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徘徊 四

    “道格拉斯先生，你想要知道什么？”

    “这个嘛，”道格拉斯说：“请恕我无礼，但我心里面一直挂念着一样东西，这个问题还有些急迫，就是早餐的状况啦！我是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用餐，吃饭的地方又在哪里？还有旅店呢？我之前有注意过，但是在我们骑马上来时连一家都没有发现。”

    阿德严肃地看着他。“阁下果然是位身经百战的老兵，”他说：“人们都说沙场老兵会随时把握机会寻找下一个休息和饮食的地方；但我不是那种游历四方的人，所以我也不太理解。你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吗？”

    “这个──客气的说算是有，”道格拉斯说：“但那只是你们的管家好意赐给我的一杯酒和几片蛋糕而已。”

    阿德笑了：“你所吃的东西，和城中的其他人并没有两样，而且还有地位崇高的艾德勒大人和你一起。这里是座面临战火的要塞，我们每天都在日出前起床，随意吃些东西，立刻开始值勤。别失望！”他注意到道格拉斯脸上的表情，立刻笑着说：“勤务特别重的人们，可以在上午额外补充他们损失的精力。然后，我们还有午餐，大家会在勤务允许的状况下集合起来吃饭；即使在这么紧张的状况下，我们在日落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晚餐。”

    “来吧！我们先散散步，找些吃的东西，然后可以在城垛上用餐，欣赏这美丽的早晨。”

    阿德领着道格拉斯走进要塞，来到高塔北边的一扇门前。然后，他们走下一段很长的阶梯，进入一条点满了油灯的走廊。两边有许多的木门，其中有一扇是开着的。

    “这是我隶属的卫戍部队的粮仓，”阿德说：“多格，早安！”他对着门大喊着：“时候还早，但是我身边有个刚来的客人。他已经饿着肚子赶了很长的一段路，现在饿得受不了了，给我们弄点吃的东西吧！”

    他们弄到了面包、奶油乳酪和苹果。苹果是存粮中最后仅剩的部分，虽然有些干瘪，但还是很脆很甜；除此之外，他们还拿到了一壶新酿好的麦酒，以及木制的碟子和杯子。两人将这些全都收到篮子里面，再爬楼梯回到阳光底下。阿德带着道格拉斯来到那块突出于巨岩上的堡垒东方，找了张石椅坐了下来，从这个角落，他们可以俯瞰刚才苏醒过来的大地。

    他们又吃又喝，讨论着本地和各地的传统习俗，以及蛮人和其他的国度。他们越聊，阿德就越觉得惊讶，也越来越敬佩眼前的人。道格拉斯的很多观点都十分新颖，其中的很多内容他都闻所未闻，不能理解，心里却隐隐觉得非常有道理。

    “道格拉斯先生，我就实话实说好了，”阿德说道：“在我眼中，你看起来几乎和一个成年不久的少年一样，最多不过度过十九个寒暑，但是，你所知道的东西远超过我们许多的灰发老人。我从其他人的传言中，本来以为你只是通过拍马屁和吃软饭才能担任艾德勒大人的随从。我现在才明白并非如此，请您原谅我的愚昧。”

    “不要太在意，”道格拉斯说：“不过，你们说的也不完全错误，我的确还只是个少年，虽然我已经有六个孩子了。别浪费时间替我烦心了！来这边看看，告诉我你可以看见些什么。”

    太阳正缓缓升起，河谷中的雾气渐渐消退，随着东方的微风带来丝丝的白云，最后的雾气也都消失于无形。要塞和城垛上的旗帜迎着东风飘扬着，在底下的河谷中，极目所及之处，也就是大约十英里的地方，道格拉斯可以看见大河从西北方流来，闪动着灰光，转向西南方而去，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彼端距离此处大约一百英里的海洋中。

    道格拉斯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金色平原，上面点缀着小小的农庄、田地、谷仓和兽栏，不过，到处都看不见任何的牲畜。绿色的田野上穿插着许多道路，许多忙碌的旅人来来往往，排列成行的四轮车朝着主城的正门前进，其他的则往外离开。有些时候会有骑兵策马飞驰到城门口，然后翻身下马狂奔入城。来往的车辆大多数还是沿着主要干道往城外去，那条干道往南转向，沿着山丘前进，很快地消失在视线中。那是条十分宽广、平整的大道，沿着它的东边则是一条绿色的马径，在那之后则是座高墙。骑兵们在马径上来回奔驰，而大道上则是挤满了许多往南走的篷车。不过很快的，道格拉斯就发现它们其实是秩序井然的：篷车分成三列，第一列是由马拉的、比较快速的四轮车；第二列则是比较大型、篷布也较为华丽，由牛拉着的篷车，在路的最西边则安排着由人拉着的小车。

    “这是通往爱拉顿和爱罗山谷的道路，再过去是山中的村落，然后是爱尔，”阿德说：“这些最后出发的车辆载着无法作战的老弱妇孺，在中午以前他们必须都离开正门，三英里以内的道路也必须完全净空。这是上级的命令。很遗憾，但是却不得不如此。”他叹气道：“许多在此分离的人可能再也无法相聚，这座城里面的孩童本来很多，现在则是全都走光了。只有一些坚持不离开的少年例外，我们想办法替他们安排些工作，我自己的女儿就是其中一名。”

    两人沉默了片刻，道格拉斯紧张地往北看，彷佛随时都会看见成千上万的蛮人人杀上战场。“我在那边看见的是什么啊？”他指着很远的一个河拐弯的地方问道：“那是另一座城吗？还是什么东西？”

    “那以前的确是一座城，”阿德说：“那曾是爱丽丝王国的王都，现在这只不过是座堡垒。你所看到的就是王都在爱丽丝河两岸的废墟，很久以前它就遭黄袍骑士攻下，被彻底的烧毁。不过，在我们投降后，它被当成了我们的封地，我们不再把它当作人民的居所，而是当成一个前哨站。我们也将大桥重新建好，用来运输部队。”

    “你说的是黄袍骑士？”道格拉斯双眼圆睁。

    “是的，他们披着黄袍黑甲，”阿德说：“看来你对他们似乎有所了解，只是在北方的故事中可很少提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