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越王神王古越 海市蜃楼笼峡谷
正南撩开自己的袖子,对施万杰的手臂检查了一番,这才从里面爬出来,示意青山和孙建继续,自己则是回到山洞中找到了杨峰,问他是否还知道更多有关龙纹的传说? 周晓茹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一直倚靠在杨峰的身边,这令正南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却又不好当着杨峰的面表露出来,只好尽量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转而集中在杨峰的话语上。 杨峰对于正南忽然在这个时候对龙纹产生感兴趣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在略作思考后说道: “这个所谓的龙纹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搜肠刮肚也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多的信息了。不过你这一问,我反倒想起了个流传在闽南一带的典故,说的是在夏末商初,各诸侯国间战乱频起,一时间沃野沦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住在天宫的八越王神怀着慈悲之心,转世为人来度民间疾苦,传教授技、息战安民,一时间被浙闽湘黔一带的百姓尊奉为主,世代传为美谈……” 正南听了半天也没明白杨峰所讲的故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便问道: “道教中有八个这样的神仙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该不会又是坊间流传的神话故事吧?” “正老弟也太低看了民间传说了,佛道儒哪个不是将人神化后这才产生的信仰,如果要较起真来,非要用现今科学的观念来加以审视,世界上的所有宗教和传说,就都要被归于杜撰出来的迷信范畴了。再者我刚才不是说了,这个典故发生的年代是夏末商初,要知道道教虽然历史久远,也不过就是在周朝的时候才渐渐成了气候,跟我说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八越王神并非是八个神仙,而是一个神仙的名字,自从他下届后便被被夏朝的末代天子桀册封为王,其后代世袭王位,其属国的名称由八越王神的名字而来,被人称为八越国,也是后来的越国的前身……” 正南总算听出了些门道,可这八越王神即使真是越国在夏朝时代的创始人,与西汉初年的越王闽君摇也足足相距上千年,杨峰如此追本溯源,难道是要将越国的整部历史全都讲述一遍不成? 杨峰似乎看出了正南的莫名所以,紧接着说道: “这八越王神是神仙转世,自然生的容貌不凡,据称他有八副不同的面容,怒、哀、怨、愁、忧、惧、憎、悲,代表着人间的八种疾苦,也有一说是脖子上长了八个脑袋——当然,这副尊荣在现在人的审美角度看来与妖怪无异,可在当时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神相,代表着拥有超乎常人的特殊能力。说到八越王神其人是否真有什么特殊能力,这在正史上未作任何记载,不过西晋时代有个无名氏所作的《众神搜志》中,曾对八越王神有过区区几十个字的记载,后世流传开的八个脑袋之类的传闻,大抵都是由此而来,书中还言之凿凿地称他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其能力甚至超过后世的周文王,还说他从天上带下一卷无字天书,若是有人能参透其中的秘密,即可羽化飞升,成神成仙……” 正南越发觉得杨峰的说法有些不着边际了,刚想插话进来,却杨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据传那本无字天书在历代越王手中流传,无不是被当成了宝物一般,却一直没人能够像参透其中的选面,直到后来干脆就被某代越王带进了自己的坟墓,自此越国也就国道衰落,不复为一方诸侯了——说到这里,老弟你是否有所体会?” 正南呵呵笑了几声后道:“杨处的意思是说,用那个所谓的无字天书陪葬的越王不是别人,正是闽君摇吧?你这个——推测都是建立在传说之上,先不说难辨真假,单是跟我们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也怪小弟脑子慢,实在没反应过来……” 杨峰也笑道:“正老弟不是脑子慢,只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古墓当中的宝物上了,细节却视而不见,这大概是干你们这行的职业病吧——无字天书存在与否并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反倒是在我刚才的讲述中,曾经提到过八越王神有八个脑袋的细节更加重要——你再想想,八个脑袋……” 正南双手一拍,立刻醒悟过来:先前他们在封土下的一个山洞里看到的岩画上,第一幅上就描绘了八头的怪物为祸山谷的场面,后来它被族内的一个英雄所斩杀,可散布的灾难还是延续了下来,一时间山崩地裂、灾祸频生,如同诅咒一般困扰着百花谷内的百姓,直到族人们用百花水,化解掉了八个人身上代表着邪恶怪物的的龙纹图案,花谷才重又恢复了平静——问题是壁画上的记载与杨峰的说法大相径庭,除了怪物和八越王神都有八个脑袋外,两者哪里还有半点联系? 杨峰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也说了,我对此事也是知之甚少,八越王神的传说只是我依据先前看到的细节作出的联想,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了,你还是自己参详吧——对了,怎么忽然又想起这事来了,这跟老施的死有关?” 此时青山已经将施万杰的尸体掩埋妥当,回到山洞中来找正南,见他和杨峰正在说话也就站在旁侧,没有插话。正南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将左臂展示给杨峰和青山,两个人一看之下都有些惊诧,发现昨天还没有的龙纹,不知何时也爬上了他的手臂。青山赶紧将正南的右手抓了起来,将缠绕在其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再看里面除了有些干硬的血迹外,哪还有昨天英吉沙刀留下的半点伤痕? 正南叫青山不要找了,并说:我已经检查过,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就像你的手指一样——现在可以肯定,我先前的猜测没错,也就是说龙纹的出现需要某种伤病才能触发。可我不明白的是这么个东西究竟有何作用,施万杰竟会因它而丢掉了性命? 正南把刚才在施万杰尸体上的发现告诉了他们,然后又说: “据我推测,凶手的本意或许并不是要杀死施万杰,而只想取走他手臂上的龙纹,可这需要在其手臂上割下不小的一块皮肤,即便施万杰一直处于昏睡当中,凶手也会考虑到万一将其惊醒,进而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干脆将其割喉杀死了事——凶手能够如此凶残且无所顾忌,足可见这龙纹对他来说,肯定是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还远没有就此完结,或许所有手臂上带着龙纹的人,都可能成为凶手的下个目标!” 杨峰听后不禁大摇其头道:老弟的意思是说,凶手就隐藏在我们这些人当中?依我看不太可能,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无冤无仇的,谁会对老施下这毒手呢。说句不该出自咱们文化人之口的话,这一切会不会真是某种诅咒吧——咱们无缘无故地闯进谷来,惊扰了古墓中的冤魂,包括忽然出现的龙纹以及老施的暴毙,这一切该不会都是鬼怪所为吧? 正南对杨峰的猜测不置可否,心下却觉得奇怪,琢磨着正如杨峰自己所说,鬼怪之谈照道理不该由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才对,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对方分管的工作性质使然,令他对古代典籍和地方文化涉猎很广,无形当中多少有些受此影响,可毕竟没有见过真正的鬼怪,哪里知道他们可从来不需要用刀来杀人! 正南又应付了几句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青山走出了山洞,心里琢磨着刚才杨峰的那句“干你们这行的职业病”该不会是另有所指吧?自己投身于摸金倒斗这行,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知道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杨峰怎么都不可能知道才对,或许他所指的是自己另一个古董贩子的的身份而已,对此没必要太过紧张。 正南找了个四下没人的偏僻角落,这才对青山道: “刚才有些话不方便跟杨峰明讲,其实对于谁是凶手我已经有了猜测,不过一来没有证据在手还不敢确定,二来也怕打草惊蛇引起旁人人心浮动,所以你帮我私底下留意一下,一旦寻到蛛丝马迹就立刻告诉我……” 青山一听来了兴致,立刻问他怀疑的是谁? 正南说: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鲁滨逊和林炀——鲁滨逊的嫌疑较大,毕竟咱们刚碰到他就出了这档子事,只是巧合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至于林炀这个女人嘛,虽然是施万杰的老婆,可着实有几分古怪,我看它总是一把一把地吃药,大概患上的是类似于抑郁症的病,也不排除是她所为的可能。另外,十个人当中只有他们两人没有龙纹在身,这点也算是个间接的例证,只是一时间我还没有想到,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只是隐约地感觉咱们像是走进了某人设下的陷阱,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呃——”青山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我想起刚才找你是什么事了——我看到那个鲁滨逊的肩膀上,原来也有这个龙纹的图案……” 青山告诉正南说:我刚才在掩埋施万杰的尸体的时候,不经意间撸起袖子,刚好被从旁走过的鲁滨逊看到了手臂,我见他盯着龙纹看了又看,正想比划着问他是否知道什么,他就已经将自己的手臂露了出来,那图案跟我们的简直一模一样,至于它是何时有的我就不大清楚了,你懂英语,自己去问他吧…… 正南略微想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没那个必要: “我估计鲁滨逊的龙纹,也是当年他们考古队刚进百花谷的时候出现的,可他两年前的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现在去问了也是白问。不过咱们现在至少知道,当年的中美考古队也曾有过类似的遭遇,如果能想办法了解到更多细节,说不定对我们眼下的困境有所帮助。说到底鲁滨逊如果没有失意的话,肯定知道很多有用的信息,等下我去跟Richard说一声,让他尽量想办法帮助他父亲恢复记忆;另一方面你也不要放松对他监视——天知道这美国佬是不是装疯卖傻地糊弄咱们,还是得做两手准备……” 青山“嗯”了一声,随后又道: “你不是有那块龙尾石么,怎么不用你的能力来对他们检测一番,这样谁是凶手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青山不提倒好,一说起龙尾石来正南就一肚子火气。 自从来到百花谷后,正南倒是对孙建用过一次“读心术”,但那之后这个能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是在鲁滨逊还是林炀身上,使用起来根本没有半点效果。他也曾暗中联系过三个邪魔,想问问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发一声,差点让他以为自己不小心把龙尾石丢在了哪里,可它分明一直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说起来真是奇怪,平日里邪魔虽然一副妄自尊大的嘴脸,可以前从没有在我有事找他们时候玩过消失的把戏,不知道这回次是怎么回事——说到底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邪魔们的手段虽然高明,毕竟不是无偿提供给我们使用,拿人手短,保不齐以后会招惹来什么天大的麻烦,还不如凭着咱们自己的本事将凶手找出来,这点事总归没有在北海时,遇到僵尸那么凶险吧……” “什么僵尸?兄弟俩在这聊什么呢?” 正南和青山正说话的时候,不知杨峰什么时候走近上来,一开口吓了他俩一跳,好在正南反应够快,指了指青山对杨峰说: “没啥,青山这小子正在这抱怨呢,说是之前借了张《生化危机》的DVD,被我落到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吃苦不说,还耽误他看美国大片中的僵尸了。” “咳——我还当古墓里的僵尸呢,那些洋粽子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咬人就是吃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这次要是运气好,咱们说不定能见到越王闽君摇的粽子,到时候可别看呆了忘记逃命就好……” 杨峰的话表面上听来是个玩笑,但只有摸金倒斗的手艺人才会将僵尸称为“粽子”,杨峰能够知道这个别称,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却偏偏要在他们两人面前有意卖弄,正南联想起刚才他就有过一次含沙射影的试探,不禁心中泛起了嘀咕,难不成自己和青山的身份已经被杨峰识破?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样百般暗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要与自己分赃?越王墓是否存在还是个未知之数,现在就考虑到所获分配的问题为时尚早;再说他堂堂一个处长,开奥迪住别墅,左拥右抱着美女,没必要冒着风险从他们嘴里抢饭吃吧?再者,依照正南以往对杨峰的了解,他应该也不是那种对利益趋之如骛,不惜耍出如此么下流手段的小人……
正南私下里胡乱地猜想了一通却不得要领,表面上赔着笑脸应付道: “这小子也就是看看电影吧,真要碰到僵尸保准比谁跑的都快,咱们经过这趟花谷之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要是能快点找到出口,就要谢天谢地了,越王墓还是留给那些考古专家以后再来挖掘探秘吧——对了,杨处找我有事?” “奥,对了,被你们这一打岔反倒忘了正事——大家在山洞里集合了,就等你们两个回去商量一下后面的计划了。” 正南朝着西边望了一眼,发现太阳很快就会下降到崖壁的后面,虽然现在只是下午的三四点钟,但谷内白昼的时间非常短促,要不了多久四下里就会漆黑一片。他和青山跟着杨峰回到了山洞内,告诉大家今天就要待在这里过夜,明天天一亮就出发赶去云楼。 大家虽然都没吱声,但正南看出他们对于他这个提议,多少有些抵触的情绪,要说起来这其实也好理解,一来他们是想尽快找到云楼,进而离开危险丛生的花谷;二来施万杰几个小时前刚刚惨死在这个山洞当中,即便是正南自己对此也颇为忌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不过即便如此,与在外面露宿过夜比较起来,这里总归是处遮风挡雨的所在,这点不需他说大家也都明白,所以很快就此就达成了共识。 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Richard要将正南的话转述给鲁滨逊才能让他明白,所以时间上比照别人有了延时,等到正南正打算分配晚间的值班人选时,鲁滨逊忽然问他为何要去找那海市蜃楼? 鲁滨逊用的是“mirage”这个对于中国人来说较为生僻的单词,正南开始还一愣,随即意识到原来他是将云楼称呼为“海市蜃楼”——虽然这两个源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名字,多少有着某种异曲同工的妙处,但云楼毕竟真实存在,与海市蜃楼这种虚幻的东西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正南转念一想,鲁滨逊既然在这峡谷里生活了两年之久,应该对云楼较为了解才对,换句话说,如果云楼附近真有通向谷外的道路的话,那他也该早就发现后离开了,如此说来,难道前方仍旧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点不禁让正南颇受打击,不过他还是打定主意,先听听鲁滨逊的介绍,或许实际情况并不如自己预料的那样糟糕也说不定呢,于是他便将自己先前的计划告诉了对方,并说他的想法是既然有这么大规模的古迹存在,必然也有道路想通谷外,不然建造云楼的砖块木料从何而来? 鲁滨逊对正南的话不置可否,反问他自从进到山谷当中后,已经朝向那处古迹走了多远? 正南略微算了一下后回答道:说来惭愧,虽然目测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公里,但我们已经足足走了三天的时间,其间多有磨难,总会在不经意间延缓前进的速度,估计着还要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那里,并且还要不再遭遇任何意外的前提下才行…… “不不不——”鲁滨逊大摇其头,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然后才道,“事实上你们已经很接近那座海市蜃楼,等明天只要绕到这座山丘的后面就能看到它了。不过要我说接近不代表就能够到达,我这两年来已经做过无数次尝试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还不是要待在这里混吃等死嘛,我劝你们也不要浪费那个精力,另寻个实际的出路才更加可靠……” 正南不明白鲁滨逊的意思,既然已经如此接近,为何又不能到达?难不成其间还有深沟险壑的阻隔,凭借人力无法逾越的障碍?如果鲁滨逊指的是这个,倒也不必过分担忧,他毕竟是个考古专家而非探险高手,碰到些障碍无法通过也在情理之中,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要那障碍不至于像两侧的崖壁一样高不可攀,凭借青山的本事应该都不在话下,其他人大可以在原地等待青山出去后找寻救援,思来想去这都是个万全的计划,鲁滨逊绝无对此不屑一顾的道理才对。 正南还想问个清楚,可鲁滨逊现出一副慵懒的神情摆摆手说,到了明天你们自己一看便知,那不仅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而已,更像是人间神迹巴别塔,只有上帝选中的人才能由它上到天堂,你们几个凡人怎么可能轻易到达…… 鲁滨逊说着兀自闭上了眼睛,依靠在山洞的墙壁上,自言自语地叨咕个不停,正南细听下来,竟然是对那传说当中的高塔的颂词: “巴别塔高耸,静立在山颠。缄默的泥土俯瞰大地,神圣的高塔直取云端。守护着古老的传说,几千年仍未改变。那断翼的石雕,尖利的线条刻画着往昔陈梦;尘封的泥板上,契形文字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巴别塔通天,注视着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在遥远的地方,大地与天际交会,点点绿色在闪烁。白鸽从那里衔回橄榄枝,洪水退去,万物重生。亚伯兰从这里俯视大地,流着奶和蜜的天堂,这是上帝的应许。在某个奇妙的月夜,祭司跳起神秘的舞蹈。她们把棕榈枝插在胸前,只有那手鼓能读解她们的召唤。巴别塔静静伫立在山巅。在这神圣的祭坛,人们举起双手,迎接和平之神。圣石被毁,神殿遭焚;和平之城,变成战争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