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八纮一宇
第二天的提督府会议，所有与会者都注意到了军门大人有些别扭的姿势。如铁良等知情者都在暗自唏嘘洋妞的战斗力实在过于强悍，“丫的，看把俺哥累的。” 反倒是丁南山与卡特琳娜共事已久，深知其外表看起来惹火性感，但却对男女之事十分保守，“就算是与贝勒爷相思已久，也不至于见了面就盘肠大战吧？而且就算是……那也应该是她有些不适，怎么贝勒爷还……莫非，这种事也有歼敌一千，自伤八百之说？” 忍着双臂的酸痛，端坐于正中黄梨太师椅上的载洵当然也注意到了大家有些异样的目光，虽有些尴尬，但这事也没法解释不是？即便是洵贝勒脸皮够厚，直言昨天之事并不是如大家所想，而是“本大人被人家红发妞一招擒拿术治得死死的”，也没人信不是？ 重重的咳了一声，顺手再拍了一下手边的惊堂铁木，“开会了，发什么呆呢？” “呃……开会开会，请大人训示！” 如宋文翙等老兵油子，虽不清楚昨天提督府中发生了何事，正好奇的不行。但见大人恼急，也连忙收容端姿，标杆溜直的坐好，一副老诚听训的模样。 载洵咧了咧嘴，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昨天这事儿……实在有些丢人。借着喝茶的机会低头板了板有些羞红的脸皮，“那个……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有这么几项议事日程。第一个呢，给大家介绍我们水师的新晋人员，丁南山，昨天已领圣旨，出任我福建水师副提督……” 这算是在众将官面前的正式介绍了，丁南山站起来抱拳致礼，“南山初至，请各位大人多关照！” 众人一片嘻哈声，大部分人在码头上就已经知道丁南山的任命了，水师副提督，分管陆战队的都统，亦算是福建水师中载洵之中的第二人了，位高权重，再加上其醇亲王府的嫡系出身，也不由其他人不对其高看一眼。 唯有镜远号管带宋文翙的脸色有些黯然。之前一直统带水师各舰训练的他，并没有如所期般，成为福建水师的副提督。但好在还有机会，丁南山分管陆战队，那就是说在海战方面，应该还有一位副提督的人选，只是不知道载洵为何没有趁着这个机会，一起落实。 殊不知，在载洵的心中，另一个副提督或者说海军司令的人选，早就有了目标。红发女王卡特琳娜，无论是在另一个时空的传说中，还是今世的累累战绩，还有人会比这位海军奇才更适合指挥载洵心目中的大中华舰队吗？ 只是……摇了摇头，就算有再多的限制，就算是……昨天这妞下手真狠，载洵也打定主义，一定要找个机会将其推上舰队司令的宝座。与私情无关，只是人才难得，能够凭着几艘木壳战舰就能与英国皇家海军对抗的奇才岂不是百年难遇？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样的人才不用，难道要像北洋一样，将倾国之力打造的舰队交给一个骑兵出身的庸才吗？ 诚然，那位丁提督在战败之后，吃毒殉身的行为也算得英烈，可惜，载洵一直认为他更多的是畏罪而死。或者说，他的死，并不足以抵过他的罪行。他葬送的不仅仅是一只强大的舰队，还有国运。正是因为北洋的全军覆灭，才最终导致了清军的崩盘，才导致了马关条约的出现。 甲午之后，两个几乎同时遭受西方列强侵略的古老国家，从此走上不同的发展之路，也开始了中华持续百余年的耻辱和心酸。 一场战争，决定了两个国家的命运。国运殊途，又何尝不是民族之耻？ 9月18日，在另一个时空的后世，这是中华的国耻日，是一个中华民族永远不能忘怀的日子。但在1893年，这却只是一个提督府会议日。 就是在这一天，未来的帝国陆军元帅丁南山正式入职福建水师，未来的海军元帅卡特琳娜还在……军门大人的雕花床上酣睡——挨揍的人浑身酸痛，揍人的也累得不轻，更何况洵贝勒其后的反击也是上下其手，没少占便宜。 同时也正是在这一天，在后世被称为帝国南洋舰队前身的福建水师中，第一次提出了“八纮一宇”的概念。 《列子·汤问》所记：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时任福建水师提督载洵更是对此做出了详细的解释：亘古之时，我朝即为中央大国，四大发明，造福于民。今乱世将至，我辈更应志存高远，开拓万里波涛，扫清四方屑小，解放贫穷的朝鲜人，示勇瘦小的南洋人，教训贪婪的俄国人，警示凶蛮的西夷人……天下归心，周公吐哺；世界一家，中华独尊。 而在铁帅的回忆录中，还记载了这样一件趣事：当六哥宣示完福建水师甚至是中华军人的最高奋斗目标之后，会场之内一片群情激愤之声，唯有时任提督府挂号师爷的唐荣浩问了一句，“大人，您好像忘了日本人。” “日本人？日本那几个小岛上有人吗？” 军门大人的回答让众人为之一怔，又随之莞尔。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在六哥的心中，日本人根本就算不得人，虽然我并不知道六哥为什么会那么恨日本人。但在我帝国军中，逢日本人……呃，应该说是逢日本牲畜必诛便一直作为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却又如铁律一般的执行着。” 只是，没有人清楚，“八纮一宇”这个概念，早在二十年前，便由日本的神武天皇率先提出，“征服世界，置诸一屋”。 岛国小民的野心可见一般，当然，在这个时空，在中华帝国成立之后，在日本已经成为帝国流放之地后，哪还会有人记得日本的天皇曾说过什么？ “八纮一宇”也因而成为了宣示帝国龙威的有力佐证。 …… 随着两艘龙骑士级巡洋舰入列，拥有四艘先进铁甲舰的福建水师，至少是在南海周边，实力已不容小觑；而陆战队在德国军官团的帮助下，亦形成了一定的战力，杨子疆、铁良、林虎啸等本土军官已经开始在载洵提供的作训大纲的指导下，独立完成军队的建设和训练。 福建船政所掌控的军事力量空先强大，但能让载洵发出如此豪言的，并不仅仅是军事力量。 以龙旗集团为主的经济实体经过近两年的布局，已经在台湾经济特区及闽浙一带渐成规模，初步形成了完整的工业体系。 有着诸多秘密实验室在技术上的支持，台湾制造在全球的工业产品竞争中，都能够占据相当的比例。若是抛开大清在世界上的弱势地位，想必市场份额还会有更大的提高空间。 想要获得更大的发展，无论是福建船政，还是龙旗集团，都到了一个瓶颈。忙碌于闽西北秘密基地之间的数个月中，载洵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内，南洋船政大臣、福建水师提督，这些在其他人眼中权势倾天的官职，已经限制了载洵欲发展个人势力的空间。想要掌握更多的军队，在大清这个老朽的封建帝国中，没有更大的权利根本就行不通。君不见北洋倾全国之力养一军，权高至李鸿章，却仍会经常在朝野之间受夹板气。 而对外，纵使有龙旗集团的异军突起，但大清留给列强们的印象，依然是“一块肥rou”。吃大清的rou，吸中华的血。留着辨子的大清子民在他们的眼里，是土著；拿出先进工业产品的中华人，也不过是走了“****运”。 西方世界对于中华的普遍性歧视，并没有因为载洵的穿越和台湾特区的出现，而得到太多的改观，正如法国海军野蛮的扣船事件。 所以，提督府中所提出的“八纮一宇”，在目前，还只是一个纲领性的远期目标。福建水师甚至是整个中华，最迫切的，当然还是——甲午。 此时的日本，经过明治维新，国力大增，比之更增的，是倭人们蓄谋已久的野心膨胀。利用清政府的软弱无能，吞并了琉球的他们，并不满足。在对台湾发起数次试探性攻击后，日本人意识到直接攻占台湾并不太现实，尤其是龙旗集团回归，台湾的防御和造血能力都更增十倍之后，日本军方的矛头已经直指朝鲜。 《江华条约》，武力打开了朝鲜的大门；壬午兵变，取得了在朝鲜的驻军权；十年前的甲申政变，虽然袁世凯指挥的清军，击败了日军，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但习惯性“胜而不胜”的昏庸清政府，还是与日本签订了《天津会议专条》，规定中日两国同时从朝鲜撤兵，两国出兵朝鲜须互相通知。 而在北洋水师成建之后，日本也大力发展军备。1890年后，日本更是以国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来建设海、陆军。就在福建水师提督府会议之前，日本的明治天皇再次决定每年从自己的宫廷经费中拨出三十万元，再从文武百官的薪金中抽出十分之一，补充造船费用。 与之相反的则是北洋水师舰龄老化，若不是通过载洵换得两艘绿宝石级，那北洋水师自1888年成建后，居然再无新舰入列。而在朝堂上，事实上的最高统治者慈禧，为了她明年的六十大寿，居然连北洋水师的枪炮弹药都停止购买，挪来的军费用于修建颐和园，以供她“颐养天年”。 念及此处，载洵也不得不感叹个人的力量实在过于微小，即便是他每年向大内捐献数目庞大的“皇家特殊津贴”，却依然填不满那个老太婆的贪心。 好在，醇亲王大病了一场，愈后以病体难当大任，请辞了海军总理大臣一职。这个挪用海军军费的骂名，算是从醇亲王一系摘了出去。 但无论如何，若是战事开启，北洋一番之力对敌日本，“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