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夺冢记在线阅读 - 第四章 贼匪欺心比豺狼

第四章 贼匪欺心比豺狼

    天该亮还是会亮的,虽然刘青远不停地求菩萨让太阳迟些升起,但天还是亮了,刘青远一夜未睡,面容憔悴,方青鹿也一样,张凌虚给他贴的膏药是从神木带出来的,对外伤非常有效,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走路已经恢复如常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后院,可是张凌虚今天没来练功,他们又回到张凌虚的屋前,只见昨天骂他们的乔青石、郝青杰、任青全、石青成已经都聚集在了这里,像是来看好戏的。

    刘青远和方青鹿对着屋子磕了三个响头,张凌虚知道他们会来辞行,所以才没去练功,乔青石喊了一声,张凌虚打开门看见他俩在磕头,说道:“头我受了,毕竟师徒一场,请下山吧。”

    方青鹿哭道:“师父七年教诲之恩未报,请宽恕徒儿一时之过,容徒儿留在身边侍奉啊。”张凌虚道:“我心意已决,这里还有十一个弟子,不缺一个报恩的,我只希望你们下山莫要提及是我灭邪门弟子,以免惹下祸端辱我门风,青石,你带师弟们送他们出门,别让他们再进来了。”说完闭上门,再不出来。

    乔青石道:“走吧二位,以后多多保重啊。”刘青远和方青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乔青石挥了挥手,郝青杰跟石青成架起方青鹿,他跟任青全架起刘青远,生生地把他们送出大门,乔青石再无多言,“砰”的一声就将门摔上了。

    刘青远看着紧闭的大门,道:“师父怎么会这么狠心?”方青鹿道:“你晚上没去师父那里?”刘青远道:“我去了,但我在外面听见师父和师娘因为赶咱们走而吵架,吵得非常凶,我没敢进去,师父句句刺耳,执意赶咱们走,连师娘都劝不住。”

    方青鹿道:“咱们身无分文,该何去何从?”刘青远道:“这不算什么,男儿立世,能站起来就饿不死,我只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师父被跟前这些狼心狗肺的徒弟气着。”

    既然如此,多留无益,二人只好缓步顺着山道下山,凄凉的心情难以言表,他们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院前的旗子仿佛也在向他们挥手道别,旗子上的邪门二字格外耀眼,灭字始终都像害羞的大姑娘一样不让人看见,这里常年刮的都是西北风,也难怪会这样。

    七年对于孩子来说意义非凡,除了少不记事的那几年,这几乎就是全部的记忆了,他们的童年就承受了别人所难以想象的不幸,少年得道,在安逸的环境中学了一身本事,也算是先苦后甜,但是他们真正的困境还远未到来,整个中国的悲惨日子才刚要拉开帷幕。

    庄院很快就看不见了,连旗子也终于在眼里消失,山路磕磕绊绊,在他们眼里这几步路比他们这些年走过的所有路加起来都要漫长。

    太平山不高,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山脚,山脚有颗大青石,张凌虚叫它镇山石,是经张凌虚处理过的,青石顶上插着一柄镇妖剑,剑上被泼了黑狗血,驱邪避鬼。

    他们老远就看见大青石旁似乎有个人,走近以后才看得真切,只见那人坐在个包袱上,戴着个大斗笠,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只露着两条小腿和一双黑布鞋,看不出他的穿着打扮,只是他的身材一定十分瘦小,因为那个斗笠并不是太大。

    太平山偏僻隐蔽,除了知道的万年也没人来,怎么会突然坐个人?

    二人走到跟前,刘青远问道:“你是何人?”那人道:“二位是从山上下来的吧?”他的嗓音极为怪异,又细又粗,又软又硬,很明显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他的口音也十分奇怪,一般这种故意遮遮掩掩的都不是善类,刘青远正满腔闷气无处发泄,喝道:“你是瞎子么?”

    那人丝毫不怒,又道:“二位此刻心情乱三搅四,五味杂陈,七零八落,十分苦闷,我说的对是不对?”刘青远大奇,道:“你到底是何人?”那人道:“亲人。”说完摘下斗笠站了起来,居然是张青青。

    方青鹿问道:“你怎么下山来了?”张青青笑道:“我跟你们一起走啊。”方青鹿斥道:“胡闹,快回去!”张青青把嘴一噘,道:“就不,张老汉既然不要你们了,那我也不要他了。”

    刘青远叹道:“你这是要治我们个拐卖人口的罪名啊。”张青青道:“我是自愿的,谁敢治你们的罪?”方青鹿呵斥道:“赶紧回去,我们这次不是去玩,山下跟山上的生活不一样,处处都是恶人,我们俩连自己都顾不周全。”

    张青青道:“我不怕吃苦,我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们,山上那几个师兄一个比一个讨厌,你们走了我就只剩下娘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况且跟着你们也不一定就得吃苦呀,或许你们刚走到山脚就有奇遇,马上就变得吃穿不愁。”

    刘青远呸道:“你做梦呢,你知道山下有多少人为了吃一口饱饭能跟人拼命不?师父这样无端捡钱的例子可是一百年都……”他一转念,忽然道:“你是不是从山上偷钱出来了?”张青青笑道:“原来话里藏话这么好玩。”她将手伸进包袱里,果然掏出几根金条来。

    刘青远一把夺过去,喜道:“太好了,这下你五哥饿不着了。”他将金条放入自己的包袱里,道:“金条留下,你回去。”

    张青青问道:“为什么?”刘青远道:“师父养了我们七年,我们离开已是不孝,临走时还把他闺女给拐走,岂不是大逆不道?”

    方青鹿也道:“对的,你赶紧回去,我们可顾不得你,碰上什么事别怪我丢下你就走。”此时只能说些狠话把她气回去,张青青委屈道:“我就这么累赘么?”她又将手伸进包袱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道:“给你们,这个累赘你们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

    刘青远接过来,只见信封上写着“青远青鹿亲启”字样,下笔敦实,是张凌虚的字迹,刘青远急忙打开,信中写道:

    青远青鹿吾徒勿嗔勿怪,为师此举诚有深意,看我中华河山,四分五裂,外敌肆意妄为,圆明园毁,家不安在,国之危即民之难,吾等志士岂可苟且偷生?

    三寸谷之行名为试炼,实则舍取,倭寇之毒,何止猛虎,倭寇之恶,天人共戮,良善之人实非其敌手,你等能与鬼共舞,巧取青俊之得,心硬善计,定有除倭灭寇之能,故为师命你二人下山北上,寻一仁义队伍佐之,他日定有作为,然此事太过重大,恐其他弟子不甘,故假借驱逐之名。

    昨日巳时为师亲耳听见众徒讥笑嘲弄,视你二人如眼中之钉rou中之刺,青远聪颖逗乐,为师平日偏袒故遭记恨,青鹿敦厚朴实,青青日日陪伴诚乃缘由,同门尚且生隙,如此心性怎能担此重任?青鹿心仁,我知谷中并非你意,乃青远之计,下山之后,万事皆需青远点头,青青对你青睐有加,想必随你而去,为师绝不强留,青青骄纵,尚需保护,如有闪失,唯你是问。

    众徒擒鬼五十整,皆赐予青青转交,另有金条十根,下山换钱细用,此去不知吉凶,更不知何日成事,然我太平山子弟,一不恋家,了无牵挂,二不莽撞,熟思而行,三不畏死,竭尽己能,四不判国,此为最重。倭寇不除,誓不还家,才不辱为师教诲。

    书信看完,刘青远这才知道师父的意思,想起昨日巳时种种,终于开心起来,那些讥笑嘲弄忽然都反了过来,该刘青远嘲笑那些人才是,天下之大,此刻尽我所走,山上之小,尔等只管闲留,这也正是人生真谛,嘲笑别人的人往往是最不幸的。

    刘青远将信装回信封,问道:“鬼呢?”张青青打开包袱掏出一个葫芦来,道:“都在这葫芦里,好重的,你来背着。”

    刘青远接过葫芦,忽然又掏出了那十根金条,左手拿着金条,右手提着葫芦,十根金条恰好填满他的左手,他想起了前天晚上他刚吃了狐丹时所许的三个愿望,看着张青青道:“难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媳妇?”

    张青青退后一步,道:“你说什么呢?”刘青远道:“我前天晚上许了三个愿,要一把金条、五十只鬼和一个媳妇,现在三样同时出现在我面前,不是你是谁?”

    张青青躲到方青鹿身边,啐道:“你安的什么心,许的什么愿,发的什么疯?”刘青远道:“安的自在心,许的随意愿,发的平常疯。”张青青道:“我看你是羊角疯。”说完拉着方青鹿就走,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来,从包袱里掏出两双布鞋来,道:“五哥,你把草鞋脱掉,这是师娘给缝的布鞋,另一双留着以后穿,三猴子估计不需要。”

    刘青远急道:“我怎么不需要?咱们要走长路,草鞋哪行?还是师娘想的周到。”张青青瞪他一眼,将布鞋远远的扔在一边,刘青远捡起来换上,只见方青鹿和张青青已经走出了一截,他看了看左右手上的东西,实在不知上天怎生安排,摇了摇头,将两样东西装进包袱也跟了上去。

    太平山位于内蒙古西南部,不过在当时这里还叫绥远省,跟热河省、察哈尔省、宁夏省并称为中华民国时的塞北四省,这四个省建国以后就废除了,包括这里的大部分旧地名也都跟着绥远省一起被废除了。

    他们依照张凌虚信中所吩咐的方向,信步往北走去,师父见识非凡,他让往北定然有其远见。

    一路走来,领略了沿途的风景,放眼望去周围全是山,北边是阴山跟大青山,不过只能看见些蓝色的轮廓,毕竟隔着几百里地,而且天阴的时候就全然看不见了,东西两边的叫五排山,是由五条南北走向长长的山组成的,距离都不太远,能清楚的瞧见,也是一眼望不到头,当然,此刻向南还能看见他们那个小山包,和五排山一比,太平山根本就不能叫山了,也许只能叫坡。

    眼前只有一条小路隐在草林间,多半也是不常走,路两边的沙蒿格外旺盛,还有鲜艳的狼毒花每走一段就生着一丛,偶尔能看见一只沙虎从跟前窜过,你若追它几步,它就卷起尾巴向你示威,儿时有人说那是沙虎在骂你,你追它就跑,你停它也停,刘青远每次看见沙虎都要追一追,也是玩心比较大。

    有时还能看见一种叫沙奶奶的植物,也就几寸高,果实就挂在枝干上,你若不嫌脏的话,摘下直接就可以吃的,味道甜甜的,你若吃的慢了,白色的汁液就会从果实里流出来,就像乳汁一般,它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沙奶奶要趁早吃,若是等它多长几个月,那就长成草了,吃起来不但没有甜味,还怎么嚼都嚼不烂。

    三人乐得悠闲,一边走一边玩耍,以前在山上每天都太沉闷,人就不能老困在家里,多出外面走走才能开阔眼界,心胸才会变得豁达开朗。

    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出现一道山沟,小路一直通向山沟里,看来以前人们都是从这里走的,两边山崖陡峭,他们只好走入了山沟。

    山沟里有条小溪,溪水清澈,三人喝了些水继续往前,没走几步,忽然几声鸟叫传来,刘青远听得仔细,它们似乎在说前面的路上有什么东西。

    刘青远抬头看去,只见两只麻雀在空中飞着,这两天总能懂得各种动物的叫声,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于是开始仔细观察脚下,又走出好一段,没什么异样,他回头看了眼方青鹿,眼珠一转,道:“老五,你来我前边。”

    方青鹿问道:“怎么了?”刘青远道:“没什么,我在后边歇一歇,你当心点。”

    方青鹿看了看他,不以为意道:“难道还会有坑不成?”当先走去,张青青紧随其后,刘青远等他们走出丈余后才缓步跟上,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地面。

    还没走出十步,方青鹿忽然脚底踩空,想不到竟然真有个坑,张青青想拉住他,可她才有多大点力气?也被带了下去,幸好底下垫着一层玉米杆子,两人才没有摔伤。

    刘青远走到坑边一看,底下竟然有一丈来深,坑壁上有铁锹铲的痕迹,很明显这是人为挖的,刘青远斥道:“叫你当心点当心点,你是把脑袋朝天不听,这下好了吧?”

    方青鹿道:“我以后但凡猜测的话一句也不说了,一猜一个准。”张青青道:“三猴子,你是不是知道这里有坑,所以让我俩走前边?”刘青远道:“瞎说,三哥怎么会害你们呢?快想想怎么上来。”

    方青鹿在底下站起身,拍了拍头上身上的土,这才抬起头来观察,却猛然看见刘青远旁边悄然过来两个人,忙道:“三哥小心。”

    刘青远猛地回身,只见身后竟然不知不觉来了五个人,前头两个最近,分站两侧,防止刘青远跑掉,五人都穿着一身黑衣,头巾蒙面,手上各拿着根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像是棍子。

    刘青远道:“几位有何见教?”其中一人将手中棍子指向刘青远,道:“老实点,不然打死你,把他给我捆起来。”身后一人拿着根绳子走出来,刘青远挥手道:“慢着,光天化日之下,仗着人多欺负我人少是不是?”

    指着他的那人道:“知道老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么?是枪,你敢动一下我一枪就把你**打出来了。”

    刘青远小时候亲眼见过一场战争,手枪步枪他都在死人堆里捡起来玩过,怎么看他手里的东西也不像枪,道:“我怎么感觉你拿的是根笤帚把子?”

    那人道:“小子,活腻了是吧?”挥起他手里的枪就向刘青远脑袋上砸去,刘青远一抬手就将那枪握在了手里,用力捏了捏,道:“果然是根笤帚把子啊。”

    那人气急,喝道:“打他。”其余四人围上来,挥起几根笤帚把子就打,刘青远扯过手里的笤帚格了一下,一脚踹向领头那人,那人侧身躲过,手上的笤帚却是握得极紧,不让刘青远夺过去防身。

    毕竟刘青远双拳难敌四手,挨了好几笤帚,身旁一人见他反抗,直接飞起一脚,正蹬在刘青远肚子上,刘青远一个站不稳,向后退去,脚下一空,也掉进了大坑里,方青鹿和张青青连忙躲开,这坑虽然深,但底下的玉米杆子起码有一尺来厚,刘青远也没有摔着。

    领头那人走到坑边,道:“你脑袋不朝天怎么也掉进去了?”刘青远骂道:“你们这帮杂碎,无缘无故欺负好人,将来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那人笑道:“这年头,能吃饱饭就是最好的下场了。”他垂下一根绳子来,道:“把你们的包袱都拴在绳子上,我拿了包袱就拉你们上来。”方青鹿呸道:“你想得美。”

    那人又笑了笑,道:“弟兄们,他们不愿意给,让他们尝点甜头。”几人回头各捧了一把土,同时扬了下来,专往人头上扬,三人连忙闭上眼睛,坑里一下变得尘土飞扬,呛得三人直咳嗽。

    上面那人又道:“你们识相点,不想被呛死的话就赶紧把包袱拴上,这杨老三沟里有的是沙子,还有大石头,我要是搬起石头扔下去,可就不是呛一呛那么简单了。”

    方青鹿把脸上的土抹掉,道:“你就算砸死我我也不给。”那人笑道:“都砸死你了还用你给?你倒是提醒我了,好,我这就砸死你们,然后自己下去拿。”

    刘青远忙喊道:“千万别,我给你。”方青鹿道:“三哥,这可是咱们的全部家当啊。”刘青远道:“难道你真想被砸死?”方青鹿反问道:“难道你相信他们拿了东西之后会拉你上去?”刘青远道:“我是该说你精还是说你傻?东西没了很快就能回来,命没了可回不来了。”

    刘青远把自己的包袱拴在绳子上,道:“你俩快把包袱给我。”方青鹿看了刘青远片刻,摘下自己的包袱递了过来,张青青不肯给,方青鹿靠近她耳边,悄声道:“三哥这又是半句话。”张青青不解,方青鹿又道:“他说东西没了很快就能回来,就是说咱们先给他们,然后再想办法弄回来。”

    张青青想了想,也摘下了包袱,刘青远走到她旁边,位置正好和那领头人相对,他接过张青青手里的包袱串在绳子上系好,拉着绳子道:“你会拉我们上去么?”

    那人站在坑边,道:“当然会。”说完就要拉包袱上去,刘青远扯住绳子,道:“等一下,我还是不相信你,万一你把我们的包袱拉上去一走了之,我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那人用力扯住绳子,道:“你这么说可太侮辱我了,你放心,我会拉你们上来的。”说完又要拉包袱上去,刘青远还是拉着,道:“我可不是傻子,除非我这也押着你们的东西。”

    那人怒道:“妈的,你想押什么?要不我送你一条枪?”刘青远见他紧紧拉着绳子,冷笑道:“我要笤帚把子没什么用,我要的是…”他说话间忽然猛地一扯绳子,那人一直站在坑边,和刘青远做拉锯扯锯状,手上一直在下意识的发力,刘青远系包袱的时候故意走到和那人相对的角落就是要拉大角度,如果是在他正下方,绳子多半会搭在坑边上,很可能就拉不下来了,那人猝不及防,也怪他没留心眼,被刘青远一把扯了下来,一头栽在了玉米杆子上。

    刘青远一把扯下他蒙面的头巾,道:“你长得还挺英俊啊,你脑袋同样不朝天,怎么也掉下来了?”那人指着刘青远,道:“你…”他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刘青远抬头道:“上面几位听好了,赶快拉我们三个上去,不然大家一块耗着。”那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们独立队就派五个人出来抢钱么?”他抬头道:“打哨子,让弟兄们都下来。”

    上面的人依言打了三下呼哨,哨声响亮,声音刚落,有人高喊了一声,很快就听见人声吵闹,有好多人到了这里,坑边围过来十几个人,都冒出头来向下看,一人道:“丁子你怎么下去了?”

    坑下那人道:“这小子太狡猾,弟弟被他耍了。”上面那人啐道:“又给我丢人了吧?”他垂下来根绳子,道:“爬上来。”刘青远一把扯住那丁子,道:“要爬也是我们先爬。”上面那人道:“我让你上来了么?”刘青远道:“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上面那人冷笑了一声,道:“你上来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拿住?而且我不想让你上来,下去几个人把他们捆了。”

    听了他的命令,七八个人鱼贯跳了下来,下面的地方本来就小,这一下人挤人的,刘青远他们想反抗也施展不开,想逃也逃不了,被人绑成了三团粽子,三个包袱终于被那叫丁子的扔了上去。

    上面那人接住包袱,掏出他们所有的东西摆在那里,笑道:“这几个月可算是没白折腾,光这几根金条就够弟兄们耍一阵子的了,拿回临河交给王英大哥,他肯定会重赏咱们。”他忽然捂嘴道:“我好像无意中说漏了底细。”

    丁子边顺着绳子往上爬边道:“没事的锤子,他们活不了多久了。”听见他们的名字,刘青远忽然想笑,那锤子拿起三面乾坤镜,伸到坑边问道:“女人照照镜子也就算了,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也一人一面镜子?”

    刘青远道:“谁说男人不能照镜子?爷们也爱美不行?”锤子道:“好好好,哥哥我给你们把镜子留下。”他又拿起几摞黄表纸,道:“原来是几个江湖骗子,这么说来爷爷拿你的钱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他把几摞黄表纸扔到一边,又拿起了刘青远的葫芦,摇了摇没听见声响,道:“这么小个葫芦能装什么,这么重?”

    刘青远心下一喜,满以为他会打开看,葫芦一打开,白鬼他们可就出来了,到时候就能救自己,谁知那人却把葫芦扔到了一边,刘青远听见葫芦落地的声音,心里一急,全指望它们救自己,心念一动,计上心来,道:“大哥,别的你都可以拿走,但葫芦得给我留下。”

    锤子道:“我让不让你上来都两说,你还敢要这要那的?”刘青远道:“这葫芦可是…”他说了一半闭上了嘴,锤子问道:“是什么?”刘青远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个破葫芦,里面什么也没装。”

    那锤子果然被他说的好奇心起,又捡起了那个葫芦,道:“什么也没装能这么重?”他又用力摇了摇,葫芦里忽然有人说话,道:“别摇,里面太挤了。”

    锤子吓了一跳,看了看众人,问道:“是谁在说话?”众人都摇头,此刻他们的人都已经上来了,张青青也被拉了上来,这贼匪又劫财又劫色,可惜的是张青青丝毫反抗不了,坑下只剩刘青远和方青鹿了。

    锤子向坑里道:“是你们说话么?”刘青远道:“谁也没说话,是你听错了。”

    锤子皱了皱眉,再次看了看葫芦,伸手去拔塞子,塞子一开,葫芦里的众鬼一下都涌了出来,不过这土匪头子rou眼凡胎自然看不见鬼,他只感觉葫芦里有风在往外吹,吹得他脸上凉丝丝的,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鬼多半都是被强行捉住的,有如此良机,出来就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刘青远带的那九个,刘青远听见他说有风,知道是他打开了葫芦,忙道:“老白救命啊。”那白鬼站到坑边,道:“你也有吃亏的时候啊?”

    那锤子往后退了退,惊道:“到底是谁在说话?给老子滚出来。”白鬼道:“我比你爷爷也大,你敢给我称老子?”锤子又往后退了退,丁子哆嗦着道:“锤哥,我看是底下那两个人在装神弄鬼,咱们把他们活埋了算了。”锤子道:“好,拿锹来。”身后两人到旁边的草林里抱出四五把铁锹来,那是他们挖坑时用的,挖完就藏在了那里,估计是从附近村里拿的。

    丁子夺过一把,铲起一锹土就向坑里填去,谁知填的半途铁锹忽然变了方向,把一锹土都扬在了锤子脸上,原来是白鬼握着丁子的双手,锤子正盯着那个葫芦看,被扬得满头满眼都是土,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想死了?”

    丁子颤抖着道:“锤…锤哥,我不是故意的。”锤子道:“你平白无故把一锹土扬在我脸上,居然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你是有意的咯?”丁子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锤子夺过他的铁锹,一锹拍在了他屁股上,道:“那我这是不是故意的?”

    丁子吓得直往后缩,锤子瞪他半晌,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埋呀。”几个人连忙拿起铁锹,都去铲土了,锤子一把揪住丁子的领口,道:“我早就听说你对我心存不满了,怎么,想让我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废了你?”

    丁子道:“锤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我丁一刻对你忠心耿耿,绝无半分意见。”锤子冷笑道:“我说哪里话?官话你听不懂?上次在五原的时候…”他正要翻老账,丁一刻忽然喊道:“锤哥小心。”

    他的话刚喊完,五铁锹土同时扬了过来,锤子正揪着丁一刻的领口,这几锹土实实的落在了他俩头上,锤子缓缓转过身,只见身后五个人慌张地端着铁锹瑟瑟发抖,锤子咆哮道:“都不想活了?”

    丁一刻道:“锤哥,我刚才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把土扬在你头上的,他们…他们也一样。”几个拿锹的人扔下铁锹跪了下去,一人道:“锤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土就是扬不进坑里。”

    锤子捡起一把铁锹,喊道:“大白天的难道有鬼么?”他回头对着丁一刻又喊道:“有鬼么?”他亲自铲了一锹土,道:“我要是能扬到坑里,你们几个就完蛋了。”

    他走到坑边,把土扬了下去,这锹土顺利的落到了刘青远身上,丁一刻和那五个人顿时傻眼了,锤子转过头来,把铁锹砸向丁一刻,丁一刻连忙躲开,锤子道:“你们几个是想造反么?”

    丁一刻道:“锤哥,你真的误会了。”李大锤挥手道:“少废话,把他们几个给我扔到坑里去。”身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动手,李大锤咆哮道:“都不听话了?”众人连忙动手,把丁一刻还有那五个人抬了起来,丁一刻喊道:“李大锤,咱俩可是同时投奔的大哥,你虽然当上了连长,但把我埋了你回去也没法交代。”

    李大锤笑道:“我回去就说碰见了傅作义的部队在剿匪,丁一刻被打死了,大哥他知道这两年国民党凶狠,绥远剿匪势在必行,说不定还会夸我命大,带回了重要的消息。”丁一刻道:“弟兄们,你们就由他信口胡说?咱们可是有交情的。”

    众人谁也不敢说话,毕竟李大锤是连长,李大锤道:“扔下去。”众人只得依言将他们扔下了大坑。

    刘青远笑道:“丁兄咱们又见面了。”丁一刻气道:“都是你害的我。”说完挥拳就向刘青远砸去,刘青远忙悄声道:“嘘嘘嘘嘘嘘。”他此刻也做不了什么动作,只好用眼神去示意。

    丁一刻停住动作,刘青远悄声道:“你给我松绑,我保你活命,不然咱们只能一起死。”丁一刻想起刚才莫名其妙把土扬到李大锤脸上的事,多半是他搞的鬼,忙道:“你要是能保我活命,我把你的东西全还给你。”刘青远道:“好,松绑。”丁一刻连忙给他解绳子。

    李大锤在上边见状,道:“死到临头了松开有什么用?好吧,就让你们舒服点死,别到了那头还绑着,做鬼也动不了。”丁一刻给刘青远解开绳子,又去解方青鹿的,刘青远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被绑麻的胳膊,道:“锤子大哥,你想不想下来挨顿揍?”

    李大锤冷笑了一声,道:“你还能活一分钟,说点有用的吧。”刘青远站起身来,道:“来来来,大家把中间这一片地方让开。”他将众人都推到墙边,道:“我数到三,你就会摔到这中间来,趴着太不雅了,就让你躺着吧。”

    李大锤哈哈大笑,道:“既然你没什么话说,我也数到三就开始扬土了。”刘青远道:“你不把我们绑结实能活埋得了?你扬一锹土,下面就高一分,扬着扬着我们就跟着上来了,顶多呛点,你是不是傻?”李大锤皱眉道:“对呀,我是不是傻?”

    刘青远摇了摇头,道:“我开始数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道:“一。”李大锤道:“我再叫他们下去把你们都绑在一块。”刘青远不理他,加了一根手指,道:“二。”

    李大锤看着他,忽然感觉有些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刘青远又喊道:“三。”“三”字刚说完,李大锤忽然踮起了脚尖,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着他就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倒退了一步,到了坑边,他大叫道:“救命。”但是没人救他,这么邪门的事谁敢救他?他又退了一步,脚底踩空,坠入了大坑里,正躺在坑中央刘青远让众人腾开的位置,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青远道:“你们想不想揍他?”丁一刻等六人互相看看,冲过来对着李大锤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李大锤直求饶,丁一刻道:“我被傅作义打死了是吧?好,趁现在我还活着,就跟你好好算算账,我对你就是心存不满怎么着?上次在五原的时候,大哥点名道姓让我去收钱,你非要抢着去,好拿那两块跑腿费,为了两块大洋你跟我吵架,咱们兄弟情义还不值两块大洋?”

    李大锤道:“你有家有口的,什么也不愁,我要攒钱娶媳妇啊。”丁一刻啐道:“你攒下两个钱都逛了窑子,能娶上媳妇?我有家有口才更需要钱,老婆孩子都得我养活,你倒是狠心,居然想弄死我。”他说得火起,又狠狠踹了一脚。

    刘青远抬头看了看上面,见一群土匪都在上面围着看,随便指了一个道:“你,把绳子放下来拉我们上去,不然我让你也倒栽下来,我数到三。”那土匪被他的气场吓到了,道:“大哥,你连一也不用数,我这就拉你们上来。”

    他说完就垂下一根绳子来,上面四五个人拉着,将刘青远、方青鹿以及丁一刻他们六个人拉了上来,李大锤在底下磕头作揖,丁一刻念在多年同伴的份上,把他拉了上来,刚才他还不可一世,忽然就得低三下四,真是好一番变故。

    刘青远看见白鬼它们几个,实在是从心里感动,要是他们也和另外四十一支鬼一起跑掉,那他们三个今天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他走到白鬼身边,道:“老白,咱俩配合真默契啊。”

    白鬼道:“你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要是配合不上,还有脸做鬼?”刘青远道:“只可惜众位师兄弟辛苦了两天的成果全被他给放了。”白鬼道:“留人要留心,如果不真心跟你,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刘青远点头道:“是,只有你们九个最好了。”

    白鬼回头看了看,道:“它们五个也想走。”刘青远大奇,问道:“为什么?”白鬼冷哼道:“心烦、意乱、身惧,实乃笑谈。”刘青远看了看白鬼身后的五支鬼,道:“好吧,我不强留,你们要走就走吧。”

    他说完回身去拿包袱,方青鹿早给张青青松了绑,两人抱在那里说些以为再也见不到之类的废话,刘青远将所有东西重新放入包袱,再回身时,身后就只剩下了白鬼一家四支鬼,刘青远叹道:“咱们上路吧。”说完当先向北走去,很快杨老三沟就走到了尽头,一条山路蜿蜒向上,三人向山头行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丁一刻他们遇此奇事,真是生平仅见,再也不敢在这里多作逗留,决定打道回府,李大锤走在众人后面,完全没有了连长的威严,估计从此要换成丁连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