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决斗 一
决斗的场所位于马丁家族所属庄园的一座小花园之上，花园呈圆圈状，白色高塔环绕四周。花园的泥土和青草上种植着蓝色花朵，在花朵繁茂的矮树丛间放置着雕像。两位决斗者的性命，便将在此交付天上诸神，做出最后决断。 三位伯爵这时正在露天陽台上主持集会。该处视野恰好可将决斗过程尽收眼底，三人身边围满了随从、骑士、以及大小领主。其中大部分人依旧怀着希望，想要获得这场决斗的胜利，然后签订和平条约，等南方援军过来就开始反攻。但就温林顿这些年来对蛮族个人武力的了解判断，他们的希望不大。 黑狼王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座位下方搭了个木台，眼前木台上两个蛮人勇士相互砍杀，十分精彩，看得黑狼王不时点头。桌子上摆了一罐罐浓乳酪，以及一篮篮黑莓，他的亲信们正手拿雕花银杯，啜饮一种掺了橙香的甜葡萄酒。 伊瓦娜远远向温林顿走来，一个热情拥抱后，还在他脸颊上印下湿湿一吻。“中午天气可真好，你说是不是？天上诸神都在对我们微笑呢。亲爱的温林顿，快尝尝这酒，这是我差人特意从南方送来的。” 伊瓦娜刚梳洗完毕，换了身奶油色的天鹅绒外衣，乳白的颈项间戴了一串青玉和月长石。她身边围满了追求者，其中大部分人想娶她睡她，然后与她并肩统治。 “谢谢，不用了。伊瓦娜，你有什么事想找我谈谈？” “等下再说。”伊瓦娜刚说出口，就转身准备离开。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喜欢吊人胃口，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了也还是这样，现在就谈谈吧，”温林顿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引来旁人转头观望。“伊瓦娜，你不能在这时候还胡闹下去。活着才有价值，死了就只能喂乌鸦。若是黑狼王的勇士打赢——” “亲爱的，我看没这可能。”伊瓦娜伸出娇嫩的玉手拍拍他肩膀，向他保证。“尤狄武艺超群，三两下便可把那勇士解决掉。” “伊瓦娜，我都没有这么大的信心，你就这么有把握？”温林顿冷冷地说，“我可不敢说这样的话。” 伊瓦娜的追求者们纷纷聚集过来，如同围绕花朵的蜜蜂。“温林顿伯爵怎么会没有自信呢？”一位追求者道，“尤狄乃堂堂准大骑士，身经百战，甚至在比武大会上进到前五。至于那些蛮人嘛，呵，他们那种人骨子里都是懦夫。打仗的时候，几千个聚在一起，还管点用，可叫他一对一与人单打独斗，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的骑士。” “就算是这样，”温林顿硬装出礼貌的口吻，“敢问伊瓦娜女士有什么好主意？只要我们赢了这场决斗，你觉得黑狼王会在乎我们有没有用什么手段吗？” 伊瓦娜不耐烦地甩甩及腰的红棕长发。“温林顿你想要得到的，”她的语气仿佛在为这场争执划下句点。“我这里可不一定有。” “在神圣不可侵犯的决斗上耍阴谋诡计，这可不是我们骑士的做派。”一位追求者发言。 温林顿不理睬他们，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付伊瓦娜。“容我提醒你，这场决斗事关重大。” “让我也提醒你，”她提高音量。“我可不是个不懂事的女人，任何侮辱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伊瓦娜旋身，裙裾跟着飞扬，她昂首阔步地走到陽台的一边。她的追求者冷冰冰地点头致意，跟在她身后离去。 “您认为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吗？”只剩他们俩后，克莱曼婷悄声问他。“都到这个时候了……” “我相信伊瓦娜确实知道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温林顿回答：“但究竟是什么，我就不敢说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想着如果赶在决斗开始前与伊瓦娜谈谈，或许能让她改变心意。伊瓦娜行事全依心情而定，偏偏她的个性又陰晴不定。他所认识的，昔日那位羞怯少女，已经长成了时而傲慢，时而忧惧，又或残忍，甚至空幻不切实际，好大喜功的老狐狸，最糟糕的是她还变化无常。 克莱曼婷有些不安地皱皱眉：“她到底在隐瞒些什么？”身后，黑狼王眼见一个蛮人勇士把另外一个砍成两半，洒了一地鲜血，喝了一大口烈酒。她瞄了黑狼王一眼，不禁叹气。 “我也有同感。”身旁有个声音接口。她转过头，看见手拿酒杯的皮特。“事实上，我原本也打算找她问个清楚，你知道……唉，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他的喉结下方焦虑地起伏。 他们下方鼓声大作。贵族和侍从都不约而同放下手边的事，走到栏杆旁边。台下，两名身着银白色披风的卫兵跟着尤狄出来。爱格伯特伴他走到花园中央的石像旁。那是一座用带纹理的白色大理石雕刻出的、正在祷告的女人，无疑便是女神凯瑟琳。 “猎物来了，”黑狼王笑道，“狩猎的时候到了。” “先决斗，”温林顿慢条斯理地说，“再处理和谈的事情。” 片刻之后，另一名决斗者也从花园进场。他身边跟了两个年轻气壮的蛮人。 尤狄穿了锁甲和加垫外衣，其外从头到脚都被厚重的钢甲所覆盖。许多金属圆碟保护着手臂和胸膛间铠甲的交接处，它们都被涂成银白色的爱丽丝家族冰原雪熊纹章的式样。腰部到大腿罩着一件龙虾甲壳状的金属裙，脖子上则有一道坚固的颈甲。他的头盔两侧展出，面罩是咆哮的熊头形状，中间只留一条细缝容他观察。 另一边轻装便甲的蛮人勇士，站在骑士身旁简直就似赤身裸体。他只穿了件硬皮衣，外罩上好油的黑环甲，戴上金属头套和带护鼻的半罩圆盔。他挑了双高统皮靴，前端有钢制护腿，手套的指头部分缝上了黑铁环。克莱曼婷注意到蛮人勇士足足比他的对手高出一头，手也较长。两人的年龄也有差距，根据她的目测，蛮人勇士起码比尤狄大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