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宿醉
唰，唰，唰，唰！ 但在这时，夜空陡然浮现三十六颗星斗，光华直透云层，灿烂璀璨，各自散发道道银华之光，连成恢弘天罡星图，覆盖了半个夜空。 那星图，似乎在云层之上，又似乎在云层之下，重影相叠，仿佛包囊着乾坤。 道道星光垂下，射穿铅云，落向神州大地各处，有的在深山，有的在大泽，有的在郊野。 但总有一个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或背弓挎刀，或轻挥羽扇，早就等在了那儿，微笑地走入星光，沐浴着星辉，如神如魔。 其中两道星光，正好落在了苏妄身旁。 那是，天孤星和天雄星。 星辉弥漫，迷蒙如雾，似彩似幻，却将漫天的飞雪排了出去，陡然一缩，化作了一道晶莹星门，其上光霞若璃，线条深奥，点缀着一颗颗宝钻般的晶石。 而在星门之前，两个身俱星辉神甲的神人将双掌印在了星门上，轰隆隆的推开了星门，辉煌的光芒中门缝中透出，冲破了夜幕。 “喝！”低沉的呼喝仿若奔流的长江，轰轰震动着山谷。 这两人，却是本该受了伤的林冲与鲁达。 只见他们此时一身气息雄浑，威严如狱，凛然而不可轻犯，已超过了通玄入彻的境界。 或许，这便是王平之先前说过的，叩灵问心之境。 “江湖！江湖？”苏妄哂笑不已，压住了剑意。 他笑话的是他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林冲与鲁达是意气相投，敢轻易托付了生死。 原来，他们的目标也是真武神兵，为的便是在神兵出现时，打开星门，将他们的自己人接引过来。 而苏妄，不过是外人，能利用利用的愚蠢路人罢了。 “罢了，罢了！”苏妄看着依然以束手待擒姿态面对自己的的王平之，再也提不起杀意。 他本是因为鲁达他们受要挟才与王平之才争斗，既然人家不需要他，他在争斗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天英星花荣来也！”一个背负神弓，覆盖面甲，做将军打扮的神人飞射而出。 “天伤星武松驾到！”又一个束着发箍，只简单覆甲的魁梧大汉撞了出来。 “吾乃天巧星燕青！”全身甲胄严明的身影，轻巧地翻飞出来。 “……” 一个又一个以星辉为甲，仿若神人的人物从星门中走出，气势昂扬，睥睨四方，抬手跺脚仿佛就能轰爆大地，分裂天空。 他们各自站位，自成阵脚，以守御六合之势，引动星辰之力，聚合天罡大阵，拱卫着星门。 星门渐渐打开，直至最后做文士打扮和一身白袍的天机星吴用和天魁星宋江走出，轰然崩垮，重新化作氤氲的星辰光辉，被三十六天罡们吸了进去。 局势愈发诡异，虽然三十六天罡只是叩灵问心的境界，与张君宝这样的半步大宗师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合成了天罡大阵，也有资格与在场的三人争一争。 “哥哥！”踩着铿锵的钢靴，鲁达与林冲拜向黑脸白袍的宋江，眼神微转，似乎要说什么。 “辛苦二位兄弟！”宋江激动地拉住两人，似乎眼含热泪，不等他们回话，又高声喝道：“我们时间不多了，诸位兄弟，到打响我们梁山的名头时候了。” “诺！”诸位天罡英雄轰然响应，鲁达与林冲也大声呼应着，压下了想说的事情。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星线冲击而起，勾连了天上的星辰，天罡们站在了一起，蛮横地撞了过去。 剑林的雪又落了下来，但好像更冷了些，似乎是被天罡们的煞气冲荡的，又似因为几番不得落地，积累了怨气。 然而，这注定与苏妄无关，在山谷震动中，他找到了在剑林外围等待他的黑驴。 在它的脚边，躺着一具胸口凹瘪，面骨平摊的尸体，不用确认，苏妄就知道，那是黑驴的“大仇人”。 故意将人家面骨踩得整平，好似被平底锅拍中了几十下，除了黑驴这小气的家伙，也没有谁了。 而与它有这般“深仇大恨”的，苏妄也想不出还有谁。 “你这家伙？”苏妄宠溺德摸了摸黑驴的脑袋，有些欣慰，至少还有它陪着他。 “啊嘟，啊嘟！”好似看出了主人心情不好，黑驴难得也温驯了一回，轻轻拱着他。 “走吧！”苏妄翻身上驴，轻轻磕了磕脚跟。 “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苏妄拍了拍驴儿，身子一晃一晃，这会儿，他竟然眯起了眼睛假寐了。 “这可是我辟邪剑派的人啊，你是不是该交代一句。” 苏妄终于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着正好奇戳着尸体脸颊上，鼻头仿佛自然凹下去的王平之，压着火气道：“你跟着苏某做甚，是不是忘了你爹了？” “哦，对哦！”王平之用食指点着嘴角，做出可爱的神色，感激地看向苏妄，道：“人家可答应给他一副上好棺木的。” 语罢，王平之飞跃而起，眨眼间就剩下一点黑点，空气中依然传来了他的声音：“人家会去找你的，不要忘记了！” “神经病才让你找到呢！” 天光微亮，不知觉中，一夜就过去了，风雪大急。 ……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这是官道边的一处茶棚，乌黑的棉帘几乎结成了硬块，挡不住寒风的渗透，丝丝缕缕的寒气能从人脚底心冒到头皮顶，冻得人不时打几个哆嗦。 “这贼老天！” 但茶棚内的酒客们并不在这些，他们最多愤愤的骂上这么一句，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店家那两片翻飞不断，喷吐唾沫星子的嘴皮子上。 这是一个江湖的世界，无论是坐卧起居，还是衣食住行，都离不开江湖人，江湖事。 连这家籍籍无名的路边茶棚，也要随时备上一些时鲜江湖消息，用以吸引客人的消费。 当然，说书先生这种专业性这么强的人物，店家是请不起的，只好自己来客窜了。 “话说当日拜剑山庄庄主傲剑，想要动用魔帝秘传的都天血煞大阵，强行炼化神兵，惹得张小真人含怒出手，双方打得不可开合之时，又有邪王石之轩趁虚而入，见机要夺走神兵。小真人自然不肯，做势欲拦，惹来两人合击……” 众人不时阵阵惊呼，不自觉将自己代入店家的故事中，仿佛都成了张君宝，参与了当日剑林夺剑之争，在剑影刀光之中纵横睥睨。 却无人想到，好好的拜剑山庄放着自家的东西不用，怎的突然与魔帝勾搭上了，便是苏妄初听都天血煞大阵亦觉得有些好笑。 这玩意，真心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店家的故事已是不知转了多少人口，经过几番艺术加工之后，失了真实的志怪小说。 但也有些东西有用，至少补上了他没看到的结局。 神兵之争最后，忽然惹来西狂的出手，他单人独剑便横压了张君宝等三位半步大宗师，并震散剑林的血煞之气。 此后，恢复灵性的神兵最终花落张君宝，选择了他，为此番争夺拉下了帷幕。 张君宝成了最大的赢家，有人不服，便推波助澜，欲将张君宝推向风尖浪口；有人追捧，于是大肆宣扬他的名声，毕竟，锦上添花这种事，历来是最容易做的。 一时之间，张君宝已成为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现象级人物。 但苏妄并没听说拜剑山庄如何如何，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六扇门都参与了，依然能镇压下去，可见拜剑山庄在江湖中的人脉与势力。 果然，说的再是英雄豪气，江湖人也逃不过利益纠缠与人情往来。 所谓的魔帝秘传，很可能便是有心人牵强附会，恶意抹黑拜剑山庄，恶心恶心他们。 更诡异的是，这些故事中，竟然都未提及最后出场的三十六位天罡好汉。 “小二，看什么看，赶紧回身，给爷烫一壶好酒！” 棉帘忽然被人掀起，寒风呼啦啦的冲涌进来，在茶棚内打了个转，与诸位酒客都来了个亲密接触，又从四处漏风的茅草中钻了出去，冻得众人缩起了脖子。 几位半醉的酒客正要嘶吼，却见那人鱼服快靴，袖边一缕银线，挎着腰刀，挂着鬼面官牌，立时哑了声音，酒都化成了汗水，匆忙间钻回人群，四下无声。 几个做贼心虚的，更是攥紧了兵器，脚尖向外，已然在准备夺路而逃了。 因为这人，来自六扇门！ “官爷稍待，就来，就来！” 店家顾不得继续卖弄他的消息，一巴掌拍在小二头上，将他从听故事听得入迷状态打醒，一边连连作揖。 那官差打扮的甚是得意，撇了撇眉头，左右环视一周，见众人不敢与他对视，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那个桌子，坐着正是，苏妄。 “崔商略，你来干甚？”苏妄抬起了醉眼朦胧的眼睛，好似宿醉未醒。 他醉的不是身，而是心。 苏妄实在不想理会崔商略，但这人故意顶着桌腿，抖着脚尖，将小木桌抖得都快散架咯，便是想装醉都不行了。 周围酒客纷纷竖起了耳朵，棚内寂静一片。 “爷是来找你的。”崔商略宛若不觉，大咧咧的说道。 酒客们悄悄放下心来，重又吆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