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急性子热心肠
“陈书记在高谈阔论呀,说什么黑呀白的。”是罗大放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 马运昌斜眼看他道:“大放书记有事呀?” 罗大放笑道:“无事就不可以到政府来?看看走走总可以吧。” 马运昌哼道:“这个时候,你还开这种玩笑。我和你说真话呢。” 罗大放跨上一步:“县长呀,我是不得已才过这边来,不是天天都想着要过来蹭饭吃蹭酒喝。那看守所修缮的报告放华主任桌箱里时间够长了。因为县里出了大事,大家都在忙,心情也不好受,我就压住了他们,说暂且不要道这边来惊扰,啰嗦添乱,好歹过了这些天,今天去看那情况,墙的问题似乎更严重了,那条缝子都塞得进去小娃娃手指头了,厚着脸皮就过来了,一来就见你县长脸色难看得很,怎么办?打道回府?那头眼巴巴看着,忍受吧,脸色再难看也要看呀。” 马运昌说:“哦哦,是这个事呀,华主任刚出去了,你到他办公室去看看。” “找他没用,要县长表态了他才敢办。” “那你就去告诉他说我叫他抓紧时间给你办。” 罗大放却在陈长勇旁边坐下来了,拿过了检查草稿就看。 马运昌道:“你快去呀,叫华翔给你办快一点,你那是大事呀。” 罗大放道:“我看,这死了十一个人的事才是天大的事呢。这事一直都在我的心头,放不下来。你们在讨论这个事,我看呀,就是要抓紧,义不容辞呢。” “这个事还要正式开会的,今天主要是小范围讨论一下检查。” 罗大放低头看检查,陈长勇感觉马运昌语气你含有不痛快,欲伸手去拿拿不回,被他的手掌压在桌子上。 张敬民说:“罗书记来了也好,参加讨论一下。事故一发生,罗书记一得到消息,就派民兵火速出动救援,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民兵下井去已经一个小时了。整个抢险救助过程,都有民兵参加。” 陈长勇东张西望,说:“不是也没有下去嘛。” 罗大放听出来什么,抬起头来看看他:“是呀,你也没有下去,我也没有下去,下去的人只有张敬民和李俊。” 李俊说:“要说没有下去,我也是呀。” 罗大放说:“什么你也是?后来七八天,你天天下去,县里头哪个不知道。” 李俊说:“当天我没就没有下去。” 张敬民说:“你受了伤,还在康复期间……” 李俊说:“我已经好了,应该早一天来,跟你们一起下去才对。” 马运昌说:“那时候我还在外面呢,隔着上千公里,我怎么办?还不是巴不得乘飞机坐火箭赶来呢!” 华翔回来,还没有坐下,马运昌对他说:“华主任你不要忙坐,罗大放同志等你呢,你先去把他的事给办了。” 华翔问:“什么事呀?” 马运昌说:“在这里不要问,去你的办公室谈,大放同志,快去呀。” 罗大放说:“哎哟,我一看这检查,这心就被什么东西在揪扯着,难受啊,十一个兄弟,活生生的一眨眼没了,十一个家庭,平平稳稳的,一下都垮了,十一个年轻妇女,成了寡妇……那头,还有眼巴巴盼望儿子的二十个父母……还有这十九个娃娃呢,大大小小,十几岁的,三两岁的,要吃要喝,要读书交费……诶。” 华翔说:“看守所房子修缮的问题……” 罗大放说:“房子的问题还可以坚持几天,死人的事可等不得……” 陈长勇说:“罗书记,检查你也看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也觉得写得太过于……沉重啦?” 罗大放说:“是的,沉重,沉重啊,太沉重了,民兵们回来,我一个一个都问了,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我。这里面该写的都写了,哎哟,我的心里头就丢不下这些东西。” 陈长勇说:“检查是书面文章,实事求是说清楚问题,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就可以了,带着个人的情绪,写出来的东西就很……有压力感,就好像一定要捡一个大包袱来揹上。” 李俊连连摇头说:“陈书记是没有到过现场,感觉不出来那种,怎么说呢?会流泪,会忍不住朝天大声喊叫。” 华翔还站着,马运昌说:“你没事干?那你把大家的发言好好记下来。” 华翔坐下来,翻开笔记本。马运昌又道:“你的速度慢,还是叫个秘书来吧。” 华翔赶紧出去,几分钟后带来一个秘书,拿了一个大本子,打开诚惶诚恐地看着马县长的手。 陈长勇接着刚才的话说:“检查不是喊叫,检查是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背上揹了一个大包袱,下一步怎么前进。张县长,你就实事求是说吧,检查不是你写的,是你找人写的吧。” 张敬民说:“检查是我提交的,就是我写的了。” 马运昌问:“敬民呀,那笔迹我一看就认出来了,我也不点穿是谁了,还替你保密一阵子吧。我现在只想问一下,检查是调查组他们要求的吗?” “没有直接要求,是我自己有直感,就主动写了。” “这就不恰当呀,上面没有直接要求,就凭你自己的直感做了,这不是你个人的是呀,难道你没有想过?是整个政府,以及能够代表政府的人。” “我想过,当时你不在家,是我在家负责。” “这不假,我走之前明确了的,华翔同志那里至少也有这个记录。我在看这份检查的时候,也有你们一样,也会停留在那种感官的痛苦之上,然后是一阵激情。不过仔细看,不难看出来,中间含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好像,一定要有人来担责。” 罗大放又低头去看那检查。
马运昌接着道:“如果真要县政府来承担责任,那是一种什么什么样的责任,只能是领导的责任,这应该搞清楚,检查里看不出明显的字句,起码是模糊的。” 陈长勇眼睛一瞪:“我看这就是实质所在,要县长来承担这个责任。很明显,这是给我们挖了一个坑。” 罗大放抬起头来:“错误,挖个坑,面前有坑你会闭着眼睛往下跳?你们谁那么傻?不是有没有坑跳不跳的问题,是愿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的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县政府就不能出来担一点责任?怕什么?怕被批评?怕被撤了职务?” 李俊道:“这不是要挖坑给谁跳,这确实是要有责任担当。” 华翔道:“这个责任应该是集体的,由政府整体来承担,个人担不了。” 马运昌道:“我看你们是被撤职这两个吓坏了,思维方式受到局限了,撤职没什么了不起,撤了职,就不干工作了,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我看未必。实际上事情本来就只一个,没必要去东扯西拉,一个实质问题,换句话说,是否故意为之的问题,这份检查,是地区,还是省里有要求?是不是一定要写?是不是一定要从这个角度来写?还有既然要写,为什么不从这几方面去找原因呢?地质,矿山,生产,管理,如果我们没有发文件,没有开过会,没有下去检查,没有搞培训,没有花钱,那直接可以把这个责任担起来,无须再浪费时间。” 陈长勇道:“有检查交了,就没事情啦,有这么简单?” 马运昌道:“在请大家来之前,我接到两个重要的电话,一个是省里的,一个是行署的,谁打来的我就没必要透露了,电话内容我也不会原汁原味告诉大家,知道意思就行了,领导没有很严厉的批评,反而在鼓劲,站得高就看得远,看到是下一步怎么办,是就此停步,再也不敢放开手脚,什么发展,什么建设,都停下来,从此我们就寸步难行,躲开脚下的每一只蚂蚁。领导不批评不责怪,语气诚恳,领导的目的就是要我们振作起来,县里要办的事还很多,还很大,为了全县几十万人的事,大家还要去拼,还要去cao劳,所以就不要再这样了咹,就算是亲人,也要节哀顺变是不是。” 讨论了半天,追回草稿的事还是定不下来,张敬民不去追,别人去追又有难度。怎么办?华翔最后提出来:“另写一份,打印盖章,作为正式文件上报。宣布那份草稿不算数。” 陈长勇道:“你不早点说,让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敬民说:“我去作检讨,就用这份。” 陈长勇道:“为什么是一定你去?” 张敬民道:“一定。” 陈长勇看马运昌,马运昌收拾好了笔记本,说休会吧,下来再沟通。等人都走了,他留下华翔,说:“还是按你的意见,准备好另一份,到时候硬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