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甜瓜
莫少璃坐回椅中继续看雪鸢等人整理箱笼。 经过回府后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事，雪鸢们也渐渐习惯了和以前不一样的莫少璃，所以淡定的看着一群姑娘蜂拥而来，又鱼贯跑走后，她们继续打开着箱笼给莫少璃过目，然后分门别类登记入库。 东西全部理好入库后，莫少璃站起身来：“青橙，叫看院门的婆子进来！” 凤仪苑是四进院子，莫少璃现今住第三进正房，从外面来的人如果想要见到她，必须要经过院门和两道穿堂，刚才莫少琪那些人都已穿堂越户到了她跟前，看门的婆子却压根不曾来报。 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婆子，长得高高胖胖，见人笑容可掬：“姑娘，您找奴婢？” 莫少璃坐在楠木太师椅中垂目喝着茶，并不答话。 雪鸢走到看门婆子面前：“李婆子，姑娘见你平日做事算得上稳妥，才放心把门户交给你，我却不知你竟也是个看人下菜的！” 李婆子忙叫屈道：“雪鸢姑娘，这话怎么讲？” 雪鸢也懒得和她兜转：“刚才几位姑娘来看七姑娘，你缘何不来通报？也亏得姑娘在廊下坐着，赶得及迎几位姑娘，若是姑娘在床上歇着未醒，岂不慢待了几位姑娘？事情若传出去，知道的人说你李婆子偷懒耍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凤仪苑多么的没规矩呢！” 李婆子被她质问得有些心虚，却仍辩解道：“以前姑娘们来时，都是如……” “以前是以前！姑娘说了，从今日以后咱们凤仪苑改了规矩了！” “改了什么规矩？”李婆子还想装傻。 雪鸢看着她冷笑：“是我说得不明白，还是你听得不明白？如果听不懂我说的话，以后便也不用留在凤仪苑了，自有你的好去处！” 听话里的意思竟要撵她走，李婆子这才真的害怕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本就是吴氏安插来的人，这些年靠出卖凤仪苑的消息不知从吴氏手里拿了多少好处，尤其去年四太太去螺髻山上香那次……吴氏还答应她，将来给她孙女在府里安排好地方。若是她被撵走…… 李婆子不敢想大太太会怎么对自己，孙女小圆怕也难再有出头之日。 要是搁在从前，她自然不会把雪鸢的话当真。 七姑娘想赶她走，也要看大太太同不同意。 可是如今，李婆子想想七姑娘回来后这几天府里发生的事，趴在地上猛地磕头：“姑娘，奴婢知道错了，饶了奴婢这一次！” 莫少璃缓缓放下茶盅：“我累了，让她去吧。” 青橙和绿珠拖着李婆子离开。 雪鸢问莫少璃：“姑娘，难道就这么饶了她？这些年她明里暗里不知道给大太太告了咱们凤仪苑多少密！依奴婢的意思，不如狠狠抓她一个错处，把她撵出府才好！” 莫少璃却摇头道：“先不要动她，且留着有用。我们已经知道她是大伯母的人，她却未必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今天吓她一吓，她应该会收敛些，咱们以后多防备着些就是，再换一个来还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 雪鸢听姑娘说得有理，便也只得作罢。 到了午后，莫少璃午睡醒来后正坐在榻上小几边练字。 青橙进来禀报：“姑娘，二姑娘来了。” 莫少璃忙从榻上下来趿上绣花拖鞋，还未及迎出去。 莫少琬已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她今年十四岁，身量已经长开，纤秾合度，穿一袭鹅黄色轻纱衣衫，秀丽的眉眼配着凝脂般的肌肤，是最宜室宜家的女子。 莫少璃看着她不由暗道：“难怪承恩伯meimei见过二姐后便后看上了，给自己幼侄承恩伯幼子方世力保了媒。” 凉州卫所千户长胡知的夫人方玉是承恩伯的meimei，在一次聚会上见到莫少琬后极是喜欢，写信给自己的哥嫂给幼侄方世力保媒。去年莫少琬回京城，承恩伯夫人特意找了机会见她，竟也十分欢喜，并不计较莫少琬的出身，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亲事，单等她及笄就成亲。 可惜这桩亲事前世却被莫少珊母女破坏。长宁侯府桃花宴上，莫少珊从方世力身边经过时扭了脚，跌落在他怀中。莫老太太逼着承恩伯府要方世力娶莫少珊为平妻。薛氏一怒之下退了伯府的亲事，带着莫少琬姐弟离开京城，后来莫少琬在西北成亲。 “meimei盯着我看什么？莫不是我画歪了眉？”莫少琬见莫少璃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笑着摸了摸脸。 “因为觉得二jiejie好看啊！”莫少璃笑眯眯的收回目光，请莫少琬到东次间。 “meimei可不要取笑我！若说好看，放眼这京城里头，meimei若排第二，怕就没有人敢论第一了，就是meimei现在年龄小，过几年还不知会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莫少琬说着顺手捏了捏莫少璃的小脸。 莫少璃揉了揉被她捏的地方，鼓着嘴道：“二jiejie反倒来取笑我！” 莫少琬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说着从身后丫鬟玉莺手里接过提篮，递给旁边紫萱，对莫少璃道：“爹爹从凉州捎来的甜瓜，娘说你爱吃，送几个来给你尝尝。” 莫少璃目光落在提篮里的甜瓜上。前世莫三老爷每年夏天也都会往京城捎甜瓜，因为她爱吃，爹爹就问莫老太太多要了几个，可莫老太太知道是给她吃的后，便再也不肯多给。后来娘亲便亲自去集市上给她买，却每次买回来的味道都不对，无奈只好给三伯母写信要甜瓜。 后来莫三老爷再捎甜瓜来，总有一筐是专门给她的。爹娘去世后，莫三老爷每年依然往京城捎甜瓜，她知道每次都有一筐是专门给她的，可她却再也没有吃到过。 如今，她又能吃到甜瓜了。 莫少璃深吸一口气，对紫萱道：“拿去用冷水湃上，等下大家分了吃。”又对雪鸢道：“把收在柜子里的茶拿出来给二jiejie泡上。” 然后她对莫少琬笑道：“我回来时带了杭州的雨前茶来，二jiejie尝尝，若吃得好，等下便带些回去。” “倒要尝尝meimei的好茶。”莫少琬笑道。 两人说起茶来，倒谈了半日。 嘉善堂。 莫骏和莫老太太也在相对吃茶。 那晚莫骏虽因为莫少璃在凤仪苑的去留和莫老太太发生争执甩袖而去，但母子没有隔夜仇，娘儿俩冷战了两日后，关系渐渐缓和下来。 这会儿莫骏是为秦嬷嬷的事来的，他让人去田庄上接秦嬷嬷的事虽然没有告诉莫老太太，但那庄子是莫老太太的陪嫁，庄上自然会有人报给莫老太太知道。 如今他已把秦嬷嬷安置妥当，想起来觉得这事还是应该对母亲解释一下：“七七说首饰是她给秦嬷嬷保管的，这样说来秦嬷嬷并没有盗取主子财物，所以儿子让人接了她出来。事出仓促，没来得及提前告知母亲。” 莫老太太虽然说不上精明睿智，但活了五十多年，总是有些见识的，在秦嬷嬷这件事上，不管是吴氏的栽赃陷害，还是莫少璃的凭空捏造，甚至莫骏的事出仓促，她都心知肚明。 不过她此时并不想当面拆穿，她和儿子关系刚有所缓和，不想再为此事闹僵，何况秦婆子已被儿子接走藏了起来，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但她却也并不肯承认秦嬷嬷的清白无辜：“七丫头和秦嬷嬷关系亲近，护着她也是有的。” 莫骏道：“也许就是因为亲近，七七才最知道她的品行。” 莫老太太知他所指，心里清楚若真的追究起来，吴氏的栽赃陷害也经不起推敲，便避重就轻道：“听说秦嬷嬷病了，把她接出来养病也好，她年纪大了，可不要有什么不好。” 哪里是病，秦嬷嬷分明全身都是被打出来的伤。墨言说他带人到田庄时，秦嬷嬷已经奄奄一息，大夫说若再晚两日，只怕性命难保。 莫骏心里不满母亲和大嫂的不仁，却也不说穿：“我已让人给她医治，过些日子应该会好起来。” 两人说着话题渐渐扯开，从秦嬷嬷的伤病说到莫老太太身体的状况，从府中的现状又说到了府里孙辈即将参加的科考上。 正说得融洽，红绣在门外禀报：“老太太，大太太和六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