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还得交心谈心
卢跃进确实给马运昌打了电话。罗大放拦住他问是不是要给县长报信,他就想直接回答说是,就算是龚祥兴来问也可以这样说,这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样做一点也没有错,罗大放一贯心术不正,才把正常的行为看成是歪门邪道。 他豪不隐讳地告诉马运昌:“马雯的安排出问题了,被他们硬性调整了,与车正交换了。罗大放首先提出来,然后是张敬民,然后是……”大家的意见都与他的相反,他一个人顶不住。“我反复强调了,考察合格的就只有马雯,别的都不合适,当书记的软弱退让,结果……” 马运昌没有让他说完,中间叉断了他,说:“政治上你特别关心马雯,这一点我们一家子都知道,难为你了,也要谢谢你。好啦,电话上也不便多说,等回来见了面再说吧。” 卢跃进着急道:“你明天回得来不?龚祥兴这边可是催得紧呢。” 马运昌说:“这很正常,催得紧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要走的问题,你搞准确切消息啦?” “我怎么好多问呀,只是道听途说,好像真有其事,但不足为信。” 卢跃进还是听得出话音里包含的意思。前几天又叫老婆找蒋建琪问了一下,蒋建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这不关卢跃进的事,叫他不要胡思乱想。蒋建琪说话就是这样,不回答问题绕开说,实际上就等于认同了。 卢跃进心里更有底了说:“我想办法拖着,等你回来了再说。” 马运昌说:“你得按程序办呀,这样谁都没话说,别等人家钻了你的空子。” “不怕,再说,对马雯的事……” “马雯的事就这样了,已经成了定局,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我还想要争取一下……” “争取一下?跃进呀,这话怎么说呀,我不在的时候都不能争取,我回来就能争取啦?算了吧,你也很清楚,这事我又不怪你。” 卢跃进放下话筒后还在想,不怪?真不怪就好了。 对儿子的安排,马运昌内心不停息地折腾着,好多天了。从开始与龚祥兴交换意见,然后给卢跃进打招呼,他都没有明确提出安排方向,卢跃进提出来到组织部,他没有当面反对,因为龚祥兴没有吭声。不吭声不等于赞成,龚祥兴应该比哪个都清楚,这样的安排并不合适,他之所以不吭声,就是想让别个来挑明,如果大家都同意,他就做个顺水人情,不同意也怪不到他头上。结果罗大放充当了炮筒,公开反对了,常委里头要是没有罗大放,也许事情就顺利一些,或者那天没有回避,那又会怎样?罗大放说不定更放肆,他就是这么个人,背后还不怎么说,当面说的厉害。除了罗大放,还有张敬民,他不会像罗大放那样大喊大叫,一点不顾情面,但他有他的方式……总之,这件事情要想达到那个目标,还真不是时候。 回到家,进门就看见了妻舅,站在盆景旁边,看着马雯修剪。妻舅的头随着开门声转过来,打了照面后,他点了一下头说:“幺舅啥时候来的呀?”妻舅说:“来了半天了。”妻舅是在街上遇见jiejie的,说马雯他爸爸今天回来,正好要抓紧说一下马雯的事。 马运昌看见马雯手上的尖刀对准了一株盆景,赶忙挥手道:“不要乱动。” 马雯抬起头来,看上去眼圈是黑的,情绪不怎么好,抽两下鼻子刀尖指着盆景说:“我看见这棵红果果多长出一棵枝桠,长甩甩的不好看,必须把它剪掉。” 他舅公在一旁道:“什么红果果呀,学名叫火棘果,我们老家乡下叫救军粮。” 马雯撅了一下嘴,舅公接着道:“三国时诸葛亮领兵出祁山,粮草车辆被司马懿的军队半路拦截,一时军中缺粮。部队行进到山中,兵士们又饥又渴,走不动了,诸葛亮看见半山上一片红色的灌木丛,长满了类似黄豆大的红色颗粒,下令士兵们采集充饥,坚持了三天,等到粮草上来了,一鼓作气,冲出祁山,打败了敌兵,取得大胜,为了纪念这种野果,就称叫救军粮。” 对于妻舅这样卖弄,胡乱杜撰,马运昌不以为然。他喜爱火棘果,主要是容易造型,开花时犹如云团,结果密匝,成熟期长,红颜色十分厚重,火焰般撩眼。小院子阳光充足,空气清新,盆景摆布错落有致,长势就快,三天不见,又有些变化,三株精心培养的火棘果,变化尤其快,雪白的花团已经呈现,他朝马雯说,“你放下,我会自己来剪。” 他进家放下公文包,脱了夹克,换了蓝色罩衣,戴了袖套出来,从马雯手上夺过剪刀,先看了看刀刃有没有被损坏,再小心地揪住了伸长出来的凌乱枝条,找到合适的部位剪掉。 妻舅就站在他身后,并没有想看他cao作,而是在想,怎样开口说话。马雯知道舅公要说的内容与他相关,就转身进家去了。 马雯精神不好,走路脚后跟都提不起,提拉提拉的,除了眼眶是黑的,人都像漏气的皮球,无精打采。马运昌就想当着他舅公的面呵斥几下,这么无出息,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马运昌才要吸气,舅公就开口了:“我说啊,雯子的事是怎么回事呀,不让他当组织部副部长了,改到统战部去了,我听说是等你不在家的时候,就开常委会,怎么会这样呢?” 马运昌应声答道:“我知道的,是我同意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开什么会比这个还重要?叫别人去代开一下不行吗?” “不去开会,讨论到亲属的时候,也是不能在场的,要回避。” “这个我懂,所谓回避是你在开着会,那几分钟就起身到隔壁去待一下,等他们过了,就又回来了。” “是啊,恰恰就这点短暂的时间,检验着这个领导者的政治觉悟,组织纪律性,还有心胸的宽容度。” “你不是几分钟的问题,而是整个会议,你把参会权,表达权全都双手奉送出来了。” “没有,之前我和龚书记是交换了意见的,他在表达自己意见的同时,也会转达我的不同意见的。” “我们雯子的事你是怎样和他交换意见的呢?” “幺舅认为我应该怎么说呢?” “我无法认为,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要告诉你,我会说县长的儿子不能当组织部长,你信吗?” “副部长,不是部长,两个概念。” “在特定的情况下,这是一个概念。” “特定的情、况?” “或者说,是相当一部分人的看法。父亲是县长,儿子就进组织部?” “相当一部分人?他们会反对?所以,你就干脆离开远远的,不参加会议?” “这样不好吗?” “我觉得你这是在玩游戏,可是游戏规则……你事先给他们打招呼了吗?我看现在的结果,有点怀疑,你事先可能没有这样做。” 马运昌已经修理完毕,收拾好工具,走进家,招呼幺舅进家歇息。舅公接着马雯递来的茶杯,抿着茶水,思考着与侄女婿的一番对话。 马运昌看着马雯问:“下文啦?” 马雯低声道:“没有。” “你现在呆在家里,是等文件?” “我今天就回乡下去。” 他舅公放下杯子道:“雯子你是要好好听你爸爸的话,他站得高看得远。” 院子里有响声,妻子买菜回来了。问儿子电饭锅插电了没有。支使他到厨房拣菜,留舅公吃饭。 舅公说:“饭就不吃了,我说几句就走。” 马运昌说:“要吃要吃,怎么不吃?我才回来,你就要走,多坐一下嘛。”
舅公欠了欠身子,答应留下来了。他接着说雯子的事:“既然都定下来了,多说也无妨,我就打听一件事,听说龚祥兴要走了,该不会又是谣传吧。” 马运昌微笑着点头:“这回不会错了。” 妻舅开心笑着:“这么说,下一步,他那个位置就是你坐啰。” 马运昌道:“不那么简单,那位置不是谁想坐谁就能去坐的。” 妻舅道:“只有你达到条件呀。” “外面要来呢?” “那你就不会提前运作一下?” “你说的啥哟,这个就不必说了,说别的吧。” “听你这么一说,雯子到组织部就遥遥无期啦?” “舅公两眼就只盯着组织部?” “一家人就不说二家话,这有哪点不好?组织部近水楼台呀。” 妻子一语道破:“到时候,有些事,从组织部那边就办了,就不用惊动你的大驾了。” 妻舅的心思被点破,没好意思,望着侄女嘿嘿笑。 马运昌瞥一眼妻子,心想,好个糟糠之妻,也就就这点见识了。他回过头来,叮嘱妻舅,关于龚祥兴的事,听了就丢掉,外传不得。 妻舅点头道:“这不用你点明,我自然晓得。好吧,不说别的,不要冲淡主题,还回来说我们雯子的事。”舅公心里亮堂太多,心里话也多起来:“我理解了,我来你们这边很少,来多了也不好意思。真的来你们这边,除了好吃的,好看的,还有,能够接受不少新东西,增长见识。我要是来少了,又挂牵得慌,我以后来多了,也不怕你们反感。”转脸看着马雯,“我过去对你爸爸还有不少成见,嘀咕也不少,现在看来,我是错怪了他了。从今后,我们就改了,拼尽全力,也要维护你爸爸的权威,不给她出难题,不添乱子,一定要让他的耿直扎得牢牢的,任何人无法撼动。雯子呀,舅公今天喝了你们家的好酒,浑身发热,激情满怀了,借这个机会,有几句话就此送给你了。你看你那副样子,被霜打过的茄子秧似的,这不行呀,在你爸爸心中,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呀,这样子你爸爸心里也不舒服。要知道他不是不出力,不出力的话谁会提名你当组织部长?关键是要看这力要怎么出,怎么出的巧。身为父亲,那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上天?你爸爸确实是身不由己呀,要是可以让的话,我相信他一定都会让给你。振作起来,好雯子,舅公有理由相信你,想想吧,你爸爸当初就一个小小秘书,也没有在组织部门呆过,还不是一步一步爬到县长这个位置上,不久的将来啊,他就是县委书记了。我们这个家族百多年来没有发生的大事呀,几辈人的荣耀啊。蚊子啊,乖乖听话,统战部就统战部,没什么了不起,统战部管着对台办,我就听说了,贵山县人当初去了台湾的,就有好几十个,现在都成立乡友会了,其中有好几个台湾人,有钱得很,想来家乡投资,这可是你大展宏图的好机会,要抓住这个机遇,大胆开拓,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舅公不相信,我家侄外孙的能力,将来要接你爸爸的班,当县长,书记,甚至比他还要大。” 马运昌摇手制止:“舅公喝多了,快给他倒一碗醒酒汤来。” 马雯站起来,接过舅公的话说:“没什么,我作出牺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