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忧国忧民范仲淹（八）
这桩大案直接涉及人是石介和富弼。二人都是全力支持范仲淹改革的人。石介当时是国子监直讲。 事情是这样的，御史台的官员们对仁宗说：“陛下，石介和富弼对您有叛逆之心。” 仁宗道：“胡说！石、富两位爱卿整日为国事劳心劳力，对朕忠心耿耿，怎会有叛逆之心？” 御史台的官员道：“陛下，微臣有物证！” 仁宗惊道：“什么物证？” 御史台的官员便向仁宗呈上一封书信。信是石介写给富弼的，信中有废掉仁宗另立新君的意思。 这还了得？这是明目张胆的反逆。仁宗岂会饶恕？ 原来，那被罢去枢密使的夏竦对革新派怀恨在心，由于石介大赞改革，夏竦便要拿他开刀。 那日夏竦回到家中，无意间看见一名婢女在临帖，好奇之下，轻悄悄走近前去，站在婢女身后观望。许是那婢女太过投入，不曾发觉。待到一贴临完，忽听身后响起掌声。 婢女回身看见夏竦，吓得一跳，忙不迭跪下，叩头道：“老爷，奴婢有罪，请老爷责……” 夏竦笑吟吟拿起婢女临下的字，反复观看，说道：“你的字写得很好啊，跟字帖上的字如出一辙。”说着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改革新政”四个字，继道：“你来临摹下我的自己看看。” 那婢女战战兢兢地道：“奴婢不敢！” 夏竦道：“是我叫你临摹，有何不敢？” 那婢女颤颤巍巍地起身，拿起笔，临摹下“改革新政”四个字。 夏竦大呼“妙极，妙极！”说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此事只能你知我知，可能办到？” 那婢女道：“老爷吩咐，奴婢不敢有违。” 夏竦从袖中抽出一本书卷，说道：“你看着书卷上处处有每个的备注，我要你照着他的字迹写一封信。你去坐下，听我口念。” 那婢女缓缓坐下，只听夏竦念道：“彦国兄，纵观朝廷上下，上不思进取，下不虑……” 那婢女手中的笔突然掉落在地，因为她听到夏竦念出了“今上、新君”的字眼，只听她颤声道：“老爷，这是陷害人的事，使不得。” 夏竦厉声道：“你说什么？” 那婢女道：“奴婢仿照他人字迹写这样的信，只怕会害死人命，奴婢不敢写。” 夏竦道：“他人的命要紧，还是你自己的命要紧？” 那婢女嗫嚅道：“奴婢……奴婢的命……是贱命……” 夏竦截断道：“我命令你写，你若违抗，你的家人也难保。” 那婢女闻言一怔，心先怯了，缓缓拾起地上的笔，按照夏竦的意思写了下去。 夏竦正是利用这位婢女的临摹手段，伪造石介的手迹给富弼写了这封信。 当事人石介当然矢口否认，可是证据“确凿”，百口难辨，被外放到濮州（今山东鄄城）任通判，还没到任，便病死在家中。 由于石介、富弼都是全力支持范仲淹改革的人，此案一兴，蜚语四起，范仲淹不可避免地遭到牵连，反对改革的声浪越发强大。 另一方面，宋夏只见正是达成议和。宋朝的政治危机大大缓解。这就造成了仁宗皇帝态度的转变。起初，仁宗对改革兴致勃勃，期望凭借改革改变国建面貌，此刻面对强大的反对革新的势力，他也变得冷漠了。 富弼为了避嫌，请求出使边地。范仲淹也自知无趣，带职去视察河东与陕西。 宰相章得象和副象贾昌朝当初曾附和过范仲淹的新政，但在实际执行中，他们却阳奉阴违。待到新政受挫，革新派遭诬，他们便立即转向。范、富离京之后，他们索性与保守势力联合，通过台官，制造新的冤案，将在京的革新人物一网打尽。 庆历五年(1045年)初，曾慷慨激昂，想励精图治的宋仁宗终于完全退缩，他下诏废弃一切改革措施，范仲淹和富弼被撤去军政要职。实行仅一年有余的各项新政，也先后纷纷取缔。京师内外的达官贵人及其子弟，依旧纸迷金醉。范仲淹革除弊政的苦心孤诣，转瞬间付诸流水。 “庆历新政”失败了，却也起到了“星火”作用，将来仍会有人面对国家病灶，大胆提出改革。 范仲淹被调往邠州（今陕西彬县一带）任知州。这里正是范氏祖先的发祥地。 公元1045年冬，年近五十八岁的范仲淹移知邓州（今河南邓州市）。此时，富弼已贬至青州(今山东省益都一带)，欧阳修贬去滁州(今安徽省滁县等地)，滕宗谅（滕子京）贬在岳州(今湖南岳阳一带))，尹洙则流窜筠州（今江苏高安附近），备受凌辱。范仲淹经过申请，把尹洙接到邓州来养病，尹洙临终，极为贫困，他笑着告诉范仲淹：“死生乃是正常的规律。既无鬼神，也无恐惧。” 第二年六月，滕子京重修岳阳楼行将落成，给范仲淹写了一封信，请他作记，并附上了《洞庭晚秋图》。 范仲淹依据此图，凭着丰富的想像，写下了千古名篇《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成了他一生的写照。 皇祐三年(公元1051年)，范仲淹又移任青州。这里的冬寒，加重了他的疾病。 第二年(公元1052年)，范仲淹调往颍州，他坚持扶疾上任。一路跋涉至徐州，范仲淹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便在五月二十日溘然长逝，享年六十四岁。 忧国忧民的范仲淹从吃冷稀饭求学开始，科考入仕，屡经波折，暮年戍边抗击西夏，领导“庆历新政”，生命尽头还在赴任途中。至此，范仲淹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范仲淹的死讯传开，朝野上下一致哀痛。西夏甘、凉等地的各少数民族人民，都成百成千地聚众举哀，连日斋戒。欧阳修为范仲淹刻墓碑，说：“公少有大志，每以天下为己任。” 当时的人们会记住范公，今天的我们仍然记得范公，我们的子孙也会记得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