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复旨完婚
听到唐荣浩的话，载洵饶有兴趣的转过了头，还将手中刚刚端起的茶碗轻轻放下，“唐师爷，计将安出？” 众人不禁好笑，提督大人这是三国戏看得多了。 距离徽班入京已经一百年了，加之老佛爷犹喜听戏，这京剧在京师地界的繁荣兴盛也属水到渠成。近些年，各大班子名角辈出，加之常得王公显贵们的大力扶持，已是生、旦、净、丑，百花齐放的繁华景象。 虽然，实际上给载洵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是那些京剧名角，但这并不影响堂中一阵低笑后的轻松气氛。 老李同志到底还是松口了，虽然得到江南制造局的代价有点大，可终归北洋水师不是外人，两艘军舰落入北洋之手，总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且，船政这边付出的，不过是一套图纸。 当然，李鸿章也不是白给的，他最后的几个条件，依然将江南制造局没有完全与北洋水师割舍，留下了一个所谓的“名义”。在其看来，载洵在朝堂上毕竟是根基尚浅，必要时，中堂大人完全可以依靠北洋的团体性优势，通过朝廷对福建船政制造压力。甚至……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只要不犯大错误，载洵早晚是注定要进军机的。军机不可以统带地方，介时，江南制造局甚至是台湾特区的那些产业，还不是会划归地方总督所统辖？ 这也是老李同志坚决不进军机处的原因之一。丢了实权，涨了面子，历来不是老李的风格。这年头，手中没有兵权，再显赫的官位也是白瞎。 可惜，中堂大人这次注定会载了跟头。他所有的设想，都建立在他依然掌权，载洵终要进军机的基础上。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江南制造总局这一次从他手中失去，就如同羊入虎口，再也没有机会拿回。甚至……李鸿章此后再也没有到过上海，再去看看他曾亲手缔造的远东第一都会。 …… 唐荣浩的“釜底抽薪”之计，即是全盘同意北洋提出的转让协议，但却要加上一条，那就是要抽调江南造总局的部分技术人员，援建台湾。 具体的计划则是立刻派遣人员去上海，秘密摸查下属各局的骨干人员名单。然后船政衙门这边，拖延几天再与北洋方面达成协议。接着便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带走名单上的技术骨干们。 虽然协议的移交日期还有三个月，可少了这些最为重要的技术人员，那些个破厂子，就由得李中堂折腾吧，反正登记造册的大型机械，都是留下的，“李大人恼羞之下，总不会把那些机械都炸了吧？” 唐荣浩的最后一句，惹得大家又是一阵轻笑。载洵也眯着眼睛瞄着他，“尼玛，这货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就这么办。唐师爷，接下来，北洋那边的人，就由你来负责接待，去上海的人也由你来安排。人手方面，船政衙门所属，你随意调派。定下来后，找小小备个案，咱衙门给个名义，活动经费一应支取。” 吩咐下来，这事就算定了。唐荣浩连忙躬身称“是”，由衙门中的边缘人物，一下子变成提督大人面前的红人，饶是他的性子，也有些小激动。 载洵这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应处置大权，都交于他手，算是一个小考验吧，如果唐荣浩真正好办了这个差事，手下亦算多了个人才。 事实上，载洵要拿下江南制造局，亦是相中在目前的中华极其稀有的成熟技工。龙旗在台湾兴办实事，初始时还可以高薪聘用西人出任管理职务，但终归不能长久。重要位置都是洋人，不利于提高国人的工作积极性，还会使国人更加“惧洋”、“恐洋”。 在这个年代，在大清饱受西方列强欺凌之后，这样的说法并不是杞人忧天。 而更重要的是，在一些敏感位置，有过多的洋人，总是不利于中华的现代化发展。保密性、自主性都将是问题。 所以，必须要培养中华自己的现代化工业管理人才，哪怕是为此付出一些代价，譬如：在与刘坤一经过一些接触后，虽然两艘绿宝石级在京城的干预下，最终还是要落户北洋，但两江总督对载洵也不无好感，甚至在经过卞宝第推心置腹的引荐之后，南洋通商大臣还同意将他筹办的“师范大学堂”定址在福州，全力支持载洵的强军、强国计划。 得此计划外的强援，载洵也因此在与卞宝第和桂良商讨之后，决定由龙旗集团出资，闽浙总督府协办，同时兴办三所大学，即台湾大学堂、秦岭师范大学堂和闽江海军大学堂。 其中海军大学，自是由船政学堂扩建而成。而台大和秦师大的筹办，则是由两江、闽浙、湖广等各大总督及台湾巡抚等联手cao持。 卞宝第在陪同刘坤一参观马尾军港之时，就曾笑言，“洵哥儿，你一手抓特区经济，一手抓水师战事，我们这些老头若是连个学堂都办不好，那可真在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哈哈，然也然也！卞颂臣，我们相识许久，今儿年我倒是才知道，你亦能口吐人言哈！” “啊？哈哈，好你个刘廪生，居然敢在洵哥儿的面前编排我，看我今晚不灌醉你！” 刘坤一，字岘庄，因幼时家贫，禀生出身，少时经常被朋友称其为刘廪生，倒是位高权重之厚，少有人提及这三个了。今日听卞宝第提起，也是不恼，捋着胡子嘿嘿直笑，“想灌醉我，那得看洵哥儿这有没有好酒了？” “有！必须有！二位制台大人想喝什么酒，载洵都必须给弄到。” 见惯了大清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这两个老头一心忧国，踏实兴学办业的态度让载洵觉得分外的可爱、可敬、可亲。 或许……那位李中堂也应该是这样的人。但这个念头只在载洵的心头一闪而过，毕竟，李鸿章和他们不同。如刘坤一、卞宝第，他们虽也手握兵权，可还在朝廷掌握之中。任免调动，也是全凭宫中那娘俩的一纸旨意即可。但老李有北洋强军在手，及至北洋水师成建，更成尾大不掉之势。 不能说老李同志不爱国，但是他阻止了国之中兴的真正富强之路，“所以，北洋注定将是敌人。” 晚上的酒宴，载洵使出浑身的解数，让铁良爬山下海的收集了无数山珍海鲜，摆上了满满一大桌。可两个老头连看都没看一眼，让他们感兴趣的是那罐泥封的女儿红还有不停端菜布酒的林小小与萍儿两女。 “酒是女儿红，女儿似酒红！” 老卞同志几杯黄酒下肚后，诗兴大发，摇头晃脑的吟了一句。老刘亦是含着一口沁香四溢的黄汤老酒，眯着眼慢慢品味，许久才睁开了一条缝，“载洵呀，我和卞老哥都老了。这大清的未来，终究还是你这样的后起之秀才能守护……呃对了，洵哥儿，过了今年，你也该18了吧？按皇室的祖制，你早就该分府成家了。如今，你这府……嗯，分得是真不小了，可这家……嘿嘿！” “没错！洵哥儿呀，要不明儿我就给王爷发报，奏请宫里……” “别介……两位制台大人，我这好吃好喝的供着您们，您二位不能推下火坑呀！” “胡说八道，成家立业，乃人生大事，也是喜事，怎么是推你下火坑呢？” “嘿，老爷子，您别急！这事，您还真别着急，我给细说哈，前几年，我不是留学泰西吗，在那儿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吧，我结识了现任的荷兰威廉明娜女王，那时她还公主，没即位呢，然后……” “你小子说那……什么守护骑士，就相当于女王的情人？” 这一痛故事讲来下，老卞来了精神头，老刘了也不醉眼惺忪了，“这不胡闹吗？你是咱大清堂堂的多罗固山贝勒，怎么能取那夷人女子？而且还是什么女王，就是那个前明时占了台湾的红毛鬼国家是吧？不成！绝对不成，小子，老夫告诉你，你这事，指定是不成的。奏到老佛爷呢，你白挨一顿训斥不说，还肯定会立马给你指婚……” 本想用威廉明娜的名义，将那讨厌至极的指婚能拖便多拖一阵，没想到陪着两个老头喝了一顿酒，倒引来了祸事。 三天后，载洵正在衙门大堂中与杨子疆和铁良以及宋文翙等总兵、管带们商讨组建水师陆战队一事，却见难得休假的布仁苏在堂外鬼头鬼脑，载洵一声喝斥，那货满脸嘻笑着走了进来，“给军门大人贺喜了！” “贺喜？喜从何来？” “嘿嘿，七叔的信，哥您自个儿看！” “没个正形，此乃船政大堂，再若如此，就军棍侍候。” 载洵故作威严，布仁苏赶忙收腿立正，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怎么也改不过来。其他人也都心知提督大人在京中带出来的这几个黄带子阿哥的德性，早就见怪不怪。 当然，和在京中时的胡闹不同，无论是布仁苏还是铁良，除了在载洵的身边外，在其他处是没有任何特权的。就比如布仁苏，因为其懒散和性子，在学政堂中便没少吃亏——那些洋教员根本不认识哪个是黄带子，哪个是平民，只要是上他们的课，那都是一视同仁。而知道布仁苏身份的本国教习，又都得了载洵的郑重告诫：严加管束，奖半罚倍。 某种意义来说，这算也是特权了。获将时，只奖励其他学员的一半，受罚时，则是别人的双倍。 载洵的本意也是要敲打他一下，消消他在京城时的戾气。可没想到，布仁苏愣是挺了过来。虽不是成绩拔尖，但管轮驾驶班的三十名学员，人家好歹也算是排在了中游。让所有教习都不禁刮目相看。 可今天……听说是醇王的电报，载洵也就没深究他私闯大堂的过错，接过电报一看，电报纸上只有七个字：速回京复旨完婚。 看到载洵傻傻的样子，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几个月下来，这帮人早就对提督大人心服口服了，还真想不到这世上能有什么事会难得住提督大人。 唯有早就知晓电报内容的布仁苏张大了嘴，无声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