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杀人亭 3
3 如果说，有谁可以肆无忌惮的和申九太爷说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袁王八。 如果说，有谁可以没有请柬也能喝上申九太爷的送别酒的话，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袁王八。 袁王八本是申九太爷在码头混饭吃时候的兄弟，因为这个人长的圆，而且水性特别好，为人又随和，所以大伙都戏称他为袁王八。 昔年在码头上抢生意的时候，申九太爷带了是个兄弟就敢和当时的大商贾手下七十多个人打赌，由货船的船主在码头上向水里扔银子，这边十个兄弟和那边七十多个人一同下海去抢，结果就靠着袁王八，申九太爷在码头上立稳了脚跟。 道理很简单，十个人去水下捡银子就能胜了那七十个人，那自家的货物不慎掉入海里，有这十个人在，那肯定能挽回不小的损失。 于是到了后来，旅顺口的人都知道，袁王八和申九太爷是最铁的好兄弟，旅顺口的码头是申九太爷的码头，也是袁王八的码头，得罪了袁王八就是得罪了申九太爷。 此时，袁王八斟满了一杯酒，递给了方才跪拜申九太爷的那个人。 袁王八对那人道：“朋友，你先说说，你为何到此。“ 那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以一种十分恭顺的语气道：“我是想来，送送申九太爷。” 袁王八朗声道：“好！好汉子！没想到除了我，也有人不怕付五那王八蛋，来给申九太爷送行，就冲这个，我敬你三杯。“ 申九太爷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那个少了三根手指的人，对他缓缓道：“我砍了你三根手指，你还要来送我？” 那人看了看自己残缺了手指的左手，眼中已噙满了热泪，道：“八年前，我在码头上赚了钱，可是喜欢上了赌，把家产全部败光了，那一日，我娘病重，拿出了救命的老本给我去请郎中，可是……” 那人抽泣了一会，接着道：“可是我不争气，不知不觉又进了赌场，输光之后，我才想起来，那是我老娘的救命钱，我就……” 申九太爷合上眼睛，缓缓道：“你就想借钱翻本，我看见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便一刀砍断了你三根手指，你不恨我？” 那人跪下，扣了个头道：“申九太爷砍了我的手指，又扔下一锭银子给我治病，我才下了决心戒了赌，若没那银子，我老娘的命，估计便要毁在我手里了。申九太爷，对我有再造之恩啊。” 袁王八一拍大腿，大喝两声：“好！好汉子！好！” 说罢便扶起那人道：“好汉子，好朋友，你虽然不算申九太爷的朋友，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是我的朋友，便是申九太爷的朋友！你知恩图报，总比那些不敢来的人强些，就凭这个，咱们干一杯。” 说罢，袁王八满满倒了三杯酒，交给那人一杯，自己端着一杯，又将一杯酒递给了申九太爷。 申九太爷还没睁眼，便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好！真是好朋友！我老高定要和你们一起喝几杯才痛快！” 申九太爷几人一惊，一条破衣烂衫的大汉已不知从哪里飘进了长亭里，申九太爷的手下已纷纷亮出兵刃，将那大汉围了起来。 那大汉也不含糊，如入无人之境般抱起一坛子酒便咚咚咚地干进了肚，那人将一坛子酒喝完，露出脸来，不是高棍条是谁。 高棍条放下酒坛子，朝远处叫道：“老郑！小鱼！这里有酒有菜，有朋友，你们还不快过来。” 远处的杨柳之中，飘飘然闪出两个人影，一个是紫衣的瘦高个，另外一个是锦衫的俊美少年。 高棍条自说自话道：“这位主人，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的两位朋友，老郑，人送外号郑竹竿的就是他，这个长得漂亮的小伙子，是我的至交好友鱼笑。” 高棍条全顾着介绍郑竹竿和鱼笑，并没把自己的身份来历说出来，便又拍开坛酒，就要喝起来。 申九太爷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不慌不忙地缓缓开口道：“这几位壮士，若是想喝酒了，拿几坛酒去便是，又何必坏了我这个将离之人的风景呢？” 鱼笑摆了摆锦衫，将手中拿着的佩剑放在长亭的石桌之上，也端起一杯酒道：“这位主人，你这个酒嘛，我们也不是白喝。” 高棍条哈哈笑着道：“对！我们不白喝！” 鱼笑与这高棍条一唱一和，在袁王八和那断指人身边转了几圈，道：“这位主人，今天看来是请朋友喝酒。” 申九太爷睁开眼，瞧见鱼笑面如冠玉，一袭锦衣更衬得自己英俊，眉宇谈吐只见虽然是开着玩笑，可也能瞧出些英气来，心中不禁心生赞意，再看那高棍条，虽不修边幅，可其气度之豪，也绝非凡夫俗子，来的那另一个人，阴阴沉站在一旁，不愿多言，可看起眉目便知其定是个辣手角色。 高棍条见申九太爷睁眼，站在了那断指人的身边道：“这个人是真朋友！好朋友！”说罢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鱼笑则站到了袁王八的身边，对申九太爷道：“这个人嘛，就不那么够朋友了。” 高棍条接口道：“非但不够朋友，恐怕连个人都够不上。” 袁王八已是满头大汗，深吸了两口气才瞪起眼睛，对高棍条和鱼笑道：“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鱼笑未等袁王八把话说完，已迅速出手扣住了袁王八的两处大xue，高棍条一把扯开了袁王八的衣袖，“当啷”一声，一柄绿油油的匕首，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