，四个孩子依然有着自身的梦想，棒球、钢琴、读书、绘画…… 这是一出悲剧，但在影片中毫无怨恨与哀悼，也没有嚎哭与声竭力撕的喊叫，从始至终光线都是明亮的，过程平静如水，实则并非无动于衷，只有在长久的镜头注视下，在无尽的承受与忍耐之后，看客才能体会隐藏在这平静之中的东西，那是一种无法甘心的情怀，那是一种超越一切的伤痛感，一种深深的绝望之下迸发出的强烈的生命能量。 明想承担起养家的重担，但他没有16岁，没有任何人会雇佣他。他们可以去孤儿院，但是进入孤儿院就意味着，四个同母异父的兄妹会分开，他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情愿彼此每餐只吃一勺白饭陪方便面的汤汁，也要选择躲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保持着“家”的完整。 对于有着九年电影阅历的向南来说，此刻，他终于理解了导演，为何会启用他们四个演员，因为这四个人都有着符合剧中人物的特质，乐观、沉默、隐忍、坚韧甚至是宽容，正是这种玄而又玄、但又似是而非的特质，赋予这部片子灵魂！ 但就是恰恰是这简简单单的镜头，让向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甚至可以说是煎熬，很多时候，其实摄像机就在那，你并不知道它是否在开机，向南所需要做的，就是想明一样在屋里生活，为弟弟meimei做饭，教小雪写字，和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京子随意的闲聊…… 这犹如真实的场景，看似温馨，但其中的压抑，却让人入戏还不自知，特别心智已经趋于成熟的京子，时常会受不了这种氛围，不自觉的感伤、落泪，而遭到导演斥责，因为这部电影根本不需要眼泪！ 在拍摄过程中，向南学习、领会的东西是非常多的，甚至不少时候，向南很庆幸，自己的第一次触电，拍的是这么一部类纪录片。因为这里有着商业片和偶像剧所不具备的世界，而这种世界的能见度，有着孕育一个优秀演员的养分和土壤…… ~~~~~~~~~~~~~~~~~~~~~~~~~ “倩姐，这双鞋真的要传到影片结束吗？”向南扭了扭脚踝，不自然道，这双从的第一场戏穿上的新鞋，经过近两月的践踏蹂躏，鞋缘的白色的皮质层，已经斑驳脱落不少，关键是，一向爱干净的向南，实在是忍受不了一连两个月穿着一双没洗过的鞋，虽然自己没有脚气，但异味总还是避免不了的。 侯倩忍住笑：“不准洗，不准脱，不准换，这是导演要求的三不准。” 明知事不可为，向南还是暗自腹诽了一番日－本人执着追求的变－态思维。 ~~~~~~~~~~~~~~~~~~~~~~~~~~~~~~~~ 2月初，早春。 东－京片场，阳台上不知名的小花，已经有花蕾在悄悄抱团。 “导演，记者又来了，看来这次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得到写什么，导演您是否出去应付一下，又或者让向南君出去打个招呼……”场务擦着汗，无奈的走进片场。 坐在摄像机前，看着回放的是枝裕和，抖掉肩上披着的大衣，看了眼正在和小演员们打闹在一起的向南，摇头笑道：“这小子倒是事不关己，出去告诉那些烦人的记者，我们这里没有任何值得他们报道的消息，也没有那个唱歌的向南。 对了，顺便告诉他们，那个会唱歌的向南，三天后会出席唱片的庆功会，让他们去那边等着这小子，现在请他们离开我的地盘，马上！” 一个月来，不胜其扰的是枝裕和，最终还是放出一点消息，暂解了燃眉之急。《无人知晓》因为的向南加盟，剧组开机伊始，就受到了媒体的重点关注，不少媒体的探班、采访都被是枝裕和挡了回去。 是枝裕和作为日－本数得着的纪录片导演，其实在日－本国内的声名，距离人尽皆知还差的远，看一看日－本历年的年度电影票房排行榜就知道，动画、和正在兴起的纯爱才是主流！ 而文艺片在日－本的市场，已经被压缩到了边缘的边缘。所以，作为导演的是枝裕和，虽然期望收回成本，但绝不会为了票房和曝光率，而让《无人知晓》去走商业片的流程模式。 “明，过来一下！”从开机那一刻开始，是枝裕和就一直以剧中的人名，称呼几位小演员，为的就是让剧中的角色，深入几个孩子的内心。 听到导演的声音，向南心下了然，放下了六岁的“弟弟”茂，这位在剧中扮演淘气弟弟的木村飞影，在现实中也是一个爱玩闹的淘气包，和萌萌子扮演的小雪，一动一静，呈两个极端，当然，两人也有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很乖，这也承袭了他们在剧中的性格，可以说是本色出演。而作为剧中“大家长”的向南，一放下他，木村就懂事的跑开了，并没有继续纠缠向南。毫不意外，这两个小孩，为什么会是全剧组疼爱的对象了。 “导演，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么？”已经摸清导演性格的向南，嬉笑着脸的凑了上来。 对向南，是枝裕和真的是爱恨交加，为了他配合他的档期，整个剧本修编了不少细节，尽量压缩拍摄周期；还是为了配合他的档期，剧组还要毫无底线的批准他长达16天的假期，这么憋屈的执导情况，对于是枝裕和来说还是第一次。 不过，是枝裕和也知道，这就是请大牌的代价，谁让自己就看重他呢! 作为一部改编题材的类记录片，是枝裕和其实真正想拍的并不是一部电影，至少他不想拍一部像电影的电影。 或许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但熟悉是枝裕和风格的人都知道，他最擅长的，莫过于真实的再现那些或许存在过的片段，所以他的镜头总是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但却忠实的记录着片段中发生的一切，当影片结束后，那才会发觉，原来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 冷哼一声，是枝裕和示意向南坐下：“你经纪公司帮你申请的假，我批准了，下一场戏在半个月后开拍，但你的形象在这段时间不能动，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嗯，谢谢导演，我知道了。”本来按照是枝裕和要求，留长的头发，在第第8场镜头，就被戏中,明的母亲惠子，亲手剪了。 是枝裕和是个很写实的导演，喜欢从时间和生活的细节出用刀，伴随季节与空间的变化，来映照现实，为此，七七八八的要求也就多了起来，饮食乃至于修发、换鞋、甚至洗头都是他硬性要求的重点，与之而来演员们自然也就遭罪了，而向南无疑是被重点要求，最遭罪的那一个。 “嗯，这次剧组为了你停工半个月，损失很大，回来后要好好用心才是，向南君。”是枝裕和板着脸，语重心长道。 我还不够努力？向南嘴角一抽：“厄，我会的。” “还有事情吗？” 向南诚恳点头道：“嗯，导演，您作为一位专业的导演，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么？” “问吧。”是枝裕和很满意向南现在的态度。 “听剧务组樱井先生前几天说，由于节气不对，下一场戏将在2月底才开拍，顺应节气规律，对一部类纪录片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向南一本正经不耻下问，十足的一个好学生样。 “当然。”是枝裕和不假思索顺口而出。 “谢谢导演。”向南眠着嘴着跑远，不给是枝裕和发作的机会，但从后方可以看到他肩膀的抽动，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和几个小孩的相处，让向南的少年心性萌生不少。 这时，旁边的场务人员，忍的也很辛苦。 “樱井马上过来！”是枝裕和此刻，也发觉自己踏进了向南的语言陷阱，随即苦笑着对旁人道：“这个臭小子，越来越……你们想笑就笑吧。” 霎那间，片场不可遏制爆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