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谈条件折冲樽俎 为拉拢纵横捭阖
正南此话一出，他甚至都能感到身旁的青山都为之一振，好像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般——毕竟要说但凡正常人，谁又会单纯的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不惜搭上性命？当然正南自有他的把握和道理，只是碍于人前不能明言，好在青山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像是以前那样对他报以无条件的信任，虽然心怀忐忑，嘴上却不说什么。 相比较而言，石原森显然更加感觉意外，他先前只想借着克隆人的武力威慑，阻退正南探求真相的追问，本意只在于让他们知难而退尽速离开而已，却没想到正南这小子竟然故意曲解他的许诺，将“想要活着离开就别瞎打听”的威胁，演变成了对于“活着离开”和“了解真相”的二选其一。要说起来此举虽然称不上有多高明，甚至有点近乎无赖的文字游戏，可无疑正中了石原森的软肋，毕竟身为财团呼风唤雨式的人物，恐怕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此时要把说出的许诺咽回去，恐怕没有什么比这让他难受吧…… 当然正南也知道，石原兄弟俩策划的必然是一个惊天的阴谋，要想仅凭三言两语就让石原森将所有秘密都和盘托出，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要能稍稍撬开他的嘴巴，探寻到些许细枝末节也总算是聊胜于无，保不齐会在后续的反击中增添更多的砝码呢。 正南在潘家园混迹了这么多年，和大金牙之类的jian商打交道时，多少也学会了些揣摩别人心思的技巧，之前他用大棒式的言辞将石原森赶进死巷，为了避免他气急败坏以致食言，现在该是时候给他个甜枣以示安慰才对…… 想到这里正南便故意装出几分低落的神情，颇为无奈的说：“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您高抬贵手放我们兄弟活着出去，转过天来外面的世界也会天翻地覆，说不上死了都没人埋，与其整日心惊rou跳的过日子，倒不如少些奔波劳累，人生一世草木一村，走到哪还不是脖一伸腿一蹬，费心巴力地挣个什么劲儿啊……” 正南三言两语之下，石原森的脸色逐渐回复了正常，甚至微微颔首略表赞同，说：“看来家兄还是向你们透露了些秘密的——当然，有令尊留下的宝物的护佑，在最初爆发的大清洗中正先生还是可以确保活命的，只不过接下来的世道会越发变得艰难，毕竟整个人类社会都会解体，幸存的少数人类也早就无法站立在食物链顶端，很难预计能够支撑上多久，但可以肯定最终走向灭绝是必然的结局——正先生和我们石原家颇有渊源，我发自内心的不想你走上那条不归之路，要我说不如尽早将那护身不护命的石符丢了，和我们携手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岂不更好？” 正南佯做有所动摇可又不无顾虑，只道：话这样说是没错，可什么事都难测万全，别的暂且不提，单说万一被你们研制的那个什么病毒感染，没等进化成新物种就先中毒死了，那就亏大了？我倒是不怕死，但那种死法也太难看了点，之前在上层我可见过不少衣不蔽体的尸体，可见不是谁都有水晶棺材这等待遇吧…… 正南的话里有话，石原森又怎会听不出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他的示弱言论而放松了戒备，颇有那么点开诚布公地解释道： “其实称卷轴释放出的能量为‘病毒’并不准确，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有机体，也不具备病毒那样的传染性，更像是某种可以存在于任何环境和物体当中的辐射，并且，它只对人类的基因具有破坏作用，一旦暴露在其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人对其免疫，其余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则会立即死去——拥有这样的杀伤力量，恐怕是恐怖分子最想得到的武器了吧……” 正南在心中“哼”了一声，心想恐怕全世界的恐怖分子都要仰视你石原家才对，因为你们即将付诸行动的事，可是要瞬间杀死几十亿的人，如此泯灭人性的举动，足以傲视任何杀人魔头了吧。 不过正南念头一转又觉得那里不对——百分之五的人免疫，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会当场死亡，那尸化成丧尸又是什么情况？他分明记得当初在东陵的时候，夏侯古和于武都是受了卷轴的辐射的照射，逐渐演变成丧尸的的形态，与刚才织田信子的初始情况大抵类似，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那女人在但时间内又逐渐回复成了人的模样，想来应该是石原集团对卷轴辐射进行过改良的缘故。问题是石原家族的人致力于毁灭世界的举动还只是其一，他们更加渴望的是成为创造新物种的神灵，如果人类全被灭绝，又由谁来对他们顶礼膜拜借此满足他们畸形的心理呢？ 正南正疑惑间，就见石原森冲着身后一摆手，立刻就有四个克隆体走出墓室，没多一会儿就合力抬进个尸体，细看下来发现原来是石原鑫。 四个人受命抬着石原鑫朝向墓室的深处走去，直奔右手边的第一个水晶棺材而去，石原森则从另一面绕到棺材的前段，按下控制键后将其打开，待到尸体就被平稳地摆放进后才将盖板重又闭合…… 一番动作下来全被正南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石原森的举动绝对大有噱头，自己应该出手制止才对，可一方面顾及那些克隆体不是善茬，另一方面毕竟还没从他的嘴里套出所有的秘密，他也不想过早的失信于石原森，只好强忍着没有发作。不过石原森急于将石原鑫的尸体归藏的举动又一次提醒了他，难道水晶棺的作用就如同东陵地宫一般，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阻止人被辐射杀死，而是转而尸化成丧尸？ 细想下来，地宫和水晶棺的确有着相似之处，都是用来装殓死人并且与外界的环境隔离开来，甚至当初父亲正衡为了拯救他人而故意令自己尸化时也是身在于家后院的地洞的环境下。作为这些事的亲历者之一，石原龙泰或许在后来经过思考认清了某种关联，这才能够做到对卷轴力量的运用做到收放自如。及至石原鑫这一代，制造出水晶棺材这种令尸化过程更具效率的设备，能够顺顺当当地将死人复生，也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是令正南仍感疑惑的是，石原家族既然掌握了这样的技术，为了没有运用在石原龙泰的老婆的身上，以至于她在重病不治后将尸体火化而非重新令其复活？难道在她死亡的时候，这种技术还并没成熟到可以实践的程度？抑或是刚死之人的尸体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进入水晶棺材，一旦有所延误则会毫无效果——如果真是这样，倒解释了石原森为何如此急迫地亲力亲为的举动了。 一旦寻到了突破口，即便大多只是凭空猜测，也能感到越发接近事情的真相——七口棺材，正应了石原家族七人之数，除了按照石原淼的说辞，早已被火化的石原夫人注定缺席外，其余的人应该陆续都会进入到棺材里，接收某种身体上的改变，待到破茧而出的时候，就会变成足以新世界的佼佼者和领军人…… 至于将被辐射杀死那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他们当中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在临死时也处在某种密闭的环境中，于是他们就会顺其自然的重又复活，只是相比较石原家族的人来说，他们这种堪称“原始”的尸化过程凶险且漫长，可以说是全凭运气使然了…… 推而广之，正南甚至又联想到，即便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的那百分之五的人类，虽然也不下亿数，但因为已经被高度分工化的社会磨灭掉了最为基本的生存技能，他们当中又能有多少人挨过最初艰难的岁月？别的不说，单是钻木取火这么简单的事，恐怕也是听闻的人多，真能成功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了。 退一步说，即便仍有少部分人最终得以幸存，并且通过繁衍逐步稳定住了局势，可也不能确保人类可以就此远离灭绝的风险，因为所谓的灭绝并不是只有全部死亡这一种结局，既然石原家族创造的新物种具备超越人类的优势，那为了应对周遭环境上的变化，那上亿的人类经过自然选择也会逐渐朝向更为适应的新物种的方向进化，最终与其说还是人类，倒和新物种的方方面面更加接近和契合——当然，这是进化论中所谓“趋同进化”的运作原理，如果非要逼迫着自己走出消极的情绪的话，又或许人类的前景并不像她想象的这般悲观…… 正南一时间由此及彼地想到很多，甚至有些观点南辕北辙的互相矛盾，弄得他脑袋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出来。旋即他又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先前在人工智能的系统当中时，Siri也曾模拟过一场末日浩劫后世界的景象，到处满目疮痍，令人不忍直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Siri当时好像说过，虽然那一幕景象只是虚拟的布景，可也是基于它强大的计算和数字数理能力，继而对未来世界的一种概率上的预测。那么，如果眼下石原家族的阴谋得逞，是不是就会让虚拟布景变成了可怖的现实呢？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那成为现实——正南打定了主意要阻止这场惊天的阴谋，好在他还有张底牌在手，一旦打出相信足够石原家的人喝上一壶了…… 就在正南胡思乱想的时候，石原森总算安顿好了石原鑫的尸体，待到水晶棺木重新闭合后，他让那几个克隆体暂时离开，退到了墓室的外面等候。 克隆体向外面走时，正南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就觉得自打刚才抬进石原鑫的尸体到现在，这些人的面目分明也有了进一步的演变，原本挤作一团的五官伸展开了些许，让人骤看上去至少能分辨出她们女性化的特征，只不过照道理说，她们既然都是织田信子的克隆体，就应该是她的完美复制品才对，可暂且不论她们尚未“发育”完全的五官，单从身形上来加以比较，怎么总觉得二者有着很大的不同呢？ 犹记得先前在外面的厂房里，织田信子那女人一袭黑衣的打扮，像极了电影《黑夜传说》里的吸血鬼女主，身形虽然不高，可分外英姿飒爽，总是展现出某种干净利落、刀口舔血般的冷艳。如果不是几次三番险些命丧在她手上，正南甚至自觉可能会对那个日本女人产生情愫出来，足可见她有着多么令人着迷的气质…… 反观眼前这些克隆体，虽然动作亦是极其迅捷，却难免给人以做作的感觉，只顾自机械地完成着别人下达的命令，犹如没有灵魂的驱壳一般…… 当然，正南也知道这些感觉很可能源自于自己主观的刻板印象，毕竟克隆体尚未完全定型的容貌，哪里能和织田信子这样绝世的美人相比。但抛开这些不谈，单说克隆体的身高就明显比织田信子高了不少，二者至少存有二十公分的差距——如果两者的身高颠倒过来，尚可以用克隆体还没完全发育，因此较之于她们的母体更矮来加以解释，但现实的情况恰恰相反，这恐怕就不那么好解释了吧。 正南虽然对人体克隆了解甚少，可也觉察出这其中的蹊跷，不过他转念又一琢磨，立刻就回过味儿来。想那“克隆体的母体是织田信子”的说法，最早是从石原鑫的嘴里得来，如果最初他就在这件事上撒了谎，克隆体和织田信子之间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那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克隆体的母体并非织田信子，那她们又是谁人的复制品呢？ 正南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个问题看似无足轻重，实则干系重大，只不过并非是凭空能够臆想出什么结果的，索性也就暂时不加理会了。转而再看石原森，仍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一边对他的“高抬贵手”表示感谢，一边还不忘先前的话题，问他是否已经考虑好了，自此以后就开始追随石原家族？ 正南懒得再和他周旋，只“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就想要亮出他早就准备的底牌了。可还没等开口，就见石原森忽然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转而严肃认真地道： “不瞒您说，我们兄弟几个自小就是听着令尊的故事长大的，正老先生一身凛然之气，敢于同任何不公的命运抗争，并且每每总能凭借机智和果敢化险为夷修成正果，仅是听闻都会让人为之振奋。您身上拥有不少遗传自他的优秀品质，经历这两日的观察我更加确信了这点——其实要说起来，人力量虽然有限，可能做到的事情却是无限的，就好比最初人类是经由神创造出来，等到力量足够强大时，甚至敢于建造通往神的住所的高塔，挑战神的无上地位了嘛……” 正南知道石原森提及的“高塔”指的是巴别塔，只是如果他想借此阐明人类强大的观点，未免也太过弄巧成拙了，毕竟巴别塔传说的结局是神成功阻止了人类的计划，这对他这样自恃力量强大的野心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太好的预兆。 不过野心家们的心理总是难以让人捉摸的，石原鑫不就钟情于那首《众神进入英灵殿》的钢琴曲嘛，以此可见，那家伙简直就把自己当做了造物的神灵了。至于眼前这个石原森，怎么忽然又推崇起人类的力量来了，其目的应该不仅仅是略施恭维，旨在拉自己入伙那么简单吧？ 正南满腹狐疑，却见石原森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又道： “诚然，巴别塔的计划最终失败，人类也在与创造他们的神的第一次交锋中输得彻底。为了阻止其再次对神的权威发起挑战，人类被混乱了语言，异化了思维，从此只能生活在对彼此猜忌和憎恨当中，再也没了那份最为原始，同时也是最为纯粹的追求…… “但是神其实也没有赢得什么，反而暴露出他们也有所惧怕的软肋——正如半满和半空的杯子一样，只要换个角度看，人类所具有的潜能足以令众神为之侧目。现如今，人类终于迎来了第二次机会，而这次，咱们不单可以像神发起挑战，更可能行使神的职权，俨然就是取代神的地位，演变成新世界的新神灵了……” 石原森绕来绕去，终于还是回到他哥哥的那套理论，真可谓是换汤不换药。正南对此早就心生厌烦，干脆做了个手势将其打断，直言告诉他说，自己原本就并无充当神灵的打算，更别说为了一己私欲而谋划杀死那么多人，怎么看也不是神会做的事，反倒更像魔鬼的所作所为才对吧…… 正南本意只是戏谑调侃，没想到石原森却并不生气，反而现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怜悯神情，就好像面对着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的意味： “我本以为身为令尊的传人，正先生会有高于常人的见识，继而较之于常人更能理解我们所采用的极端手段——也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让我来给你讲讲当初发生在人类和神灵之间的纠葛，也好让你知道一下，二者之间只能存一的缘由吧……”