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
那天的傅晏白，是她后来想起，怦然心动的。 他头发剪的短短，露出他额头，眉目雅致温柔，给她无限不言语的眷恋问候，眼底的心疼和对她丝丝点点的愧疚，如似水的丝绸将她轻轻环绕让她无法拒绝；他穿着她一向喜爱的白衬衫，富满阳光和清香的味道，温暖干净而纯粹的模样，给她冰凉的心，带来巨大的温暖。 他的关切，不殷勤，不谄媚。一直以最大的耐心，包容她。他的关切，就是一阵温暖的风，让她躲不掉，逃不开；他从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却用眼神和动作，给了她最大的鼓励。他不追问什么，只知道，在她难过时，给她空间，在她需要时，给她手掌，对她轻声说一句，别怕，我在这里。 原本止住的眼泪，前赴后继的从微微红肿的眼里流出。 "怎么又哭了。"他再次半蹲下身子，在她耳边呢喃，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焦灼心疼。 "我……我没事。"阮阮再傻，也隐约明白了他的几分心。 "没事吗？"他问。 她歪歪头，确定的点头。 看到她如此可爱的模样，他低笑两声，再次向她伸出手，"来。" 她犹豫几分，最后在他期待着而亮晶晶的目光里，向他手心递出她的手。 接到手里的滑嫩，他略使劲，将她从下方拉上来些。猝不及防，他的力道大了些，她匆匆忙忙，闯入他的怀抱。思念依旧的暖玉温香纳入胸膛，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圈入怀中。从此以后，她就是他城池里的唯一住户，再无其他。 胸膛相贴，心脏相连，蓦然心动的人不止傅晏白，还有正挂着眼泪的宁阮阮。 感觉到腰后有劲的双手，触碰到那人深邃而深情的眼眸，她也学会了羞怯，狼狈的垂下眼睑，隔开对视的双眼视线。 "腿麻？" 温热而酥麻的气息划过她小巧白净的耳垂，带出阵阵颤栗，阮阮睫毛微颤，心口也微微颤动。 同时，亦对他的细心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如果有人对她这样好，那么就算全世界都抛弃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阮阮双手无意识的揪揪衣摆，闷声回答，"嗯。" 倏然，他放开了圈在她腰后的手。她还来不及感觉失落，就见面前身材修长的人背对着她蹲下了身子。 "来，我背你。" 清朗声音隔着拒绝听上去依旧让人觉得好听的不能自拔。 规规矩矩的靠上去，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感觉到背后微微一沉，傅晏白面上露出笑容，双手向后揽住她的双腿，毫无压力的直起身子。 阮阮只感觉自己突然就变高了，登时紧张的收紧了双手。傅晏白还来不及高兴，就被阮阮这无意识的"锁喉"给勒住了。 “咳咳，阮阮，你不要太紧张……”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禁锢唰的解决。 傅晏白低头偷偷一笑，听见他的笑声，阮阮蓦然红了双颊。 男人宽阔的肩膀给了她鼓励，鼻翼间隐约缠绕着清新的青草香气，更让她乱了心率。 感觉背上的人往下滑了许多，傅晏白将她往上颠了颠，她顿时又高了许多。 “恩……我很重吧？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腿已经不麻了。”她附在他的耳边，软着声音小声问他。 女孩温温软软的声线传入他的耳朵，自然的香气钻入鼻孔，带给他点点晕眩的感觉，说出的话，也不过脑子。 “要背一辈子的人，怎么都不会重。”此话一出，惊醒了两个人。 阮阮第一次听见他说得如此明显直接，有些不好意思，趴在他后背不再说话。 而傅晏白，彻彻底底的被自己刚才的话给醒了神，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说出来了，若她生气了怎么办？傅晏白第一次如此悔恨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怕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她，他自觉明智的选择闭嘴不再说话。 喧闹的尘世里，两个人沉默不言，安静的环境里，不觉任何的尴尬。 傅晏白背着她，从南门走回北门。 即使再不情愿放下，还是有将她放下的时候；何况还是她已经到达了家门口。 两人并肩，站在小区的楼道口。 阮阮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向他道谢。 傅晏白看着站在路灯下的宁阮阮，昏黄的光落满她的双脸，双肩，出彩的脸越发温婉动人，在他眼里，凝结成一幅不能称赞的美景。那时，他想，如果能把灯光换成白雪该有多好，那样啊，他与她，就能一霎白头。 突然，她抬头，红唇轻启，"今天的事，谢谢你。" "我的荣幸。"习惯的对她扬起笑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是可以，我愿意一辈子这样。" 阮阮白皙的脸庞顿时绯红一片，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久，才找回她的声音。 "我先回去了。"她呐呐道，眸光微闪。 "好。"他微笑应允。 "那，再见。" 她冲他挥手。 "早点休息，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她微扬的手一顿，低头思索。 他的心猛的被悬起，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说他不想听的啊。 思索完毕的阮阮，看到他遮盖不住的紧张，不着痕迹的勾勾嘴角，对他说出宣判。 还好还好，不是死刑。 傅晏白放下心，松了口气。一向无所畏惧的人，从此有了软肋。 心满意足的笑看那身影走进楼道里，渐渐被黑暗隐没。 站了几分钟，等看到那人房间的灯光亮起，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洗澡过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母亲和继父有聚会，今晚估计是不会回来了；打了个哈欠，有些恹恹的了。 一旁收拾的保姆见她这样，走过来恭敬道："小姐，夫人吩咐，晚上十点，您得回房睡觉了。" 阮阮点点头，拿过遥控器按下开关，穿鞋起身。 快走到房间了，她停下脚步，看向还站在原地不动的人说："张阿姨，你还是早些休息。" "是，小姐。"那阿姨冲阮阮点点头。 不再理会，进门落锁。 理好床铺，点着床头的一盏微黄的小灯，躺下。 奇了怪了，平日里回到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小床总是不出五分钟便睡意来临，怎么今天就这么清醒了？ 清醒的脑袋里，还清醒的映着一张分外卓绝好看的脸。阮阮只感觉想起这个人自己脸上热得慌。 抓起被子的两角狠狠往上一提，红彤彤的清秀脸蛋瞬间被粉色的被子盖住，不露分毫……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不再有。只于床头那一盏微弱灯光的小台灯在温馨的房间里飘飘摇摇。 阮阮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睡着了，睡着过后的阮阮，不知不觉的就把藏在被窝里的脑袋给解放了出来。 轻微缺氧而显得红红的脸蛋，微合的双眼在橘色的微光里轻轻摇曳。 第二天一早醒来，睡眠出乎意料的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少女时代。 下楼后，依稀能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动，坐在藤木椅子上拿着报纸的中年男人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抬头看向阮阮。 不管多少年过去，阮阮在面对宁景的时候依旧有淡淡的反感。 皱眉，却还是礼貌的打招呼，“叔叔早。” 宁景收起掌中的报纸，颌首微笑，当是应答。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尴尬。阮阮清咳两声，眼神到处飘，就是不看不远处的男人。 宁景彻底放下报纸，起身踱步走到阮阮不远，轻声说:“阮阮，你知道西薄今天为什么不回来了吗？”藏在金边眼睛后的双眼瞬间变得锐利。 许是没有意料到宁景会突兀的问这个问题，阮阮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背脊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阮阮一直没有说话，宁景也就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半晌，阮阮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清晰的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说:“我不知道。” 真正的知道不知道，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宁景见她脸色煞白的小脸，也不再追问，只是目光仍旧盯着她。 场面似乎更加尴尬了。 不过，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境况。 宁景在方沁到来之前，率先收回了目光，拿起放在手边的报纸，专心致志的看起来。 “妈……”阮阮干涩的叫了一声方沁。 “诶。”方沁很干脆的答应，随后坐到了阮阮的身边。 “阮阮啊，在学校还好吗？吃的住的还适应吗？如果不适应，还是回来吧，mama……”一见到自家女儿，方沁的话匣子打开。 “妈……”阮阮突然出声打断方沁。 “嗯？”方沁不解的看向她。 阮阮微微吸了口气，努力微笑着说:“我很好。” 方沁一愣，随即明白阮阮这是在安慰她，一时间，她开心得不知所措，要知道，自从那件事情以后，阮阮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 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轻不再风韵犹存的女人，阮阮心中忍不住酸涩，当年那么明媚而动人的女人，怎么就在不经意之间也老了些？虽然保养得还好，可岁月，终究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的。 虽然她当年做的不对，可终究是母亲，是生养她的母亲。看着她因为自己一句略带善意的话就开心得像孩子一样，真是蓦然心酸。 你真的还要继续的记恨下去吗？阮阮在心里问自己。 随即得到一个不明显的答案。 “妈，再给我点时间……”阮阮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可她不知道，为了她这句话，方沁等了多少年。 “……好，妈等你。”方沁点头，蓄养在眼眶的泪水禁不住的往下掉。 “你别哭。”阮阮心里也是难过的，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伸手为方沁擦去泪水。 思及如此，她心中有些烦闷。 起身，道别，“我先走了，以后再回来，你保重身体。” 说完，也不管方沁的挽留，逃也似的离开这栋带给她无数难过苦涩回忆的欧洲别墅。 “哎——” 方沁也起身追上去，不过最终没有拦住阮阮离去。在听见门“嘭”的一声后，她又跑到落地窗前，从二楼的窗户看向一楼离去的背影。 宁景彻底放下报纸，走到方沁身边自然的将默默流泪的她拥入怀中。方沁顺势将脸贴在他胸膛上，目光却一直跟随着那白色的身影。直至背影彻底不见，她一直隐忍的呜咽才彻底释放。 宁景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她。眉心却轻轻拢起，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心结，总归是要解开了。想到这里，他眉间的煞气又散了散。 低头，继续安慰怀中人。 以为今生不会再遇见的挚爱，却没曾想，千山过尽，他们还是再次相逢，且终于能够相守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