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节 谍战夫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得感谢阿华夫妻？”杨虹自嘲地笑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书桌上几个小小的抽屉发呆，梳理着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陷入了思考，“如果不是明明气得李蕙心早产，生了个先天不足儿，阿华还不至于气得把明明转移资产这种事情跑过来主动跟我说；他不跟我说这些事，我也就永远不会发现她包底下那个SIM卡。”

    他顶着一脸的鼻青眼肿回了家，面色铁青，并未与高明明多做解释，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发呆，这一呆就是大半天。眼看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星辰满天，高明明看见书房的门照样被反锁得紧紧，一点打开的迹象都没有。她紧张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小心翼翼去听，都听不见里面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吃饭了，老公。”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她怯怯地喊了句。这句话早在几个小时前她就喊过，意料之中的，没有听见任何的回应。她的心在慌慌的跳，眼底流露着不安。

    杨虹坐在书桌前，心烦意乱。如果换做从前，听见了她的声音他一定立马从里头奔出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如今，哪怕知道饭菜早就凉了个透，他也一点提不起食欲。她怯怯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他的心曾经有那么一刻稍微软了下来，可只要想到那张月光下的SIM卡，他就恨得牙痒痒。他不在乎钱，哪怕把所有资产给她也不会心疼，可一想到她备着离婚的打算，他就百思不得其解，想到那张SIM卡的时候，他更是几乎不能忍耐。

    他忽然想起，怪不得那天晚上悄悄去垃圾桶捡回自己SIM卡的时候，桶里只发现了一张SIM卡。虽然不排除月光黯淡的因素，可如今想来，他越想越觉得当时的情况万分可疑。两人是同时丢的，他亲眼看着她丢，两张卡就算不落在一块，也不该毫无踪影。虽然当时他没有仔细翻找，可他不认为那小小的一张卡能瞬间滚落到垃圾桶的最底下去。

    他开始细细回忆起了那一天的情况。两人先是各自发誓，他还记得她说得特别真诚，笑得特别甜美。紧接着两人就把卡同时从手机里卸下来丢了进去。他确定两个人是同时关机、卸卡的，这期间没有调包或者做任何手脚的机会。

    时隔已久，换了任何人都不太能记得清楚当天到底做了些什么。他记得，当时的他还沉迷于网络游戏，足不出户是家常便饭。他很清楚的想起，那一天他也是足不出户坐在电脑前的。脑中浮现起客厅的结构摆设——电脑桌是放在客厅的，而那丢SIM卡的垃圾桶正是放在电脑桌旁边的脚下的。也就是说，高明明没有多少机会悄悄翻找垃圾桶，因为那完全在杨虹的眼皮底下。

    杨虹困惑了，望着窗外，渐渐又回想起了一些片段。

    他还记得，当天丢过SIM卡再上网的时候，因为吃零食，所以往垃圾桶里丢了不少垃圾，把垃圾桶堆得大半满。照理说这个时候SIM卡应该被埋在那一堆垃圾下面才对，可是半夜他偷偷找卡的时候，却毫不费力的就发现了自己的SIM卡就在垃圾最表面。只是他当时脑袋里第一个反应只是“这张卡到底是我的还是她的？”丝毫没注意到这个反常的状况。

    他猛然一拍脑袋，仿佛明白了什么，细细思索着那天的细节，越是深思，心底越是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继续回忆起那天半夜捡起SIM卡时的情景。还记得它的下面是蓝色的包装袋，那是他爱吃的某种巧克力。他想了想，又隐约想起，在吃完那些零食后，他突然又了便意，就直接去了厕所，后面从厕所出来好久，都没再吃零食，就这样玩游戏一直玩到了晚饭的时间，他从电脑桌旁走开，就没再回去过了，可饭桌也在电脑桌旁边，电视也在电脑桌旁边，也就是说，无论是吃饭还是后来看电视，那垃圾桶始终在他眼皮底下。

    “我上厕所的时候，她去把SIM卡拿走了…”他抠着手指头，皱眉深思。“SIM卡太小了，里面又扔满了垃圾，想找到没那么简单。”他微微摇头，又想道：“不对，她要找的不是一张，而是两张，她要在两张之中找到属于她的那张，这绝对不是一点点时间就能搞定的…”

    半夜悄悄捡卡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黯淡神秘的月光，沙沙的风响，晃动的树影。他的卡就在垃圾的表面躺着，他很轻易就发现了它。

    “按照正常的逻辑，应该像我那样…”他回想着当时的心理，“如果找到了一张卡，肯定是先尝试着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那张，而不会急着去找第二张。现在，我的卡被翻找出来，丢到了最上面，也就是说，她第一个找到的是我的卡，试过之后发觉不是她要的，又继续去找自己的，这就需要更长的时间。”

    他认真做着逻辑分析，就像个专业刑侦人员一丝不苟，凭借各种蛛丝马迹来探索案件真相。

    “小便的时间太短，根本不够她这样大动干戈去找，肯定是在大便的时候，没错，大便的时候…”他深思着，皱起了眉头，“我大便好像都很快，基本上都是两三分钟就搞定了，从来没在里面磨蹭过，这么短时间，她还能把她的卡给翻出来，这一定是在我刚进厕所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了，才能把时间利用得这么好啊。”

    他想起平时的习惯，打算大便的时候，一般都是先把排风打开。他顿时茅塞顿开——她听见了排风的声音，知道他将会在里面呆上一会功夫，就立刻来到了垃圾桶前。

    眼前仿佛浮现起了当时的一幕。她听见卫生间排风的声音，警惕地瞄了瞄厕所门，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径直走向了电脑桌旁，蹲在垃圾桶旁边一脸紧张地翻找。这样的翻找，绝对不会是一时突发奇想，而是在扔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她早就想捡回这张SIM卡了…”他默默自语，“可是我一直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她没机会。她时时刻刻都瞄着我的动作，只要我一离开，她就会立马行动，像突击队员那样。她怕我一直吃零食，一直吃一直吃，垃圾桶被塞满了，我就会把垃圾袋扎起来放到门口去，那样的话，翻找起来还要开门，动作幅度就更大了，所以她才那么急着趁我大便的时候去翻…”

    “呵呵呵…”他突然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笑得停也停不下来。他原以为，自己半夜去偷偷翻找垃圾桶已经是违背了誓言，可打死他也没想到，他那视若珍宝的爱妻，竟然会连半夜都等不到，前脚扔，后脚就瞄上了这个垃圾桶，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动作寻找一切机会下手。他们就像谍战片里头的敌对方似的，表面和和睦睦，背地冷枪暗箭；这头刚相依相偎唱过《夫妻双双把家还》，转过头就各自换上提防的面孔，拿起冷冰冰的枪杆子。

    他突然想起过去那些为了革命而伪装成夫妻的地下党男女，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夫妻之实，肌肤之亲，也没有爱情，可是他们的心还能为了共同的革命志向联系在一起，他们的命运还绑在一条船上，而不是像他与高明明这样，她不仅与他同床异梦、貌合神离，还想方设法要转移财产，保全自己，坑害枕边人。与那些地下党夫妻恰恰相反，他们之间除了有某些生理器官上的摩擦，就只剩下“器官摩擦”带来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他的笑变成了苦笑，疲惫地打开了面前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两张小小的SIM卡。它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背后印着的那些小得不得了的序列号。他凝视了一遍它们，先拿起了左手的那张，毫不犹豫地打开手机壳，卸下现在的SIM卡，换上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