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营救（上）
东京属于海洋性气候，尽管如此，深秋之际，那阵刺骨的寒风，还是让这个地球上有名的繁华奢靡之都降温不少，大街上，除了偶尔能见到的三三两两的醉鬼上班族，便是裹紧大衣匆匆回家的行人。 气象台报告，这是入冬之前最强的一次降温，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气象预报比前些年准确不少，因此，尚不到晚上9点，大街上人已寥寥，崇尚时尚的日本人，也没有这种在寒风之中展示个性的勇气。 当然，仍然要除去那些被工作压得直不起腰，仅能靠酒精麻醉释放压力的醉鬼们。 邻近安全厅的一幢房子内，灯光早早便熄灭，内里却挤满了人，一众统一短小打扮的男子们极有秩序地面向窗口坐着。 僧正站在窗前，稍稍撩起窗帘，打量着不远处安全厅院内的动静。 里高野此次倾巢而出，以全部精锐之力奔赴东京，这在整个日本历史上都极为少见。 僧正忽然感觉内心一阵乱跳，深吸了口气，缓缓压制下来。 如果成功，他的名字将和里高野历代众高僧一般荣耀后世，可如果失败…… 僧正晃了晃头，将这个念头甩开。 根据情报得知，警卫换班的时间在晚上十点前后，交接程序大概有三分钟，也就是说，三分钟内，全部人员必须潜入大厦。 当然，类似安全厅这样的机构，总有值夜班的人，但是人数甚少，基本上可以不予理会。 僧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9点40分，离换班的时间越来越近。 又过了十多分钟，果然有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走到门前，僧正摆了摆手，身后众人静悄悄退出屋门。 少顷，四个值班人员都进了旁边的值班亭，僧正深吸口气，轻轻把窗推开，跃出窗外，身形一转，随手又将窗户掩上，这才落下地来，开窗、跳跃、关窗，几乎都是在半空中进行，显然武艺也是极其高超。 几乎同一时间，一众僧兵也迅速集结在他身后。 僧正挥了挥手“通知大家，行动。” 十秒后，安全厅方圆几百米电力供应中断。 夜幕下，两行黑影静悄悄溜进安全厅院内，行动之迅捷隐蔽，恐怕比起当世一流的特种部队，也毫不逊色。 根据伊藤提供的信息，一旦停电，应急灯亮起，后备电源恢复闭路监控等设施大概要一分钟上下。 偷偷潜入，当然不能乘着电梯大摇大摆的上去，因此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利用安全出口的楼梯，只要接近“囚禁”赵知秋的所在，就算目的达到。 应该说，伊藤提供的消息非常准确，一路上没有遇到丝毫抵抗。 这次前来执行任务的僧兵，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高手，行动整齐迅猛，不过两分钟多些，已经到达大厦夹层的入口处。 行在队伍最前的僧正一摆手，身后众人齐齐停下。 僧正双眼眯起，打量两侧的走廊。 陡然间，前方走廊阴影处射出两道银光！ 僧正宽大袍袖一卷，已经将两点银光卷入袖中，低喝一声“迎战！” 身后僧兵齐应，拔出兵器向前冲去！ 几乎同时，走廊尽头闪出两个黑衣忍者，手里剑连珠般射了过来。 冲在最前的几个僧兵将斗笠摘下顶在身前，尽管如此，还是有两名僧兵腿被射中，迅速退到队伍最后包扎。 僧正一脸严肃，仍旧在审视走廊的两侧，忽然目光一凝，脚在墙壁上一踏，身子拔起，往天花板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击出一拳，阴影内闷哼一声，一只带着黑色金属丝护手的手臂软软垂了下来。 原来走廊两壁连接天花板的位置，有一个恰能容身的缝隙，设计者很显然十分善于利用光线和空间的关系，造成一个假象，假如不认真去辨认，绝难看的出来。 僧正喝道：“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 似乎在回应他的督促，拦路的两个忍者先后被击晕在地。 房间内，伊藤正全神贯注地擦拭着手中的刀。 一名忍者疾奔而来“头领，有入侵者。” 伊藤头都不抬，仿佛没听到一样。 那忍者有些不解，抬头看了他一眼，重复道：“头领，紧急情况，有入侵者。” 如此等了几秒钟，伊藤才道：“多少人？” 忍者回道：“一百人以上，他们似乎对这里的结构非常熟悉。” “哦。”伊藤淡淡的应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那忍者从未见过头领这样，咽了口唾沫，道：“前方需要增援。” 伊藤扬起刀来，用目光检验着刀锋“知道了，通知所有人员近战。” 忍者一愣“所有？” “对。”伊藤点了点头，将刀插回刀鞘，目光一闪“这里有我。” 刚刚冲进门的僧正等人，只一瞬间，便感受到了传说中的黑暗舞者的真正实力。 漫天如繁星点点般的手里剑，在庭院的微光中闪烁着令人陶醉的炫光，却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仅仅刚一迈出门，便有四个僧兵倒了下去。 幸好一众僧兵应变极快，竖起斗笠，迅速减免了伤亡。 但斗笠挡的下手里剑，却挡不了锋利的忍者剑，这群忍者无一不是伊藤手下身经百战的勇士，走在最前负责防御的三个僧兵，只看到人影一闪，便被不知从哪里跃出的忍者劈倒在地。 这些忍者的近身格斗技术也是出类拔萃，往往以一敌二也不见落了下风。 僧正在后瞧着一阵心焦，向前一跃，半空中连环两脚，将一个忍者踢得喷血倒地，顺势避过劈来一剑，反手一掌又砸翻一个，这几下打的干净利落直至，本有些混乱的僧众立时士气大振。 但只这一顿的工夫，前方、侧方又跃出十数个忍者，双方终于进入了真正的白刃战阶段。 楼顶，苍月抬腕看着手表，冥月则一口一个，消灭着面前的饭团。 半晌，苍月挥了挥手“时间到了，干活吧。” 冥月不忘狼吞虎咽塞下最后两个饭团，拍了拍手。 两人借助绑在楼顶栏杆上的绳索攀沿向下，待到从上自下第二层之时，苍月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别自怀中取出金刚杵，借绳势一荡，杵尖击碎玻璃，两人跃入房内。 冥月顺手割断绳子，嬉笑道：“这不是小偷的做法么？” 苍月却是一脸凝重“没心思开玩笑，我们越早得手，僧正他们那边的损失就越小。” 冥月将锡杖掂了掂“放心吧，我就不信还有你我联手做不到的事。” 苍月勉强笑了笑，跃起将通风管道的栅栏推开，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通风口。 通风管道极其亢长，但确如伊藤所说，显然没有什么防备，加之日常打扫的非常干净，因此行动起来并不算费力。 两人按照结构图，爬行了有大约五分多钟，已经看到前面透出些微光来。 苍月上前，隔着栅栏往外一瞧，见一人坐在通风口对面，身前桌上架着一柄刀，正是伊藤。 苍月回过身，向冥月点头示意，将栅栏踢开，两人先后从通风口跃下。 伊藤目光低垂，对两人的到来显然毫不意外。 苍月略放下心，低声道：“伊藤先生，谢了。”说罢转身开门。 “请留步。”伊藤忽然开口。 苍月有些错愕，转过身，看着伊藤。 伊藤站起身，两人这才注意到，他竟是一身忍者装打扮。 “我怎么说也是这里的头领，两位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去，岂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么？”伊藤笑了笑，将刀抽出。 苍月脸一沉“看样子我的怀疑一点没错，这果然是个圈套。” 伊藤摆摆手“完全错了，苍月大师，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冥月怒喝一声“伊藤，你别闹了好不好？事情很紧急！” 伊藤笑道：“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有见我这样开过玩笑么？”说话间，身形猛然往前一滑，刀锋横斩而出！ 这一刀快的异乎寻常，好在苍月冥月也不是等闲之辈，一个往侧一滚，一个向前翻出，堪堪避开。 伊藤一冲到了门前，笑着拉开门“不如我们就在外面庭院中，打个痛快。” 苍月大怒，恨恨道：“那就如你所愿！” 而另一边的僧正等人，已经同伊藤手下的忍者大部队交上了火，战斗愈演愈烈，已有数名忍者横尸就地，僧兵的死伤也突破了二十之数。 僧正虽然一向老成持重，但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用了近十分钟时间，竟然只推进了五十米左右，遇到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好几次几乎要被逼退回门前。 大部分僧兵已经杀红了眼，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说这种方式，某些程度上能够保证战线不致后退，可对手是身经百战的忍者，并不跟他们硬碰硬，人数多达数十，竟然能够各自游走突袭，负伤倒下的僧兵越来越多。 僧正越斗越怒，纵身跃到阵前，双手往前一推，大喝一声“破！”掌心涌出一阵强光，面前两个忍者正正被光团轰到，胸腹间炸开一个血洞，鲜血碎rou喷涌而出！ 这已经不似是人类发出的力量，一众僧兵忍者都被震撼了。 终究还是忍者们反应快，只稍稍一顿，阵前的几名忍者飞身而退，后排一矮身，手中手里剑连珠般射向僧正。 僧正双手结印，喝道：“水神印！”两边池塘当中的清水猛然激起，将射向自己的手里剑冲开。 众僧兵一阵欢呼，蜂拥向前，将忍者们逼退。 僧正却是头晕目眩，强自忍住，手扶栏杆喘息不止。两名僧兵上前，将他扶到阵后。 “对人用真言咒，果然……还是勉强了点啊。”僧正叹道。 此时，庭院中心的建筑内，距僧正等人不过百米之遥的两扇门后，伊藤和苍月冥月的战斗，也已进入了白热化。 伊藤以一敌二，稍稍落于下风，但尚不到落败的程度。 苍月避开一刀，叫道：“伊藤先生，我俩已经手下留情，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伊藤侧身挡住冥月砸来的锡杖，笑道：“当然清楚，两位不妨全力取了在下的性命，那样要快的多。” 冥月和伊藤有私交，见他这样，心中更是焦急，吼道：“伊藤，你再这样缠着我们，我俩交情到此为止！” 他是急性子火爆脾气，说这番话时，已连续向伊藤攻出四杖，均击向对方下盘，显然他也不希望将朋友当场毙于杖下。 伊藤身躯虽然魁梧，动作却极其敏捷，连纵带跃避了开去，百忙中还不忘向冥月还出一刀“能与大师结识，是在下的幸事，看样子也只能缘尽今日了。” 其实若论真实功力，苍月冥月和伊藤不过在伯仲之间，但伊藤全力施为，两人却无心伤他，一来一去，战况便纠缠不清。 两人原意将他击倒便罢，但伊藤刀法极为精湛，想要杀了他只怕也得百招之后，更何况仅仅伤他而不杀。 苍月思维慎密，知道假如再拖下去，事情只怕要糟，当即向冥月使了个眼色，冥月虽然鲁莽，脑子可一点不笨，当下杖法一变，大开大合，逼得伊藤不得已回防自守。 苍月展开身形，仗着法剑轻灵游斗，这一来优势立显，伊藤毕竟只有两只胳膊一把刀，面对两种不同武器的进攻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伊藤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知道这样下去，不出两分钟就得败在两人手下，一咬牙，猛然向苍月劈出一刀！ 这刀恰好在冥月杖击到之时，以常理判断，应该是先格挡或是闪避才对，正要进攻的苍月万料不到他竟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眼见避无可避，只好也是一剑刺去！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伊藤忽然一笑，刀锋向左偏了偏，削下苍月一大片衣襟，苍月一愣，剑锋已经刺入伊藤小腹。 几乎同时，冥月的杖也重重砸在伊藤背上，伊藤扑地而倒。 苍月两人万料不到竟然是如此结局，沉默了几秒，见伊藤尚未断气，苍月才道：“你……早就打算一死？” 伊藤咳嗽几声，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下来，笑道：“我这种人，既背叛了主人，又做了……帮凶，死……死亡是种解脱。” 冥月蹲下身，将伊藤扶起，表情悲戚，却说不出话来。 苍月叹了口气“其实……真的不需要这样。” 伊藤捂着腹部伤口，勉强又笑了笑“很少……有忍者能像……像武士那般死得壮烈，你……能不能再……” 苍月缓缓点头，从地上捡起刀。 伊藤脸上竟然满是兴奋的潮红，在冥月的帮助下，挣扎着跪在地上，双手持住剑柄。 苍月将刀高举，脸上却带着悲伤，伊藤这样的人，或许从诞生起，就是一个悲剧。 就在苍月刀将要挥下、伊藤双手就要使力之时，厅门轰隆一声如纸般被撕了个粉碎，烟尘弥漫当中，一个人影立在门口，虽尚看不清面貌，但那双闪烁着红光如地狱魔神般的双眼，以及那瞬间就让人恍如跌入冰窖般的阴森冷气，都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 赵知秋！ ===================================================================== 说明一点，伊藤这个人物，最早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让他送死的，谁曾想，写到后来，竟然有些不忍下手，如果说原因，我觉得类似像伊藤这样的人物，本身就是一个悲剧，无论他的本事有多大，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人，这样的人，世界范围内都有，在拙作当中，伊藤只是个代表罢了，因此有了以上一幕。 当然，他和罗琳不同，我的几位朋友对于罗琳之死颇有微词，认为我简直称得上是“辣手摧花”，但没有办法，为了韩文悦的成长，她非死不可…… 另：首次登场的退魔师冥月的武器，应该是里高野真言宗僧人的一种杖形兵器，看漫画《孔雀王》时，对这种兵器有了印象，但一直不知道准确的名称，姑且以锡杖代之，各位意会就行，如有哪位朋友知道这种武器的真实名称，还望不吝赐教，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